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你的頭，停止自責與悲傷，想想現在真正該做的是什麼，
然後、勇往直前，寧死也不能忘記自己該做的事、至死都不能放棄任何的希望。」
「這不是我教給你們的，而是太陽教交給你們的──儘管現在我們失去了他，但正是在這種時候，我們才需要用他當初的話語振作起來，然後，讓他再一次站在我們面前。」
堅定到不可思議的聲音由絕望中響起。
歸來的五人抬起頭，看見的是十二聖騎士中另一名重心。
他們風塵僕僕回到夥伴身邊，在幾乎壓垮人的沉重痛苦之中，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們原先同行現在卻缺少的人身在何處，只能灰敗著一張臉等待審判降臨，然後聽到了這樣的話。
「你們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也知道我們會做什麼。
十二聖騎不會放棄十二聖騎，更絕對不能失去他們的太陽騎士。」
審判冷著一張臉，像是在發布命令，也像是在宣示口號的說。
「還有你，回到自己的崗位，魔獄騎士長。
如今我們共同的目標，你心裡清楚吧？」
羅蘭咬著牙，幾乎可以嚐到根本不可能感受得到的鹹味，然後堅定的點頭。
「沒錯，我們要──」
徵求勇者！
「……………啊？」
回歸魔獄小隊的羅蘭有些茫然的望著忙碌的聖殿。
這光明到幾乎感覺不出外頭災禍遍佈的神殿，此時正為了奪回他們的太陽騎士而忙碌著。原本他也以為大概會是如此，聖騎士們團結一致出征討伐魔王、帶回格里西亞，而自己，就算不被承認也一定會傾盡所有的力量給予幫助。
在他親眼目睹了代替他成為魔王的格里西亞那陌生的臉孔時，他連消滅自己的覺悟都有了。
真是太愚蠢了──他怎麼會蠢到去相信格里西亞的蠢話？
還有什麼會比他傷害自己的同伴更為糟糕的事？如果他恢復了自我，第一件事恐怕又是發瘋。
羅蘭已經聽說了格里西亞攻擊了審判的事，在後者那幾乎沒有波動的冷酷表情下，羅蘭不敢想像他到底是怎麼忍耐的。同為小騎士候選時最為要好的三人組，他心裡清楚此時打擊最大的應該是雷瑟•審判才對。
然而審判卻堅定的對他說根本不用在意過往那些非自願的背叛，他說十二聖騎士裡沒有人會怨恨同樣是受害者的他，尤其是被殺死的那個人。
羅蘭既痛苦又自責，同時也感動到想哭。
他和格里西亞一樣，是這麼深愛著聖騎士的職責與羈絆。
然而成為了魔王的格里西亞卻再也感受不到了。
「正是因為如此──」
正是因為如此──
「快，把那邊的金色顏料拿給我！」
「還有膠水！剪刀也要！我要讓這公告變得無比閃亮！比太陽的頭髮還閃！」
臉頰上還沾著紅色顏料的奇克斯朝旁邊大吼，緊接著艾爾梅瑞奔過來幫忙，將筆和剪刀交給他之後驚叫：「錯了，烈火你句子用錯了啦！」
羅蘭不由得跟著探頭一看。
徵求勇者！
魔王降臨，災難叢生，惡勢力橫行，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悽悽慘慘戚戚，
這種時候！必然會有有情有義有勇氣有熱血又古道熱腸的勇者站出來！
為了拯救太陽騎士，浴血吧！各位！為了奪回太陽騎士，奮戰吧！各位！
拿出愛與希望與勇氣！迎擊罪惡的魔王！奪回我們的太陽騎士！
「哪裡用錯了？」奇克斯皺著眉頭抗議，「我覺得還不錯吧？作為昭示文很有渲染力…你不覺得嗎，魔獄？」
「…………」羅蘭沉默了好一會，「…是、不錯…吧。」
「對吧，」奇克斯驕傲的挺起胸膛，轉頭對艾爾梅瑞說：「看，魔獄都說不錯了，所以肯定要用我的告示牌！」
艾爾梅瑞有些頭疼的揉揉腦袋，「好吧…是比白雲的好一點。」
「白雲的？」奇克斯來了點好奇心，「他也寫了嗎？」
「寫了。」突然從旁邊現身的帝摩斯亮出了手中的告示牌。
趁著另外兩人被嚇得尖叫的同時，羅蘭看清楚了上頭寫的東西。
想成為勇者嗎？
在這魔王降臨的恐怖時代裡，什麼職業最吃香？
沒錯！就是勇者！只要能夠成功消滅魔王，金銀財寶名譽聲望滾滾來……
你，想成為勇者嗎？
現在機會來了！請於後天下午四點，在廣場前集合，聖殿將徵選最優秀的幾人作為勇者代表送進影神殿與魔王對抗。
只要擊敗魔王，你就是這個新時代的英雄！
想成為英雄的你千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有興趣的各位請速速報名！
羅蘭面無表情的瞪著眼前的兩塊告示牌。
…………為什麼，一段時間沒回到聖殿，他就覺得自己跟聖騎士們格格不入呢？
還是說，這其實是人類跟死亡君主之間的嚴重代溝？他記得不久前自己還悲憤兼感動的對審判騎士發誓自己會賭上性命戰鬥的吧？
「那個，請問，這是什麼？」他語氣僵硬的問。
「這根本就是求職廣告吧！！」像是應著他的話，奇克斯大聲吐嘈帝摩斯，「你以為我們要幹麻？我們是要去把太陽帶回來的耶！！」
…………你也知道啊？羅蘭有些無言的想。
「不、其實我想問的是……」
「各位各位~~~我們這邊也完成了！」突然插嘴的是走廊另一邊跑來的萊卡和維瓦爾，只見兩人興匆匆的朝他們奔來，萊卡手中還高舉著一塊告示牌，膠水都還沒乾，顯然是剛完成的。
拯救聖女！
大危機！邪惡的魔王將我們的太陽騎士與聖女都抓走了，如今正在惡魔的手心裡受盡凌辱！
魔王什麼都搶，搶錢搶糧、連美女都不放過…身為一個男人，難道能眼睜睜看著魔王擄走聖女而默不作聲嗎？
不！那是不被允許的，不論是為了世界和平，或者是為了男性尊嚴，我們都應該站出來，解救身陷於水深火熱中的聖女，期望見到她重見天日時的笑容，
來吧各位勇士！拯救聖女！拯救聖女！拯救聖女！讓我們勇敢的站出來！
「………那個，『太陽騎士』只有在最開頭出現，後面就不見了耶？」
「唉呀，反正都是同一個人，『太陽騎士』四個字就算直接省略都無所謂啦！」維瓦爾不太在意的說。
「咦？」顯然不太能理解他意思的奇克斯有些錯愕的瞪著他。
「我們先給暴風看過了，那傢伙說這肯定超有影響力的！還答應找宮廷畫家弄來太陽前陣子模樣的畫像……」萊卡洋洋得意的說，「我相信只要是男人，在看過那張附有畫像的告示牌後，肯定爭先恐後的跑來報名當勇者！」
「我說……」羅蘭終於忍無可忍，就算冷靜如他，在連三番看到傳說中的十二聖騎士破敗的文筆──噢不、是不做正事盡搞美宣活以後，也終於聽見腦中崩斷的弦聲，微微顫抖的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憤怒：「這樣不對吧？」
感覺到身旁的死亡君主語氣不對，一干人終於停下手邊動作，將視線全轉向他。
「什麼不對？」也因此三塊各自被不同人拿著的告示牌也紛紛轉向他。
羅蘭覺得頭很痛。
「我們、現在該做的，應該是要盡早將太陽帶回來才對吧？」他耐著性子開口問道。
眼前五人刷刷刷的點頭。
「那麼、為什麼不盡快集結出發，反而在這裡寫什麼……告示牌、呢。」他瞪著面對著自己的三塊牌子，不曉得該哭該笑。
「什麼阿，原來你是在說這個。」奇克斯大力搖頭，誇張的嘆道：「這你就不懂了，魔獄，難道你以為我們一群人直接殺去影神殿揍太陽一頓，他就會乖乖跟我們回來了嗎？」
羅蘭沉默了一下，然後搖頭：「我知道沒這麼容易…但是正因為如此…」
「當然沒那麼容易，」萊卡接話，「先不談這次跟之前太陽瘋了一堆人想殺他的狀況不同，我們不可能完全不管百姓、一個不剩的跑去影神殿，讓成山的不死生物趁虛而入………別這樣看我！混蛋！我想去！就算狠下心不管其他人死活、我都想把那傢伙帶回來揍一頓的！」他惱怒的低吼。
見狀，羅蘭收起責備的視線。他知道自己的情緒也有些失控，萊卡說的沒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像是自己……
「那麼…我去吧，再怎麼說也曾經是魔王候補，如果全力一拼的話…」
「那也只是『曾經』罷了，」維瓦爾強調，「別告訴我在我們之中最強的你，會不曉得自己和魔王的差距。」
「可是我…！」
「再說，如果你死了，那麼當初格里西亞選擇當魔王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我知道他嘴上是說為了自己，但就算實際上是為了你，他也不可能表現一丁點出來，那個卑鄙無恥的渾蛋──」萊卡咒罵。
「我們，對現在的格里西亞而言，只是隨手就能消滅的小蟲子……」突然間插嘴的，是不知何時也來到身邊的希歐，他手上來捏著一張牛皮紙。
希歐將牛皮紙遞給維瓦爾，後者好奇的拉開紙捲，看見的是正對著他們露出微笑的格里西亞，那副蒼白虛弱的模樣使看他起來像是弱不禁風的美人。
瞄了眼那已經不復存在的人，希歐神色有些悲傷的說：「先不談有沒有那個能力制伏他，但是你確定我們能夠抱著殺死他的覺悟認真去戰鬥嗎？」
羅蘭啞口無言。
「在這種他能殺了我們、我們卻不能殺他，而且還是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狀態下──你真的認為我們這些僅存十一聖騎、真的只要有賭上性命的覺悟，就能夠將太陽帶回來嗎？」
聞言，羅蘭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可、可是審判他說……」
「審判做的，通常是堅定我們的意志與信心…而實際的動作決策與命令，」希歐露出了抹苦澀的微笑，「……向來是太陽的工作。」
「那我們到底……」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啦，魔獄，」艾爾梅瑞安慰道，「就是為了太陽，大家現在才會這麼努力阿。」
「努力……」做告示牌嗎？
「既然無法光靠我們的力量帶回太陽，那麼就得靠全國的力量了──這是審判的結論。」艾爾梅瑞露出了微笑說。
「不管是不是真的會有勇者現身，聖殿與葉芽城的騷動必然都會令格里西亞注意到、甚至分心…如果他能因此主動來找我們那就更好了。再說，就算什麼都沒有，至少還能從找來的勇者中徵選幾個代替我們守護葉芽城百姓──不管是你、還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想被留下來的，對吧？」
魔獄茫然的望著他們，好半晌後才低下頭，「嗯」了一聲。
他真希望格里西亞能感受到他們的用心，就算他現在的心依然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他也希望他能夠知道他的同伴有多麼關係他。
沒有人是冷靜或漠不關心的，只是為了大局著想，他們不得不壓抑下來………你聽到了嗎，格里西亞？大家都期望著你的歸來。
「所以，你也不要在旁邊偷懶，來幫忙想想該怎麼寫才能招到更多勇者來做肉墊！」將紙筆遞給羅蘭，奇克斯滿臉認真的說。
「………」
格里西亞，你到底是怎麼帶領十二聖騎的？
□
「哈、哈哈。」
空曠的大廳迴盪著笑聲。
格里西亞半躺在王座上，瞇著眼睛望向眼前的畫面，那片獨立於空間中的影像，現出的正是聖殿裡的場景，幾個過往的夥伴正在那邊討論該如何把他帶回來。
就像是小孩子的辦家家酒。
「真是搞不懂？我有這麼好嗎？幹麼非得要我當什麼太陽騎士不可？」慵懶的笑著，格里西亞的語氣像是在看戲一樣置身事外，嘲諷戲中人認不清現實的愚昧。「阿，當然了，現在我更強了，比起以前要有用得多，他們當然想盡辦法要我回去了──」
發出了瞭然的咯咯笑聲，格里西亞偏過頭，在底下不遠處後方站了個人，他忠實的僕人一言不發的站在陰影下。仔細看看，四周還有不少倒在地板上的屍體，鮮血都還沒乾涸，那些是剛才他看不順眼順手殺掉的。
「你覺得呢，等陽？」
後者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只是在微微抬起眼以後，謙卑的說了一句：「我想應該不是。」
「欸？不是？那他們在幹麻？」格里西亞瞪大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畫面，現在連審判騎士都出現在鏡頭裡了。
「……他們應該只是想要回以前的太陽騎士。」凝視著腳底已經失去氣息的部下，等陽淡淡的說。
格里西亞爆笑出聲，「哈、哈哈──你在說笑話嗎？要以前那個劍不能使、魔法也不能放的太陽騎士幹什麼？如果只是要漂亮的裝飾品，另外找一個就行了吧──」話還沒說完，他的語尾不自然的中斷。
不曉得是不是刻意的，畫面中的雷瑟•審判像是有意識似的凝視著他的方向──格里西亞覺得自己彷彿跟對方四目交接──明明對方根本看不到他。
他收起了笑容，冷著表情瞪向已經轉開臉的審判騎士。
「……無所謂，要玩的話就來玩吧。」坐起身，格里西亞冷笑，空空蕩蕩的大廳只迴盪著他的聲音，「反正正好我也覺得無聊，來幾個不要命的勇者打發時間也不錯──等陽。」
「是。」
「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
「那麼你去安排吧，我要讓這幾個傢伙後悔有膽子挑戰我。」
「是。」
隨著最後的應答聲消失，寬廣的大廳真的只剩下格里西亞。
凝視著僕人消失的那點，格里西亞面無表情。
他的腳底下只有屍體，與過往那總是站在身後的十一人不同，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人。
但是這又怎麼樣？
切掉了畫面，格里西亞再度躺下，手捂著眼發出陣陣笑聲。
只是因為覺得很無聊罷了。
周圍一個有點意思的人都沒有，連等陽也是那種死了部下卻毫無反應的傢伙，一點意思也沒有。
但是不要緊，他們就快要來了，那些自以為他一定要回去的傢伙就快要來了，事情一定會變得比較有趣──
「來吧來吧，快點來阿你們，讓我更開心吧──」
等陽離開大廳的時候，還聽得見魔王的笑聲。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打從心底憐憫那名新任魔王。
但是他們只能走下去，為了這個世界，那個人只能一直走下去──以魔王格里西亞的身分。
END-
因為CWT的關係所以拖了兩個禮拜才出來……
很猶豫要寫嚴肅向還是搞笑向 所以最後乾脆參半XD
吾命剩一集就完結了 實在是有點害怕說T T
2010/8/14/橋奇 |
狗仔卡
發表於 2010-8-14 12: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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