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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山丘上開滿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一望無際綿延到白色的遠方
來者踏在柔白的花海裡,風吹得他墨黑的髮在空中糾結飄盪
每一個跨步都在腳邊激起一朵又一朵的花浪
「搞什麼,找老半天原來你躲到這裡來」
他自後方走來,彎身,然後在旁邊坐下
小小的白花組隔著一步的距離
他隨手把玩一朵被摘下的花
「出來透透氣而已,怎麼?」
「我以為你跑了,正想著怎麼把你抓回來」
「我還能跑去哪」
揚揚手,蒼白的手腕上還殘留著魔法的痕跡
「把我的魔力還來」
「駁回」
「...」
他也知道自己抗議永遠無效,所幸閉上嘴,懶洋洋的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打算養瞌睡
初夏的風懶洋洋的,微帶暖意的溜過月牙色的髮和同色皮膚
越過風的痕跡,他從仰角看過去
──對方有一張英朗俊逸的臉,在那一步外的距離撇他一眼
「以後要去哪先來報備」
「才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去哪裡才不要你管!」
「就憑你說這些...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唔...反正,去哪裡還要你管嗎?」
「我沒資格管嗎?」
「你憑什麼資格管?」
「憑你吃我住我用我,還算半個通緝犯,我還沒資格管嗎?」
「大不了我滾」
「忘了提醒你,你連這條命都算我的」
「...」
一下子講不出話,神闇睜著冰藍色的眼,怒氣騰騰的瞪著他
安加西奈聳聳肩,做出一付無可奈何的模樣,看著那雙澄澈的藍眼怒意越發蒸騰,好像要冒出煙似的模樣
他吭哧吭哧的笑了,俐落的唇線揚起了一個柔和美好的弧度
「隨你去說吧,反正也沒說錯」
說完,他哼了聲,噘起嘴別過頭,長髮在空中畫出一個銀白色的半圓,陽光下翊翊生輝
到底他還是說不過這個男人
有人曾說過他們很相似,但他到底覺得自己和他生來就是不同的
自己在午夜裡奔跑卻總追逐不到月光,但那人不同,他生來就是群星簇擁的夜色
安加西奈,最強大的神座,一襲華美的衫,一把鋒利的劍,一抹漆黑的夜空
關於這個男人的記憶最初是建築在血光上的
先是他給了自己一劍,胸口被開了一個半大不小的洞,傷好後又是爭執,吵鬧,鬥嘴,最後身上再被開一個新的洞
但人往往會被自己不具備的特質吸引,一如他開始追逐他揮舞長劍的銀光,和瞇著眼凝視自天際接連而下的電光
他開始急切的渴求付出,他知道自己期望得到什麼...
可是他知道,他不行,他不可以
正如引力和抗力間,兩個星點隔著微妙的間距
正如現在,他們之間還是那一步的距離
「還真敢說,憑你這樣還想去哪?」
伸出手朝對方胸口迅速一按,神闇立刻吃痛全身縮起
「謝謝你幫我開這個洞,我看我乾脆滾去地獄好了」
「不客氣,弱者的道謝只是彰顯我的強大」
「別得意得太早,你要知道囂張沒有落魄的久」
「那也要等你有本事看到我落魄,依我看,就憑你...」
他一臉認真的打量著神闇,神闇被他凜冽的目光掃的一愣一愣的
安加西奈對他自頭到腳掃視幾回後,揚揚眉,一臉輕藐的嘖了幾聲
「憑你這張像女人的臉,恐怕要先投胎才有機會」
「你是又多帥?」
「你倒說說有誰比我好看?」
「你父親就比你好看,最少好看十倍!」
「女人臉的傢伙連眼光都娘理娘氣」
「...忘了說,君鎖神座好像也比你帥一點..」
靠
他的手又按上來,一股巨大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四隻的觸覺僵硬又冰冷,好像痛覺將全身的溫度都抽乾
呼吸中有絲絲血液腥甜的味道
就像那個地方
深呼吸,就能聞到屍體逐漸敗壞,和精神日益腐化的氣味
那個地方沒有花,沒有太陽,沒有光
「我還真想不透怎麼有你這種人,惡劣」
他捲曲在地上,臉色蒼白狼狽,竭盡力氣似的反擊
烏黑頭髮的主人坐在那裏,還是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只是側過身
用神闇從未讀過的表情,和未曾見過的情緒
他看著他,和緩而沉靜
「我也真想不透自己幹麻救你,算你命大」
「我的命哪裡大了」
短暫沉默後,他開口
「你知道嗎?你真不該救我的」
那裏的環境總是暗的,空氣總是冷的,景色是黑白的,昏暗的光芒中唯一的顏色是腥紅的
幾個孩子躡手躡腳的偷了長老們添購的幾尺上好亞麻做雙親的裹尸布
血水混雜著不明體液爬上潔白布料的纖維
陰影中有細細的哭聲在顫動
光影間有希望悄悄溜走的痕跡
黑暗中,有鬼魅在對我們笑
「我跟那些人一樣,」
我們的誕生是沒有光華的,一切就從出生那一刻開始腐爛,凋零
最終在黑暗中死去
或去死
「我生來,就是要去死的」
雪白的鴿群自天邊掠過,畫出一條優美潔白的弧線,振翅之間傾訴著斷斷續續的情歌
他抿唇,自那段句子出口,他再也說不出話
回憶鉤了他的魂,殘酷的話語自口出吐露,緊緊掐著他
記憶中一張張蒼白的小臉,揮舞著乾枯的手臂嘻嘻笑笑的在深淵中對他笑著
喉嚨緊澀,他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
他渴望的,追趕的,永遠與現實背道而馳
最想要的,最終離的最遠。
天一直很藍,像埋藏在海中的寶石通通映上一整面天鏡
陽光透過淡淡的雲閃閃發光的落下,群花被曬出芳香甘美的溫度
一陣陣軟膩的風撫過,純白帶金的波滔緩緩蕩漾
在花海湧泛赤金粉末的天光中,那雙墨黑的眼透過春陽的光彩直視而來
「我是早該殺了你的」
他的眼睛是黑的,彷彿語調也是黑的
「但現在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活著」
一陣風捲過,漫天飛花,他看不清那玄黑色的眼瞳是染上怎麼樣的表情
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
「走吧,回去了」
他彎下腰執起地上捲成一團青年的手,失溫的手指慘白無力的垂在掌邊
見那人沒有反應,他倒也沒說話
撇頭,剛好對上遠處海平面上的日落。
初夏的夕陽光彩柔和清澈,碎金的雲彩輕柔飄盪,濃情密意的縈繞著半紅愈醉的夕陽
黑灰色的鷗群飛翔而過,替夜晚拉開綴滿星光的序幕
地上那個青年正抬起頭看他,那張精緻秀麗的臉紅噗噗的,晶瑩滿溢的藍眸染上豔紅
他怯生生的想抽手,卻被強勁的臂力一把拉起
「別哭了,走吧」
安加西奈垂下眼看他,他離自己很近,細細的鼻息吐納在心口的位置
神闇的確是個生的好看的青年
長著一張標緻清麗的五官,如水晶般乾淨而澄澈
看向對方被自己抓住的手,白淨纖細,皮膚是磁白色的,彷彿從未曬過陽光似的近乎蒼白,好像用力一掐就會有血液緩緩滲透出來
突然,神闇猛烈甩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又蹲下去,整張臉埋在膝蓋裡,銀白的髮絲涓絲般柔順的披垂下來
「你幹麻...啊?又哭了?是什麼好哭的啊」
「你走開啦」
「不是叫你不要哭了,唉!到底哭什麼啊?」
「我哭我的不要你管啦」
「好好一個大男人哭什麼,不許哭」
「你不要管啦」
「再哭就不是男人」
「反正你也不當我是」
「你當然是男人,是男人就別哭」
「...」
「別哭啦,你不是男人嗎?」
「...」
「喂」
「...」
「...」
墨黑髮的男人表示無語。
*
『喏,拿去』
『這什麼?』
『不知道,路過看到的,覺得滿漂亮的,帶回來給你研究』
『看起來不是什麼值得研究的花啊...』
安加西奈看著那個歪著頭,一身黑衣的少年
就如同那朵在泥濘間綻放的白花。
『為什麼,你的氣質可以這麼乾淨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唔...這花是夜曇喔』
『那是什麼』
『就是曇花嘛,這種花只在夏天的晚上開的喔』
『只在夜晚開啊...』
『是啊,不過神座大人晚上是去哪裡溜搭了,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去摘花啊』
『...』
*
夕陽餘落的光輝將滿山遍野的花染成一整片橘金色的海洋,澄黃的光芒柔軟溫和,寧靜而緩慢的融化在金色的海平面下
安加西奈看向遠方,英挺美好的五官在餘暉下帶著柔和的輪廓,漆黑如夜的眸子閃著深沉優雅的流光
一步之外,蓄意隱藏的溫柔,刻意閃避的思緒
堅毅與軟弱,倔強而驕傲的並存在那個脆弱的少年身上
而就他站在不遠也不近的距離,莫名的情緒自心口湧起,心軟的化成水,淺淺的蔓延
夜裡,那個哭泣中的少年就像那朵雪白耀眼的夜曇
如夏花般燦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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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取自軟軟大神的書書
根本是和內容沒個狗X關係,本來是想寫個開開心心一群青春少年在陽光下嬉鬧奔跑的輕鬆故事
結果最後這是???
朋友A還幫我另外取了個響噹噹的標題"他在一步之外的距離"
信小哥得永生
一定是小哥對我下咒了
不然我到底為什麼要取這個標題...
201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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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穿了就是重發文(靠
因為文章沉了原稿又丟了所以只好重發備份(喂
潤稿後補上一些小小小部分
因為是一次完稿的文章,所以是第一個被填平的坑,lol
希望沉迷頭D和MAGI的我能不要在跌坑了T_T
2012/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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