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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終疆】同命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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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1 23:50:2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正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八雲夕弦 於 2020-2-26 19:35 編輯

大家好,這裡是八雲夕弦。

那麼,繼特傳和吾命之後,我又對終疆下手了。

警告:隨心挖的坑,基於本人坑品略糟,愛拖更,因此不知道會不會寫完。
   某程度上的黑化梗,劇情接第五集,當作私設如山的平行世界就可以了。角色屬於御我大,ooc屬於我。

   重要角色都是大家認得的,所以……應該不會有太重要的自創角?

簡介:因為私人恩怨,書宇決定把分子研究所拆得稀爛,而在拆研究所的路上他順手撿了小夥伴一起展開末世大冒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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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0-2-26 23:24:52 |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總結一下,到目前為止的時間線是開頭的五年後,而疆域那邊,書宇其實在六年前就已經沒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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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0-2-26 19:35:56 | 只看該作者

【終疆】同命.02 (02/26)

本帖最後由 八雲夕弦 於 2020-2-26 19:37 編輯


  縱然前夜進行了大量活動,但當衛名允醒來的時候,天色也才方亮。

  他睜開眼睛環視車內,入目所及籠罩著一片昏暗的藍,疆書宇原本的位置已經空了,賴樂琪正蓋著毯子蜷在他對面的角落睡著,一小部分槍管的金屬從毛毯下露出來,在幽暗的車內微微反光,是伸手就能拿到的距離。 
 
  末世守則一:武器絕不離身。那怕是在睡眠期間——畢竟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東西從陰影中跳出來啃掉你的腦袋。

  又在原處坐了一會兒,衛名允才輕手輕腳打開門下了車。晨光熹微,昨夜到達時尚只望見一片黑暗的樹林已顯露地貌,疆書宇坐在附近地面的一節枯木上,一本小冊子在膝頭攤開,似乎正就著淡薄的天光書寫什麼。

  「怎麼不叫我。」

  他走過去,疆書宇抬起頭,「小琪開到定點後守了前半夜,換班時我想你昨晚受傷,就沒叫你。」

  他這麼說道,而衛名允點了點頭,算是承接同伴的好意。他在疆書宇身側坐下,接過對方遞來的能量棒,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他啃著充當早餐的食物,而疆書宇仍低頭在小冊子上塗寫著,衛名允側目看了一眼,紙上用黑色墨水書寫著座標形式的數字,以行數的方式向下排列,有些已經塗黑而有些沒有,而就在在他打量的同時,疆書宇劃去了其中一個座標,卻又翻到紀錄的最末端,添上了兩組新的數字。

  而後他直接翻到了小筆記本的末尾部分,與先前不同,此部分是諸多簡筆畫的人像,他咬著筆桿找了半晌,最後在其中一幅人像上落下了註記。


  「所以,那是下一個?」衛名允問。

  「只有模糊的訊息。」疆書宇搖頭,「昨夜的實驗室沒有對分子研究所太重要的項目,負責人知道的也不多,他只在幾年前在一座和分子研究所有交易關係的中型基地偶然見過這個人,而其他研究員都稱呼他為李教授。」他用筆尖狠狠戳了一下人像的腦門。「又一個教授?」衛名允看著人像上暈開的墨漬,「分子研究所真的把這職業的榮譽都完全敗光了。」

  「區區名聲算得了什麼,」疆書宇啪一聲闔上了小冊子,「有需求就有供給,只要分子研究所能繼續做出好東西,誰會管他們的實驗到底多傷天害理、又死了多少人。」他拂開落在眼前的一縷銀髮,瞇起眼睛,「就算有我這種尋仇的,自然也有大把的勢力願意趕著上做分子研究所的庇護來替他們鋪平道路。」

  他用靴底把一片苔蘚狠狠碾碎,臉上浮現嘲諷的笑容,「嚼碎了他人骨血鋪成的道路。」他說,「與虎謀皮,他們就不怕自己哪天也變成地基。」

  「無所謂,那我們就把路給刨了。」衛名允接下話頭,語氣自然,「慢慢來,時間管夠。」他伸手在同伴的膝蓋上揉了幾下,接著將手中的能量棒折了一半遞給對方。這種類似於投食安撫的行為招致了白眼,但疆書宇倒也沒有拒絕,接過咬了幾口,衛名允吃完自己手中那一半後將包裝揉成一團塞進了口袋,起身到車邊開門拿了些水,而在這期間,賴樂琪也醒了過來,女性將頭探出車外,看見兩個比自己起得早的隊友後搖了搖頭,用清水撲面簡單做了盥洗後便跳下車來,繞著裝甲車檢視車況。

  隨著時間推移,原先靜謐的森林中開始有了生物的響動,此時朝日已從雲層中初現,金色陽光從林蔭的縫隙間灑落,樹影晃動著,葉片在微風的間隙中搖晃擺盪,細微的響聲彷若林間的絮語。

  又或許那些樹木真的在進行交談:此處原先是林業用地,樹種清一色皆是櫟木,而在植物類型的異物當中,櫟木的變異是最溫和而最不具攻擊性的,它們之間的交流可以只是葉片的晃動,又或者只是穿越樹林的一陣遙遠風聲,人類亦鮮少察覺。這也是他們敢於進入森林過夜的原因,畢竟櫟木林中甚至連棲息的異物習性都是相對溫和的,若不刻意驚擾鮮少會做出攻擊行為。若是換了強勢的黑刺李或紫杉木群,恐怕他們整夜便要應付層出不窮的襲擊──不只是來自動物,樹木也包括在內。

  風聲在耳邊響著,疆書宇片刻後收回了按在身旁樹幹上的手掌。他們並沒有在原地過多停留,在三人都修整完畢並清除所有人為痕跡後,裝甲車駛出了森林,再度開上道路。


  按照計畫,今日他們會繼續往南經過安山和梧嶺,裝甲車將會用一天的時間穿越兩座山脈之間的平原,若行程足夠順利,他們便能在日落之前離開縱谷,附近的人類基地將會是他們今夜的停留處。

  「硐城、或宜陽。」賴樂琪說,她在地圖上畫出一道直線,在末端的兩個地名上分開,「雖然方位不同,但離我們的距離都相差不遠,而且這兩個地方都有正規的勢力管理,要交易我們手上的物資會是較好的選擇。」若是零散勢力自行形成的基地,在物資的交易上多半是誰的拳頭大誰就佔了好處,雖然隊伍的實力無須擔心這種情況,但時間一久也覺得麻煩,因此他們若需要交易,也多偏向少數管理嚴謹的地區。

  「而且這兩地最近都被異物騷擾的挺嚴重,各自需要人手幫忙,因此給出的條件都不錯。」不待二人發問,賴樂琪又繼續說下去,「單看條件的話是宜陽好一些,交易價格除去二成、包吃住、供熱水,若要幫車裡的零件升級也能減免價格……」「他們直接給出了這些?」衛名允的聲音從前座傳來。「當然不是,」賴樂琪說,「頻道上有人認出了我的代碼,所以兩個基地的人都各自聯繫了我,開給我們較優厚的條件。」

  給予強者優待,這種情況在末世並不少見──在末世中,多數人選擇抱團生存接受強者保護,基地與根據地便由此而生,但也有一部分如獨狼般離群漂泊,在異物橫生的年代,這種人通常不是蠢到極致便是有足夠的實力應付危機四伏的廢土世界,而這些年來四處闖蕩、已小有名氣的三人小隊明顯屬於後者。

  這種離群索居、不屬於任何勢力的異能者通常都是諸多基地招募的對象,那怕無法招攬至麾下,付出相應代價對異能者們進行雇傭也是選項之一:舉凡協防基地、清理異物、協助傳遞信使、護送物資、甚至是陣營火拼都在能明碼標價的範圍內。

  「那硐城呢?」衛名允問,「開了什麼條件?」

  「沒什麼囉嗦的,交易價格折半,還送我們一箱軍火。」

  「夠乾脆,不過分子研究所的東西就算了。」

  「倒不是。」賴樂琪想了想,開口,「硐城是隸屬雷神的地區之一,他們有自己的科研團隊。」

  「靳展。」疆書宇抵著嘴唇,若有所思地道,「不意外。那宜陽呢?是哪一方勢力管理?」

  「疆域。」


  指節摩娑的動作一頓,疆書宇眨了下眼睛,換了個角度改為抱臂的姿勢,他向前傾身去看地圖,動作的變化彷彿再隨意不過。同時衛名允的聲音自前座傳來,「疆域和雷神?」他的聲音帶著懷疑,「若是他們治下的區域,只是聘請我們協助清理異物的話,這酬勞也給得太多了。」

  若是普通二三等的基地還能理解,但若背後是雷神或疆域這種大勢力,怎麼看都太不正常,畢竟大組織裡不乏強者,沒道理還要從外請人協助。

  「關於這點,我想應和最近發生的事有關。」賴樂琪俯身看向地圖,「硐城和宜陽兩座城市本就是依靠附近山脈中的礦業發展起來的,山中礦坑雖在末世前便早已荒廢數十年,但最近探勘又有了新的發現,兩個基地為此發生了些零星衝突,還有──目前只是謠言,但據說為了這件事,蘭都和中官市都來人了。」

  蘭都、中官市,疆域和雷神的大本營。從那兒來人了說明層級絕對不低,就不知道兩方是要談判呢,還是直接約架了事。

  「肯定不是又發現了鐵礦,」衛名允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了幾下,「鐵礦還不值得核心幹部親自下場,這是發現了什麼?」他開了個玩笑,「難不成黑霧還能變異出汎合金?」

  疆書宇瞟了他的後腦勺一眼,「你怎麼不說氪石呢。」他說,「起碼我還能打一根矛。」

  賴樂琪為這幼稚的對話翻了個白眼,「你們難道不該關注一下這件事本身嗎?」她說,「優厚的酬勞、兩方衝突的當下時間點,恐怕比起獵殺異物的幫手,他們更想找的其實是打手吧。無論我們到哪一座城市,都可能會捲入衝突。」

  「倒也不見得。」衛名允持不同意見,「打著清除異物的名號,實際上卻讓人做傭兵的勾當,這就算酬勞給了也一樣會得罪人,以疆域和雷神的做派,不至於連這點都拎不清……」「他們只是想找人鎮鎮場子。」疆書宇忽然道,「我們隊裡有五階異能者,就算在大組織裡也不是四處可見的戰力。」他向衛名允看去,「你只要往他們的基地裡一站,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已經發揮出作用了。」

  他的話語中盡是調侃的笑意,然而衛名允卻也生不起氣來,「要一尊『門神』的話,你合適得多。」他喃喃道,一邊朝後視鏡看去,如同具有某種默契般,疆書宇同樣在鏡中抬眸回以凝視,他的唇邊依舊帶笑,然銀髮燦然、色澤近乎冰冷,而他知道那雙藍眼睛在不笑的時候,甚至是有些嚇人的。

  「鎮場子難道不是你比較適合嗎?」他用眼尾瞄著後視鏡裡的隊友。縱然已晉升至五階異能者,但他從未懷疑過疆書宇的實力遠勝於他,而對方因能力而生的外貌異變也在無形中替這種論點增加了絕對的可信度,「你冷臉再凍個冰雕就挺嚇人了。」「而這就是為什麼你才是隊長的原因。」從原地起身,疆書宇伸出雙手掛靠到前座的椅背上,「別低估自己外貌的威力啊,衛小哥,所有人都喜歡陽光帥氣的暖男,無論套話還是色誘都比冰山人設吃香得多,」他拍了拍衛名允的臉頰,「就算是末世也不例外。」

  「得了吧,真較起勁來,可沒幾個人兇得過你。」險些手一滑沒握住方向盤,衛名允喃喃。「話說回來,就算沒有我們,疆域和雷神若是衝突起來,兩方同樣不乏強者,結果如何也是難說。」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發展到最後空耗著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疆書天和靳展夠聰明的話,就會知道動起手來誰都討不了好:與其讓其他勢力趁虛而入,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事又何必非要明刀動槍?」收回手,疆書宇轉身靠著椅背滑下身來,「戰力再強也不過是增加談判者身後的資本,無論我們應了哪一方,五階異能者都是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雖說在通常情況下,基地組織『雇傭異能者清理異物,實際上是藉其威勢震懾對手』的做法看上去形似單方面的利用,但卻也是被默認接受的: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基地組織因此開出的酬勞會因此豐厚許多,而異能者也能順勢『接下』半個人情──因此,雖說看似遊走於契約精神的灰色地帶,但於雙方而言,卻都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疆域和雷神,無論哪一方從前於我們都沒有過多交集,」流暢接下疆書宇話中所指的意涵,賴樂琪的手指在地圖上來回輕劃著,「而這種充當『背景板』的小事一般組織也不會計較,不存在得罪誰的問題。關鍵在於我們接下來的需要,」她稍稍停頓了一下,「以補充物資為目的,首選應是宜陽……」「不去宜陽。」

  疆書宇忽然開口,車內一瞬安靜下來,賴樂琪看向面前的同伴,臉上露出帶著詢問的詫異神色。然而疆書宇卻別開了目光,他低頭看著地圖,視線像是落在固定的一點。

  「去硐城。」



  「硐城方面,你確定真的沒問題?」

  女性的聲音打破寧靜,疆書天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頭去看提出疑問的發話者。百合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見他看來便又挑了挑眉。

  「我剛接到新的訊息,你不在大屋,我想就在這裡了。」她邁開腿走向自家團長,與之並肩而立,「談判方面,靳展的確也派了核心成員到硐城。」百合抱起雙臂,眉頭鬆開又皺起,「很明顯他們也不打算輕易解決這件事。」

  「但撕破臉對雙方也都沒好處。」轉回視線看著前方,疆書天再度開口,「靳展明白這點的,不會輕易起衝突,這次就是……好好聊聊,看怎麼得出最優解。」慢條斯理說著,疆書天瞇起眼睛,像是要就著陽光數清空氣中的每一粒浮塵,「而且至少我們都有共識:不會讓聞腐食而來的豺狼有漁翁得利的機會。」

  「至於宜陽那邊,」他蹲下來,伸手整理擺放在地上的花束,嫩綠的草地上躺著被精心修剪後細細捆起的花枝,他想了想,又從中抽去了顏色過於鮮豔的幾朵,「凱恩和陳彥青不也帶人一起去了嗎?他們的能力能信得過。」他一邊說,又將花束整齊擺好,垂下眼睛注視著,「書君也會做的很好的……她現在很強。」

  他的聲音低緩下來,像是刻意說給誰聽一般。


  見此情景,站在他身後的百合微微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注視著面前的背影一言不發,她同時看著疆書天身前那方小小的石碑,不過半人多高,石面刻上了姓名和日期,起始至終結以一串短短的數字結束。而她知道墓碑上的姓名屬於誰。

  疆書宇。這個名字在她舌尖醞釀著,幾乎要像是種子破開土壤一般衝口而出,但最後仍在靜默中消散,如同冰雪消融於春日破曉前的黎明,從此再無痕跡。

  那墓碑上最終的年份永恆停留在了六年前,而六年的時間足夠短卻也足夠漫長,漫長得足夠少女成長為果敢聰慧的戰士,卻也太短以至於讓人覺得一切彷彿仍恍如昨日。

  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百合暗自想道,卻仍靜默著,讓這寧靜在空氣中又多停留了一段時間,直到疆書天再度起身,「說吧。」她看見疆書天重新挺直了背脊,疆域的團長轉過身來,眼神堅毅一如往昔,「除了硐城之外,還有哪裡的消息?」

  將訊息在心中迅速過了一遍,百合朝那方蒼白的石碑投去一眼,心中立即有了決斷。她上前拍了疆書天的肩膀,示意對方隨自己離開。

  「先回大屋去。」她說,目光清明。


  「你不會想在這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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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0-2-21 23:56:55 | 只看該作者

【終疆】《同命》.01 (02/21)

本帖最後由 八雲夕弦 於 2020-2-22 00:10 編輯

  他面朝下趴著,沙子隨著呼吸嗆進他的肺裡。

  土地微微震動著,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急切而雜亂,他不必抬頭就能判斷出這聲音屬於慌張逃離的民眾,與前些天相比人數明顯減少,想必再不用多久,蘭都便只餘異物。而在物競天擇之下,在都市內無法覓食的弱小異物會開始呈輻射狀朝周圍地區擴散,先前堆積的屍體自然就是首當其衝的『食物』。

  他會死,就算不傷重而死也會被異物吞食入腹。這個念頭伴隨著新一波的痛楚猛然躍遷至意識表層,他艱難的吸了口氣,砂土再度進入到肺裡,他反射性咳起來,喉間卻只發出暗啞的低吟,周身嚴重的傷勢使意識像是被拖入痛楚中燃燒,他甚至無法移動身體,那怕是抬起一隻手指都無法做到。

  但我不能死在這裡。他艱難的想,在傷口惡化引起的高溫中帶著些許恍惚。我得——

  新一波震動傳來,連帶他的額角再度磕到地面將思考中斷。他緊抿雙唇防止吞入更多沙礫,耳邊卻再度聽見屬於人類的腳步聲:這次近得多。

  有人在這裡、在屍體堆裡走動,他能聽見尚未乾涸的血漿傳來踩踏的黏膩水聲、有硬物被踢開的聲音,那人速度不慢,腳步由遠即近,最後在他身邊停下來,他感覺似乎有目光停留在他的背脊上。

  可能因為他是少數看起來完整的『屍體』了。他如此想,甚至帶了些無奈。

  但若是要搜刮物資,自己身上也沒什麼了,人群來了又走,更多無視他尚有餘力掙扎時的求救,他原有的槍械物資早已無剩餘。

  這是單只是看便能得出結論的事實。他等著失望的物資搜刮者走開,但腳步聲卻沒再想起,那人似乎就一直這麼站在他身旁。

  奇怪的狀況。他想。

  接下來的發展更令人意外,他的肩膀被一隻手掌抓住,接著將他面朝上翻了過來,傷口被猛然牽動,他不由發出一聲呻吟,陽光瞬間刺入他的雙目,他立刻閉緊雙眼,但仍感覺到強烈的光照透過眼皮刺痛了他的視覺神經。

  「這不是還活著嘛。」一個聲音在他上方說,一隻手伸過來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將血汙與沾上的沙塵抹去。

  如果忽視對方還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這動作其實也沒什麼不對。

  他將眼睛瞇開一條縫,只看見一片模糊的陰影,但從聲音聽起來還挺年輕的,蘊含著些微笑意,甚至──他不知是不是錯覺,但那人吐字的方式、和話尾微揚的音調都讓他感受到一股詭異的亢奮感。

  這可是在死人堆裡。八成是他燒糊塗的錯覺。

  模糊的人影再度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瞇著眼試圖適應光亮,過了片刻才將雙眼完全睜開,而後卻立即愣住了。

  視野清晰後出現的是一張年輕的臉:男性,比他想像的更年少(他甚至懷疑對方年齡還沒他大),臉部特徵比起東方更近似於西方的輪廓深邃,那雙清湛的藍眼睛和過淺的髮色則是印證了他對於人種的猜想。

  那人在陽光下低頭,薄刃般的雙唇浮出一個近似微笑的弧度,他的眉骨、鼻樑和下顎之間的弧度勻稱精美,猶如被精心計算過後雕琢而成的藝術品。而那膚色有些過於蒼白了,像是許久未見到陽光,這使他看起來更不像真人。

  更似某種非人的存在。


  他茫然的張著雙眼,一時說不清心中強烈的震驚感從何而來,那人看著他恍惚的神色又抿著唇笑起來,似乎被他的反應所取悅。

  「你……」他張著口,原先想問的『你是誰』到嘴邊似乎打了個圈消失了,情不自禁出口的變成,「我死了嗎?」


  那人臉上、身上都乾乾淨淨的,這可不是末世該有的模樣,光潔耀目的姿態比起真人更像死前出現的幻覺。

  他呆呆看著,迷迷糊糊又補了一句,「你是死神?」

  可能真是腦袋糊塗了……但若是死神都長得如此好看,那倒也不虧。


  他的話語似乎逗笑了對方,那人先是微微睜大了眼睛,接著又笑起來,他伸出一隻手指,冰雪的溫度壓在他乾枯發燙的嘴唇上,「你還不到死的時候,」他的眼角微微下彎,「所以不是。」

  思考像生鏽的齒輪那般鈍住了,他瞪大雙眼注視著對方,過了半晌卻又迷糊起來,「……哦。」他慢吞吞的擠出一句不似回應的回應,神色依舊茫然甚至帶著點迷幻,像是陷入夢境的孩童。

  「別輕易睡著啊。」那隻手移到了他的額頭上,力道很輕,而高溫似乎並不那麼難以忍受了,「留在人世間吧,你還會活很久、」那聲音頓了一下,其中蘊含著他難以辨晰的成分,像是允諾,又或者是誓言,「很久的。」

  那人似乎又說了什麼,但他沒有聽清,意識逐漸遠去,那人的手指搭在他的額間,透骨的冰涼在高溫的混沌中像是船錨釘於深海,又似深淵中的一縷微光,他的意識追隨著它,像是沉溺的水手在被海水淹沒前將最後一眼寄予星辰。

  而海水終究覆頂,光影浮動著而黑暗覆蓋了一切,他最後看見一雙眼睛,冷藍色的星辰閃爍發光。有遙遠的聲音傳來,像是隔了層霧氣般不真切。 
  
  但他聽見了,那是他的名字。


  「衛名允。」



  「書宇!」


  當呼喊響起時,沖天火光正好自黑夜中升起。

  衛名允的腳步一頓,抬頭望向在黑夜中爆炸連綿不絕的建築,高樓崩毀傾塌,火焰和熱氣混雜著沖上天際,若是在白天,爆炸引起的滾滾黑煙能在數公里之外就被看見。而在夜裡火光也同樣顯眼,方圓數公里內的所有活物都會因此被吸引而來,像是水中嗅到了血腥的鯊魚。

  因這過於張揚的做法蹙眉,衛名允看向建築物唯一的出口,盛大的火光中有人影逆行而來,他瞇眼望去,那一抹剪影在火焰混沌的色彩中越發清晰。

  「你叫我?」人影接近了他,同時喊到,而他不必看表情便能從語氣中判斷對方臉上此時肯定滿是愉悅的笑意。

  「你沒告訴我——」在爆裂的巨響中盡力放大聲音,衛名允凝視面前的青年,兩人一同往離開的方向走去,對方的雙眼在火光中閃耀著明銳的光彩,像是隨著火焰一同燃燒,「動靜會這麼大。」他的神態無奈。


  「一點小小的意外罷了。」彷彿對同伴的抱怨渾然不覺,疆書宇的語氣依舊輕快,他傾斜了一下肩膀,靠近對方,「我發現了這個──」他向同伴展示扛在肩上的榴彈發射器,「改造晶能槍,原型應該是MGL-140,他們拿這個對付我。」所以他順手拿了接著朝中心反應爐來了一發,威力也的確驚人。

  「但用過一次就廢了,」撇了下嘴角,疆書宇鬆手扔下已經報廢的武器,將已扭曲爆裂的砲管遠遠踢開,「而且聚能功率太低、易炸膛、後座力也過強,」他扳著手指頭算,「非身體強化特長的異能者用一次八成能把半身骨頭都震沒。」

  「聽起來,」衛名允因同伴的話笑出聲,「分子研究所要是拿這東西去賣,會收到滿滿的客訴。」

  一邊說著,他不動聲色將一隻手臂環上疆書宇的右肩,像是要隔著戰術服去觸碰那裏的皮膚。

  「而末世的『客訴』當然也不是太平盛世能比的。」發出低低的笑聲,疆書宇接著揮開了他的手,「別窮緊張,你知道我不會有事。」他點了點自己的右肩,「炸誰都炸不死我。」

  「不用炫耀你了不起的手臂。」朝對方的側臉橫了一眼,但衛名允的神態也不似真在生氣,「至少上車前把臉擦擦,別又蹭的坐墊上都是血,小琪清理起來很麻煩的。」

  他比了比對方的側面,血跡濺了大半身子和頭臉,火光中看著驚悚極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有個傢伙躲的挺好偷襲我,所以我直接捅了他心臟,」抬手蹭了一下臉頰,疆書宇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你真該看看當時的情況,嘩──就像加壓泵一樣,我都沒想到血能噴的這麼高!」他滿臉新奇的高聲說著,一邊走著就幾乎要像個孩子般手舞足蹈起來。

  衛名允眨了眨眼睛,眼角像是抽搐了幾下,「你那是捅穿了左右肺動脈,」他說,「人體的動脈血都由那裏輸出。下次換個方法,噴得滿身都是也不好清理。」

  「我知道啦。」疆書宇輕哼了聲,「我又不是什麼非要殺得滿身血找儀式感的神經病。」

  看了同伴一眼,衛名允只揚了揚眉便不再接話,疆書宇側頭抹著臉上的血,力道洩憤似的愈加重了,裸露出的皮膚一片鮮紅,但也將血漬蹭下來不少。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道路旁側的樹林中陡然亮起了燈光,兩人同時轉頭望去,一輛軍用裝甲車撞開了樹木衝上主幹道,揚起砂土旋了一圈後在兩人面前穩穩停下。

  「衛小哥、書宇!」駕駛座上的女性探頭出來喊。

  「小琪。」抬頭應了一聲,衛名允繞到車旁一腳踏了上去,緊接著疆書宇也跳了上來。

  「你們的動靜挺大──書宇你又噴的一身!」女性的怒吼響起,關上車門便迎來一記眼刀,疆書宇聳了下肩,隔著衛名允迎接女性的怒視,「小琪你知道的,保命要緊嘛。」

  或許是他的眼神過於坦然,一副『我就噴的一身怎麼了』的無賴樣,女性只能又狠瞪了他一眼後便轉頭狠狠踩下油門,聽見腦殼撞上車壁的痛呼後才勾了勾嘴角。

  「你們去後面清理一下。」心情終於稍稍愉悅了些,隊伍中唯一的女性──賴樂琪在車輛行駛平穩後朝其他兩人開口,「物資都補充了,你們自己看著用吧。」

  兩人應了聲,弓著身子從被改裝後能直接由前座連通內部的空間鑽進了後座,不一會兒便傳來撕裂繃帶和槍枝拆卸的聲響,賴樂琪瞥了眼後視鏡,將目光轉回前路繼續駕駛。

  這樣的模式已行之有年,她、疆書宇和衛名允,就是這個隊伍中所有的成員。她在三年前加入隊伍,而衛名允又比她早兩年,和疆書宇早有合作的默契,在剛加入那會,與其說是她努力跟上其餘兩人的步調,不如說是兩人刻意調整作風和她磨合。

  而到如今,現況發展為偶爾三人集體行動,更多時候是其他兩人去搞破壞,她一個治療異能負責後勤、收集物資或在頻道上交流情報:鑒於此隊伍除了殺異物外幹的多半是對分子研究所設施打砸燒殺的一系列行為,後者尤為重要。

  磨難使人進步──這句話倒也不是空穴來風,若換作末世前的那個她,肯定想像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對死人面不改色、開槍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甚至連裝甲車都會開了。

  畢竟從前她可是連見血都要腿軟上好一陣子的。但若是換個情境,這樣的行動其實挺令人興奮:『隱藏身分的超級英雄致力於打擊邪惡勢力』。這就像她在末世前做編劇時的劇本一樣神奇。甚至他們的『裝備』,也就是這輛裝甲車的由來也挺戲劇性:從車輛墳場淘來的垃圾(連報廢車都稱不上)經過一通翻修與改裝,其中包括變速器、發動機、離合器、全焊接鋼體與懸架的更換,以及鍍鉻裝飾設計的車前燈和金屬件。雖然費去不少時間,但一輛廢物被生生改造為悍勇的黑馬,這件事的驚艷程度完全不亞於看見托尼斯塔克在沙漠的山洞裡用廢鐵造出了鋼鐵裝甲。

  男孩子們動手、她負責後勤不參和,這樣的模式早早確立,而對於分明比她小兩歲的毛頭小子們驚人的動手能力,衛名允有軍校背景勉強能解釋,而疆書宇直接給出了一句『家學淵源』──她都懶於去戳破這再敷衍不過的回答了。

  果然槍枝與機械只是男人的浪漫吧。


  耳中聽見後方兩名同伴忙碌的聲音,賴樂琪伸手將車載護盾投射器的效能往上提了一檔,而原先飛快的車速也轉為平穩行駛。

  火光在身後逐漸遠去,裝甲車於黑夜駛入末世廢土的滾滾黃沙之中。



#大家還記的衛小哥和賴樂琪吧……都是書宇前世的同伴,至於這三人為啥會組隊,後面會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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