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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3-4-21 14: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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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也會有差錯，也會出故障，它也能被撕成碎片，在一間屋子裡留下一塊永恒的碎屑。
——《百年孤獨》
※
他跟上來了，他竟然真的跟了上來！
躂躂躂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呼吸的節奏從行版超越快版，早在半夜黑藤館外發出刀刃揮舞的聲音時他就已經清醒，接著他跑到褚冥漾的房間一看，果然是空著的，於是他隨手披了一件外套後追了出來。
冰炎一直知道他的學弟與眾不同，像照理來說是第一次見到鬼族時的橋邊，他外表惶恐不安，但眼底卻是盈滿笑意，儘管裝得逼真，卻騙不了他；像大競技賽時遇見鬼王第一高手安地爾時，危急緊迫的狀態下，他只淺淺地對沉眠中的米納斯說道，是時候了，我需要妳的協助，接著修長的手指劃過寶石的上方，便輕而易舉地喚醒了那睡了千餘年的水中貴族。
冰炎甚至還記得那日的模樣，第一次見到主人與幻武兵器配合得如此合作無間，以及他們初見時對視的眼神，彷彿認識了數百年一般。
然後，米納斯笑了，用銳利的指甲劃破褚冥漾的掌心——沒冒出很多血液——並用舌輕輕舔過，接著笑道，「味道差不多。」
只見傷口以肉眼可見——任常人都會覺得不尋常——的速度回復著，褚冥漾有些調笑地說道，「妳沒有必要製造出這麼長的傷口。」
「不這樣的話，只怕連契約都訂不成。」米納斯反嘴，「自癒能力在這裡很麻煩。」
「雖然會好，但也會痛的。」
對眼前的第一高手視若無睹的交談著，連安地爾也起了好奇心，於是他逕自收起武器，嘴中說著，「看來你還有很多祕密呢，凡斯的後人？」
「你說呢？」
「呵，不過有一天我會查出來的。」
「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
現在想起來，不論是自信的表情，或是將萬事萬物把玩在手裡的樣子，甚至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足以令冰炎多慮。他本來以為這不過是件簡單的代導任務，卻始終沒料到那學弟的身分遠比「妖師」兩字還要複雜。
他走入了一坐迷宮，眼前的路曲折離奇，阻礙重重。他曾想過逼迫褚冥漾透露真實身分，但卻徒勞，他的實力甚至凌駕於黑袍的他之上，透過褚冥漾的眼望見自己，竟然有種他才是學弟的錯覺。
絕對的主導，完美的強大，無可撼動的實力。
諷刺的是，至今褚冥漾的身分仍然是他的「代導學弟」。
用術法確認無誤後，冰炎繼續朝著褚冥漾剛才離去的方向追尋過去，同時強勁的風呼嘯而過，髮絲一綹綹被挑起，有些麻煩，妨礙視線，於是他隨手將之束起。
四周景像隨之遷移，沒有一絲跨越校區的跡象，但追蹤法術卻止在這兒。冰炎抬起頭一看，漆黑沉重的暗夜罷了，毫無新意，就在準備離開時，遠端有個影子晃了晃。
像是隔了層簾子一般，那到影子有點飄渺，冰炎伸手一探，果然，是結界。多施加一點壓力後，發現結構堅固。取出烽云凋戈，正要朝上方擊去時，裡面探出了一個影子，那人莞爾一笑，「你來了，學長。」
褚冥漾。
一如以往的面容，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墨黑如夜的髮絲正服貼在蒼白的雙頰旁……等等，蒼白？疑惑之時，絳紅的眼忽地對上了鑿金的眼瞳——不對，不對，不是這個樣子的——記憶絕不會出錯，他的學弟眼睛明明是和髮色相同，怎麼突然變了顏色？更令他在意的是褚冥漾散發的氣息，那是毫無掩飾的高傲，如同古典貴族一般的優雅。若說平時是節制過後的模樣，那麼今晚便是把枷鎖褪去，將一切原形畢露，展現在冰炎面前。
褚冥漾突然將冰炎拉入結界。
裡頭光線飄渺，仔細一看才發現點滿了一盞盞燭火，懸掛著的，置於桌面的，傾倒歪斜在地表的……蠟油溢出，在一旁凝結成塊狀物體，清一色的乳白，景象是無法言喻的弔詭。
「歡迎。」褚冥漾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歡迎來到我的宴會，學長。」
「褚，你到底是誰？」
「先別急著問。」斟了口暗紅的液體，就口。
衣服的長襬及地——這時冰炎才發現褚冥漾的衣服也與平時相去甚遠，不是藍白相間的制服，而是一件精工華美的長袍，基底的顏色是沉色系，領口上方的兩顆扣子敞開，露出過於白皙的鎖骨。
喝完，他取了一塊絲絹將嘴角擦乾淨，動作不疾不徐，慵懶間帶著點悠閒，「說吧，你想問些什麼？」
腦內的問題傾瀉而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何開口，又頓了頓，冰炎才說道，「褚，你是『什麼』？」
褚冥漾不禁失笑，他本來以為冰炎會問出什麼更了不起的問題，「我是吸血鬼。」
「但蘭德爾並不知道你。」
「我的年代比他早了許多，他不知道是正常的。」
「你今天年幾歲？」
「十六歲。」
「第幾個十六？」
褚冥漾安靜了一會，纖長的睫毛垂下，「一百個。」
他是凡斯的後代，不，準確地說是凡斯的兒子，他的母親是血族，由於在當時與妖師通婚是個禁忌，所以他的出生不為人所知曉，日復一日的朝升夕落，漫長的生命幾乎拖垮他的意志。總覺得自己的時間出了差錯，並一次次地將孤獨覆訟，在將它刻進名為永恒的碎片裡。
直到自己父親死後，他得知了冰炎的存在。
褚冥漾猛地站了起來，長袍沙沙地磨擦著地表，像是給這片寂靜添上幾分躍動的音符。
他勾住冰炎的手，隨興地踏起了舞步，看著冰炎錯愕的表情，實在很有趣，在那瞬間，似乎能理解為什麼扇總是喜歡玩弄冰炎。
指尖沿著冰炎的脖子摩娑而上，經過的地方引起一陣異樣的癢麻感。
若說對於有信仰的人，死成為那永生之門，那麼對於排斥信仰的人，死無異是將自己放逐在天堂的大門外。
他曾拒絕信仰，經歷過這段由孤寂構成的百年漫長道路，但現在卻改變心意了。冰炎不再是活在故事裡、沒有生命的角色，而是真真切切站在眼前的人。他甚至可以碰得到他，距離再近點，連對方的呼吸都可以呼在他身上。
他找他一千多年，現在終於找到了。
「我的父親是凡斯，從小我因為身分的關係不為人知曉，那時妖師一族幾乎全滅，我沒有時間像個正常小孩長大，而我的母親則是一位血族。」
冰炎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父親死前，提到了亞那——也就是你父親——的存在，最後他說，雖然後悔不已，但結果已經註定，那原因也不再重要。」頓了頓，「母親之後被迫返回族內，留下我一人在世間飄泊，然後輾轉間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我一直想見見你，所以我製造機會被褚家收養，而且因著血緣繼承的關係，我順理成章地成為『先天能力繼承者』，與褚冥玥、白陵然共同繼承『凡斯的力量』。」
「最後我進入和你同一所學校，利用扇的顧慮讓你親自監視擁有妖師能力的我。」零亂的舞步持續，「你知道我是妖師，但卻不知道吸血鬼這個事實。」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可以這麼說，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嗯？」
「重要的是，我終於找到了你。」
燭光晃晃，搖曳在晦暗的房間內，冰炎的視線只剩下那對鑿金的雙眼，那裡明亮不已，看盡一切的透徹。他正看著他。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
突然，褚冥漾伸出了手，扯掉了冰炎綁頭髮的橡皮筋，力道讓冰炎有些吃疼。
純銀的髮絲披散在肩頭，微微燈火下照出的光芒，像極了正在發光的精靈。冰炎的臉不像是女性般的陰柔，卻也不到男性的陽剛，形容起來大概介於中間……嗯，中性美？揣摩著形容詞，才發現千餘年後語文造詣仍然不高。
最後，他輕輕地吻了上去。
果然是熱的。他想。和想像中一樣。
輕柔地如蜻蜓點水，深入時如同吮吸著櫻桃。沒有過於激烈，像清水一般清澈，像清水一般不可或缺，或許在這條路的盡頭，他看見了光芒。
臨走前，褚冥漾問道，「你有想過回家嗎？」
「你知道的，我沒有家。」冰炎撥了撥頭髮，疏齊，「就算是無殿也無可取代。」
「我也沒有家。」稍稍停頓，褚冥漾說道，「但是，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家。」
「我是混血精靈。」
「我是混血的吸血鬼。」
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被破解了，褚冥漾相當滿意的一笑，他們的生命都是漫長無盡的，就算有天世界忘了他們，但他們卻不會忘了彼此。
這是個最絕望的冬天，卻也是最有希望的春天。被囚禁在時間的牢籠，卻肩並肩行走著。
就算他們的時間都出了差錯，那又何妨呢？若說事後在想起今日，那一定會說是一時昏了頭，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綁在一塊，但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卻還是會易無反顧地踏上同一條道路。
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永恒漫長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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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發表於 2013-4-21 14: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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