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白菜 於 2014-1-27 19:43 編輯
來發個存稿,可能下次更半年後ODO(?
【特傳/夏冰】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枕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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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頭往上挪了挪,起先那被枕著睡的大腿似乎被替代成另一種東西,觸感軟綿不少。睡意甚濃,夏碎喬了別的姿勢後再次入了眠。
夢裡的世界總是不符合科學定律,他看見盡數顛倒的一切:水流自平地向上流去,激起些許水花,樹木在白雲間茁壯,幾叢嫩草在其身旁抬了頭,各式蟲鳴不絕於耳,數隻蝴蝶圍繞著同樣生長於雲朵間的花兒翩然起舞。
燦金如稻穗的朝陽東昇,光芒割裂遙遠那端的地平線,映照在萬頃原野之間,透著一股濃郁的「生」的氣息,但夏碎卻知道,這詞對他而言沒有太大意義,因為他的生命早已凝結在百年的時空前、山神賜予他無盡壽命那刻。
祂說,祂在山腳撿到了他,若沒地方去,便留在此處罷。
身著襤褸衣衫,小腿多處有傷痕——細長的疤在白皙的皮肉上蔓延——看得出是在蒼亂慌忙之間、為了逃離什麼而逼不得已刻上的痕跡,但就算外表多麼落魄不堪,卻不影響那雙清澈透亮的瞳,那抹紫羅蘭,像在暗夜攀上蒼穹的月亮,不論附近多麼晦暗不堪,仍綻放著自己的光輝。
山神是這麼描述他的,而他聽見後,臉頰爬上了一層嘲弄似的苦笑。
『祢……是誰?』當年的他如此問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傳入山神的耳裡,而後者淺淺一笑,說了句我是這座山林的主人,如果不介意,就留下來吧。
然後他恩地一聲,答應了祂,畢竟待在這不可能比先前的日子糟糕。他的世界在一片荒蕪內綻放,唯一汲取的養分是有日能從「那裡」逃脫的希望。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夏碎。藥師寺夏碎。』
山神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如果決定待在此處,那麼便要捨棄從前的一切,包括身分地位、以及過往的名字。藥師寺夏碎,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只剩夏碎兩字。』
『那您會是我的主人嗎?』
『不會。』山神寵溺似地一笑,開口道,『我們將是「對等」關係,並無主僕之分。』
『那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稱謂並不重要,但若你執意要問,便可叫我一聲「亞」。』
『……亞?』
『我的全名也被封印——自從我來到這座森林的那天起。』祂笑了笑,眼底流露出的溫柔在夏碎的心尖上震顫,揚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霎時,他整個人都懵了——明明是初見,卻又像認識許久的故人——異樣的熟悉感在心底翻騰,他在這片浪濤中載浮載沉,瀕臨滅頂。
夏碎更加仔細地看著亞,他有著一頭純銀的頭髮,長度大約及肩,過度精緻的五官,身著純白的長袍,樣式雖樸素卻能襯托出他的高雅氣質,還有最令夏碎在意的、是那時常掛在嘴角上的溫柔笑靨。
這種人,他確定這一生都沒有見過。
恍惚間,亞將手蓋在他的頭上,力道相當輕柔,像怕弄疼他似的,然後沉沉說道,『夏碎,醒來後你的世界將會有所改變,森林將成為你的歸處,野鳥將成為你的家人、替你誦詠一曲又一曲歌謠,朝暾的陽光將會把你喚醒,讓你迎接世界的第一道光芒,沁澈的泉水會將你身上的傷疤洗滌乾淨,然後,至於我,交付了山神的身份後,便會離開。』
『切記,千萬不可踏出這座山林,千萬不可以。』
看著夏碎緩緩睡著,亞像是放了心的露出笑靨。他起步朝後走去,嘴裡喃喃念道,這是我們的命運,千年以來如此,千年以後亦如此……
想得有些遠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夏碎連在夢裡也能保持清醒,他還記得,那日他醒過來後,突然成了下一任山神,至於亞呢、則是不知去處,半點不著痕跡的消失了。現在想起來,整場相遇都像是被規劃好的一樣、從意外逃脫雪野家,到迷路而步這座森林,至最終遇見「那位」。
冥冥之中彷彿註定,但他還沒搞懂這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唯一能提供線索的人便已消逝無蹤,只留下一句「千萬不可踏出這座森林」。
於是百餘年來,他未曾步出這座森林一步。
反覆回想著那日,只覺得亞的每個眼神流轉都不太對勁,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對於照理來說是初次見到面的他,便可毫不猶豫的交出山神之位呢?
問向身旁的妖精,他們同樣閃躲不已,像是怕洩漏什麼秘密一樣,這舉動反而令他更加懷疑,不過,夏碎卻沒想著要繼續追問下去,一方面他們不打算回答,另一方面,他前幾天在山腳下也撿到了一位少年,一個同樣滿頭銀髮,額前卻一搓紅的少年。
——那是個和亞長得幾乎一樣的孩子。
夏碎不相信這是巧合,於是他反常的出了手,將那少年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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