本帖最後由 白菜 於 2014-8-2 01:30 編輯
人生焦慮的高三下,混亂的C班添了位轉學生。她有一張明媚的臉孔,活脫脫的是位大美人——雖然這有十足的加分效果,但在美人滿天下的守世界,卻一點也不足為奇,群眾頂多「喔」的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而要令整個學校、甚至外校都關愛她的,則是她幾乎見底的出席率。相傳她除了第一天進C班報到外,其餘時間都在醫療班生根。
有人說,她罹患了一種病,學名褚冥漾症候群,俗名衰神上身,具體症狀是一踏出保健室就會不明原因暴斃。
褚冥漾表示:怪我囉!但也因為這層莫名的關係,他對她挺熟悉的。在一次巧合、得知那個角落的病房是誰後,他幾乎天天報到,成了常客。起初,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長久累積的怨氣突然潰散了,只剩下ODO的表情。
「妳是……雨花同學?」褚冥漾斂了斂吃驚的表情,挑了個最好開口的句子問道。
「嗯。」她不置可否的點了頭。
美女的名字叫做雨花,同樣來自台灣,卻沒有姓氏;她說她是被孤兒院院長撿到的,在一個雨後的庭院。那裡繁花盛開,全都環繞著她,而她隻身佇立其中,滿眼空洞。
院長說她可以跟他走,只要她願意。
細雨淅淅瀝瀝,濺起的水花溽濕了她的裙襬;晚春的空氣濕熱黏膩,布料貼在身上相當不好受。她眼眸微煦,說她會害怕。
院長莞爾道,只要離開,就不必再害怕。
雨花的雙眼睜得老大,褐色的眸子反射出一股驚奇,她輕聲問道,您願意帶我走?
院長點頭。
然而起先的驚奇卻被困惑替代,她支支吾吾地說,可是我沒有以前的記憶,而且我連為什麼在這裡都不知道,還有……我沒有名字。她稍稍停頓,我有印象的時候就站在這,直到一場雨後、你突然走到我面前。
沒有名字並不代表什麼,妳看看身旁的花、還有落下的雨,它們不都也沒有名字嗎?院長是這樣告訴她的,記得那時候的眼神有說不出的清澈,隨處可見的黑瞳透出安定沉著的氣息,而或許是這股撫平人心的溫暖,移走了她的腳步,讓她隨著陌生人離去。
那年,他三十歲,她十二歲。
在那所謂的孤兒院,一待就是六年光陰。那裡環境清幽,在都市裡像是自成一區,綠蔭的步道將塵囂漸次隔離,只留一縷輕煙,在院裡飄散著、晃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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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雨花講到這都會一陣沉默,然後褚冥漾就倚著落地窗,看著外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院長會把我轉進這裡。」她常常以這句話做結,或許後面多了幾句埋怨,多了幾口嘆氣。
「搞不好他改天就會把妳接回去。」褚冥漾也常常這樣回應她。只是這句話在時間的洗鍊下,從未成真;轉眼間又是一個一年,這段時間,醫療班時而熱鬧時而冷清,與褚冥漾交好的也常常來探望她;喵喵會帶所謂禮物來探望,像是可愛的懶懶熊娃娃,但握在手裡會突變成哥吉拉,這時候雨花會對牠燦然一笑,然後哥吉拉就枯萎了……
對,枯萎。
生機盎然的物品到她手上,通通都會化為粉灰。褚冥漾好幾次注意到這個現象,一開始或許不以為意,但後來現象越來越嚴重,病床四周環繞著一股死亡之氣,令他無法接近。
與妖師操弄的黑暗不同,她的力量單純卻致命。連一向嘻嘻哈哈的輔長都不太淡定,破天荒正經的說,「她在這樣下去,會迎接真正的死亡。」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麼,這詞彙在Atlantis基本上沒出現過,且在四方結界下,也從來沒有人「真正的死亡」。
※
「輔長表情超認真的啊!」褚冥漾搔著頭,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冰炎殿下。而且說真的相處了一年有餘,說不在意都不可能;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慢慢的凋零,不光是褚冥漾感到震驚,最害怕的莫過於她本人吧。
輔長的口風難得的緊,而雨花本人似乎什麼也不知道。
「褚,你接下來不要太靠近她比較好。」冰炎如此說道,「她可能——」
「可能什麼?」看冰炎停頓的有點久,褚冥漾急急回嘴。
冰炎瞥了他一眼,「可能不是活人。」
眾所皆知的Atlantis不可能有死人,眾所皆知的Atlantis有個神奇輔長,連死在外的屍體都可以復活,眾所皆知的……
「什麼意思?」但她確實的在他眼前笑過哭過,真真切切的表情一覽無遺,不管是想念院長,或是令她害怕的未來。她曾在病床上放聲大哭,說她想回去,然後瘋了似的向外跑;就如溺水之人的力氣總比較大,褚冥漾當時攔也攔不住,只能看她逃往不知道的遠方。
但事實總是令人震驚的。
他坐在她的病床上,一待就是幾個小時,直到輔長把她橫抱回來,說她已經死了。看著躺回病床的雨花,他才知道、原來平常與他談話的對象,竟然如此瘦削,單薄的身形被厚重的棉被覆蓋。生命原來摧拉枯朽。
「她過一陣子就會醒來。」輔長這麼說。踏遠的步伐伴隨著喃喃抱怨,啊啊拜託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如果不是美人的話真不想答應他的要求啊……
褚冥漾覺得自己守了一個祕密。不管是一年前,或是一年後的現在。
「你自己慢慢想吧,這一年以來的一切。」冰炎丟下話後轉移走了,只剩褚冥漾一人佇在原地。
他陷入回憶。第一眼被美貌震驚,然後一次次看她逃亡,還有漸漸崩毀的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