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殘舊．書頁》
乾淨的房間擺上了一瓶早已枯萎的花朵，半掩的簾紗被微風吹起，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著整個房間，不帶一絲聲響。
凝滯的空氣不曾流動，就像這個房間鮮少有人踏足，最多的，頂多只有不太均勻的呼吸聲和筆尖觸及紙張的摩擦聲而已吧？
潔白的病床上，一名少年靜靜的揮動手上的筆，整齊雅觀的字跡在草稿紙上留下，少年留著長髮，黑色的髮隨意紮起，黑瞳認真凝視著那本有些泛黃的筆記本，薄薄的約末只有二、三十幾頁，上面記載了少年來到醫院之後所寫的故事。
他叫楚默歌，靜默的輓歌。
而今天，是筆記本的最後一頁即將被填滿的日子。
當默歌抬起筆，準備在最後一頁的第一行寫上字時，窗外綻放著緋紅花朵的櫻花樹傳來突兀而輕靈的嘻笑聲，令少年不禁抬起頭向外頭望去。
一陣強風猛然吹進房間，半開的窗子也整個打開，櫻花的花瓣有幾片落進病房，接著，一雙白膝的小腿在窗台上晃啊晃。
「……誰？」平淡的聲線如同默歌清冷的外表般，對於思考被打斷這件事雖然讓他有點不太高興，但默歌僅是微蹙起眉，淡淡的詢問來者。
「嗯嗯？我還以為這間病房沒有人呢！」女孩子的嗓音從窗外傳來，默歌看見一名小女孩從窗子跳了進來，嬌小可愛的模樣讓少年有一瞬間愣住。
櫻花粉的長髮盤成蝴蝶形狀的髮髻，琉璃製的皇冠小貓髮釵垂了下來，叮叮噹噹的撞擊出好聽的聲響，女孩眨了眨血紅的眸子，精緻繁複的粉色和服在只有白色的病房顯得特別顯眼。
「我嗎……？我想想……」女孩偏了偏頭，思考了片刻。「叫我冬翎吧！你可以叫我冬翎。」
冬翎漾著笑容說道。
「這裡是七樓。」默歌盯著這名詭異的小女孩，冷靜的問：「你怎麼爬上來的？」
「我嗎？就爬著那棵樹上來啊！」冬翎理所當然的指著窗外的櫻花樹，粗壯的枝椏確實是生長到窗台上，默歌也常因為長在窗框上的那些枝葉而上腦筋，最後還是不忍心將枝葉剪掉而隨它生長。
「那妳為什麼在這裡？」默歌繼續問，他不覺得有人會無聊到因為無聊而爬上樹……
「因為人家很無聊嘛！」
「……」
好吧……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無聊的人……
「我這裡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請你離開吧。」語畢，默歌不再去管那名給他奇怪感覺的小女孩，將專注力放在眼前的筆記本上。
「才不呢！大哥哥看起來很有趣啊！」冬翎湊到默歌身邊，蹬高了腳尖想看見默歌的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卻被默歌闔上本子的動作阻止。
「咦咦？為什麼不給人家看呢？」冬翎血色的雙眸映滿不解，她仰起小小的臉蛋看著臉色明顯變差的默歌，纖長的羽睫在下眼瞼的地方打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回去。」 默歌冷聲說道，不習慣與人接觸的他在不知不覺中對於『人』這個名詞開始有了畏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大哥哥，為什麼你住的地方沒有人？」冬翎歪了歪腦袋，興趣富饒的看著微慍的默歌。「我剛剛是從大門進來的，可是都沒有人呢！」
像是刻意忽略掉默歌驅離的話語，冬翎半趴在床畔，大眼睛轉啊轉的，讓默歌忍不住嘆了口氣。
害怕與人接觸、畏懼別人對他太好，就像太過習慣黑暗，所以在看見強光時會忍不住閉上眼睛。
於是，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已經在接受光明。
也許忍耐了太久、也許是渴望有人能夠傾聽，默歌不由自主的對眼前這名小女孩傾吐自己的故事。
「這裡是我的父母為我建的醫院。」
也是他們賜予我的牢籠。
「因為我得了癌症，無法被他們所利用。」
所以我不再被需要。
「這間醫院裡沒有其他病患，只有一位醫生。」
因為他們不想被發現，如此巨大的家族中，有一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廢物，這會讓他們覺得可恥、蒙羞。
「還有幾位看護。」
雖然只是來監視我的。
「不過沒差，反正他們也經常不在。」
大概是對於看管我的任務感到厭煩了吧？
「只要有記得送三餐來就好了。」
就算被下了慢性毒藥。
「大哥哥，你不寂寞嗎？」冬翎露出笑容，「你為什麼都不反抗呢？你的執念，其實已經很深很深了啊！」
她驀然拉開默歌身旁的櫃子。
「你！」默歌想要阻止，但是卻已經來不及。
一本又一本與默歌手上相同的筆記本整齊的排列在櫃子裡，層層疊疊，數量多的嚇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筆記本上的文字由期盼與天真交雜的日記，變成了現實殘酷的故事？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用精緻密碼鎖鎖起來的私人情緒，變成渴望有人翻閱的童話小說？曾幾何時，一本本的筆記本已在不知不覺中塞滿抽屜？
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把本子填滿之後，家人就會來接他。
於是，日復一日。
他的盼望總是落空。
「大哥哥，你真的很善良。」
默歌手上的筆記本猛然掉落，冬翎血色的眸子映出他的倒影。
「你到底……是什麼？」
冬翎靠近時的壓迫感讓默歌流下冷汗，隱隱的威壓已經讓默歌直覺反應冬翎不像一般人類。
最後，默歌艱難的問了一句。
「我嗎？我就是冬翎啊！」小女孩可愛的偏了偏頭顱，似乎無法理解默歌為什麼要這麼問。
「可是……你……」
「唉呀呀……小霏，看來大哥哥不相信我們耶！」冬翎微笑著看著默歌說道，正當默歌覺得奇怪時，一陣貓咪的嗚咪聲從他身側傳來。
「喵嗚~~~」戴著金色黃冠的藍眼黑貓深了個懶腰，默歌發現原本垂吊在女孩髮釵上的皇冠貓竟然不見了。
貓咪嘴上叼著一段綴有櫻花的樹枝，仰著頭似乎是要默歌接下。
「這是要做什麼？」默歌不暇思索的接下，剎那間，強烈的風壓微繞著他，伴隨著濃郁的櫻花香味。
「想讓大哥哥看到最讓自己開心的畫面，所以我拜託小霏。」冬翎指著默歌身邊的小貓，愉快的笑了。
「最讓我開心的……母親？」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嘎然停止，默歌難以置信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女性，相向的面容讓默歌有一瞬間看到鏡子的錯覺。
母親對自己溫柔的伸出手，即使手心傳來的溫度是冰冷的。
「母親……」默歌突然覺得意識有些模糊，然後，接住他的是冰冷的溫度。
「是你自己選的喔！」
冬翎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然後、消失不見。
「他的靈魂還不錯，比起一般人要純淨的多。」櫻花樹下，小女孩舔舔唇，一手逗弄著小黑貓。「小霏覺得呢？」
「喵嗚~~~」黑貓舒服的瞇起眼，完全無視主人說了什麼。
「看來是很喜歡。」女孩不知道從哪得來這個結論，不在乎自己一身精緻和服的坐在一具屍體旁邊。
「大哥哥就是人太好了……沒辦法呢！誰叫他們要在這裡種櫻花樹呢？」
女孩露出可愛的笑容，低頭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默歌，從七樓摔下來的軀體摔的不成人形，四肢扭曲，連腦袋都被轉了一圈。
「下次不可以在和不認識的小孩子搭話囉！」
默歌扭曲的手臂前掉了了一本筆記本，縫線有些脫落，甚至有幾頁已經掉了下來，默歌的手上抓著一隻筆，筆尖朝向的地方是未寫完的故事，斑斑駁駁的血跡噴灑在泛黃的紙上。
故事已經被迫停止了。
「畢竟……櫻花可是屬陰的啊！」
殘舊的書頁將永恆的腐朽，就像星星一直是璀璨的。
因為黑夜停駐的腳步，未曾展開。
BY冬翎 10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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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廢話區：
喔喔！骸我終於把文生出來了！！！
這裡是配合time to change所寫的文，
題目《殘舊．書頁》是來自小窩成員--骸的，
希望寫的還可以，總字數2613，請骸收下（笑） |
狗仔卡
發表於 2014-8-4 15: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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