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
那麼溫柔的歲月，終被琥珀色渲染，昇華成寶石在某個無人的角落酣睡，手心掌握的流沙，愈變愈少，不斷地從指縫傾瀉而下，在看不見盡頭的地洞匯聚為一幅破碎的畫，最後的最後，連捧著沙的人也跟著傾頹倒下。
被封存的故事在回憶中依舊亮麗如昔，破損的時鐘催促著停擺的時針分針，即使再怎麼拚命地想要修好名為人生的大鐘，卻也因為殘酷的法則在終焉面前誰皆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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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牆上的時鐘規律的運轉，敲打著一成不變的節奏。
日向夜緊緊地握著躺在床上那人的手，乾枯的五指不復年輕時的有力飽滿，被時光刻滿了皺紋，而主人，靜靜地躺在雪白的床單上，灰白的髮絲鋪散，隱隱約約夾雜的淡金色讓模樣依舊是少年的日向夜回想起那頭曾經燦爛的像是燃燒中太陽般的金髮，微弱的呼吸與一旁顯示的心電圖是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證據。
儘管知道哥哥還活著，心臟依然跳動著，窒息感依然充斥了整個肺葉，擠壓著每一個肺泡，一點一點的把供他所需的氧氣擠壓出這句軀殼，他從來沒有那麼可望老去過，可以跟他最喜歡的哥哥同時老去，同時面臨死亡。
用力地吸了一口洋溢著消毒水味的空氣，眼角的淚水凝結成乾涸而陣痛的細針，紮著他的眼角，酸楚感一路蔓延至四肢，最後滲透進皮膚、滲透進每個臟器，逼得他必須不停歇地吸氣在吸氣，緩和這種近乎要把他逼瘋的痛覺。
「……哥哥。」他小聲地嚅囁，縱使不希望打擾到他的休眠，卻更不願意看他就這麼繼續睡下去，他很害怕，害怕哥哥會這樣，連最後的一眼都看不到就逕自離去。
「哥哥……我知道這很任性、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走呢…」微弱的言語帶著深沉的祈求，幽幽地蘊含了近乎破滅的希冀，卑微的、懦弱的，那些不屬於日向夜的所有，一瞬間壓得他黯然失色，黑曜石似的清澈雙眼，閃爍著即將熄滅的火苗。
奇蹟的是，本來判定部會在醒來的男人，緩緩地睜開血紅色的瞳眸，他望著一臉要哭不哭的少年，露出一抹熟悉的溫柔微笑，宛如槁木的手指撫過少年發紅的眼角，窗外的大片燦爛陽光，模糊了少年的視線，眼前的男人似乎又回到當年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日皇。
「阿夜…不要哭、不要哭。」老人氣若游絲地開口，佈滿痕跡的臉龐早已不是那個日向夜所知皢的男人，但他依然死死地握緊對方的手，咬著牙，咬著牙，不讓委屈的淚水溢出眼眶，壓抑著愈發增長的失重感與恐慌。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最喜歡了，不管要幾次我都會講，拜託你，拜託你──」不要丟下我。
要說世界上誰最寵他，那就非哥哥莫屬了，只有哥哥會為了他，一次又一次放棄自己的原則，只為了讓他展開笑容，每次的每次都像是奇蹟般，所以、拜託、這次也──
他抬起頭，見到的卻是日向炎略為苦惱的微笑，眉頭微皺，瑰麗的鮮紅色眼眸好似下一秒就會落下滾燙的岩漿，老人吃力地說道：
「對不起呢、阿夜。」
對不起，雖然想像以前一樣，只要你說出口，哥哥就會立馬為你做到，雖然想像以前一樣，只要能讓你開心，哥哥不管失去甚麼也會給予你所祈禱的願望，雖然很想像以前一樣，永遠永遠地守護著你……
「哥哥，這次說不定、做不到了呢。」
「不管做得做不到！哥哥你只要說出來！我就會相信你啊！」所以求求你，讓我相信。就算僅僅只是謊言也好，我也寧可聽到你謊言，只要哥哥說了，我就會一直等待著實現的那日。
搖了搖頭，日向炎仍舊笑著，一語不發。
他不會欺騙阿夜，就像他會永遠守護阿夜這個諾言，他也發是過了，永遠不會欺騙阿夜，因為一定會違約，所以還是不約定了吧。
「我不要、我不要！」日向夜像個孩子似無理取鬧地低吼道：「這樣太狡猾了啊！安特契爸爸也是、荊棘也是、大家都是，為甚麼只有我被留了下來！？現在為甚麼哥哥也要把我丟下來──」
「我想跟你們一起走啊！」少年終是泣不成聲。
一滴兩滴灼熱的眼淚落在老人滄桑的手背，破落開而滑落，如同春天的花瓣悄然凋零，被遺棄在慟哭不絕於耳的泥土裡，腐爛然後消逝。
「不可以喔。」日向炎抽出自己的手，抬高搭上了銀色柔軟的髮頂，力道適中的撫摸著，宛如小時候為了安撫哭泣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輕輕地拂去他所有的悲傷。
活人的體溫，哥哥的體溫，代替了無時無刻不叫囂作亂的疼痛，比什麼靈丹妙藥還要管用，就這麼簡單的驅趕走針氈般刺人的椎心之痛，舒緩了長時間緊繃如拉緊的弓弦。
「在真正結束以前，你都不能來找我們，因為我們都很愛你，非常的、非常的愛你。」低啞的嗓音，細細地敘述道，即使他說出每一個字眼都是在消耗他僅存的體力，有些話他卻不得不傳達給他最愛的弟弟。
瞇著眼，日向炎勾起清淡的笑靨，那抹微笑，就這麼停格在初春的早晨暖黃的光暈中。
日向夜愣愣地執起虛軟下去的手掌，顫抖著再也不敢緊握，深怕自己將此生中最珍貴也是獨一無二的寶物壓壞，小心的、小心的，把無力的手掌移到自己胸前，答在那顆神采奕奕跳動著的心臟前。
少年哭著笑了，哭得滿臉都是淚水，同時也笑得比任何一次還要漂亮。
「哥哥、哥哥，你的愛，在這裡喔。」
可是睡著的男人無法給予回應。
沉默的時間是無盡。
心電圖不知何是安靜地不再發出機械音。
末了，淚水浸濕了所有過往的回憶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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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發表於 2015-5-3 21:5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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