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然然 於 2014-7-28 13:43 編輯  
 
她執起掛在頸邊的玉,仔細端詳。 
 
那是塊淚滴狀玉佩,透體翠綠,玉質溫潤。便是在富裕王城這等珍珠寶物隨處可見的地方,也是難得的上佳美玉。壞只壞在這玉被人細心穿了小洞、牽紅繩而入,儘管賞著仍是美玉熒光,卻終究多了些人為在裡頭。一點缺憾。 
 
她當時卻很滿意這等缺憾,只因是他穿玉牽繩,將這玉溫柔地掛在她頸上,又溫柔地在她耳鬢邊廝磨輕語:這可是定情信物。 
 
於是繩結一綁,竟如將心思也綁縛住,令她牢牢牽掛著送她玉佩的人。 
 
——縱使他日後遠赴邊疆,率軍與蠻夷奮戰數幾年,亦不減思念。 
 
邊疆荒苦,消息難通。她有多少日未曾接獲家書,這日子早已數不清。 
 
但她若得以選擇,倒寧願永不知他下落何處,卻也勝過飛書急至。 
 
告她一聲『將軍奮勇戰死』。 
 
 
她仔細端詳那塊玉,看了許久,專注眸光幾乎如火光般,要將玉佩憑空燒穿。終於將玉佩放下,任這如淚滴般的玉跌回胸前,恰恰離心口處最是近。 
 
纖纖素手緩伸至頸後,輕巧地解開他綁上的結。她曾認為那繩結是何等牢固,如今卻是一解而鬆。 
 
正如她英明的將軍,那麼威風凜凜,卻也...... 
 
她解下玉佩,抽出紅繩,小巧玲瓏的玉佩復又靜躺她柔嫩掌心上,微涼。 
 
她眸光如玉般溫潤清雅,徑直憶起一段旖旎情思、溫柔情懷,從心至貌,都隨這情而繾綣柔和。 
 
『若我當真為國捐軀,你且把這塊玉佩燒了,玉生煙,那煙便是我,與你長相伴。』 
 
他臨行前夜,便是這般對她說道。聲輕而柔,像是溫雅公子,又如徜徉在風花雪月中獨自吟誦滿腹柔情的文人,獨獨不似令敵軍聞風喪膽的英勇將軍。 
 
她那時掩唇輕笑,嬌柔地嗔他一句休要胡言。 
 
爾後便是一室春光,情熱如火,彷若可以融去邊疆寒冷。 
 
 
她輕輕牽起嘴角,笑出一點驕傲,一絲無奈。 
 
都道將軍百戰死。那奮勇作戰至最後一刻的英魂,若當幻作煙,必也是殘酷沙場上滾滾狼煙。又怎會返至她深鎖閨房內,風雅地自美玉中生起輕煙,長伴她左右? 
 
想歸想,她依舊將那塊承載滿腔柔情的玉佩置入一旁的香爐裡,片刻,有煙緩緩升起。 
 
倒也似履行了一段誓言。卻不知,究竟是誰人心頭誓言。 
 
她細細看著那淡淡輕煙,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溢出口,一聲嘆息。 
 
眉目間眼眸裡,猶是難消愁情,悵然目光追隨著那煙,如望著一段年華裊裊隨風漸遠。 
 
戰殤心頭念,怎盼心痕淺。 
 
幻夢如相見,故人一縷煙。 
 
煙消,夢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