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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 《偷情》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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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4 21:41:5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6-2-2 22:36 編輯






  小時候,偷隔壁同學的橡皮擦,是因為臨時找不到自己的那一塊;高中時,偷吃妹妹的草莓蛋糕,是因為媽媽只買給愛哭愛鬧的妹妹;成年以後,看似甚都不偷了,但其實甚麼都偷了。

  有人偷走別人苦思經營出的創意納為己用,變成知名的創作家;有人偷走別人的畢生積蓄,只用了兩通電話;有人偷走別人的孩子,把孩子們拐賣到其他國家。當然還有些人……

  偷情。

  偷情的原因有很多,為錢、為性、為一時的激情、為無法拒絕的溫暖、為違背常理的刺激、為空虛而又美麗的瞬間。但是很奇怪,大部分的人偷東西是因為自己並不擁有,並不擁有所以才偷、必須偷,然而偷「情」並不是,偷情往往是有了,卻還要。
 
  還要,所以偷,然後還要……最後永遠偷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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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1:44:49 | 只看該作者
陶然










  「老婆,我出門囉。」

  「好!」你賢淑的妻子在廚房裡忙東忙西,發出些杯盤敲擊的聲音,「你今天要去誰家呀?要回來吃晚飯嗎?」

  你整了整衣領,「去張意逢家,去談併購案,不回來吃飯了。」

  老婆終於走出廚房,朝鞋櫃旁的你抱上去,「寶貝也真好玩!就別騙我了,你們是想偷喝酒吧!他們家很多你們喜歡的紅酒,你們兩個大男人只要一談起紅酒,大半天都不肯回家。」

  隨著老婆銀鈴般的笑聲,你緊抿的嘴角也故作輕鬆地上揚笑了笑。

  厚重的鐵門在身後闔上,你的人和心都被隔在那扇門之外。

  三歲學會走路,是義務;六歲去上小學還不可以鬧脾氣,是義務;十歲在暑假剛開始就必須把暑期作業寫完,是義務;十五歲考上第一志願,是義務;十八歲要考大學,跟當時的女朋友分手專心準備考試,是義務;二十六歲跟某個相親認識的國中女老師結婚,是義務;二十八歲生個健康漂亮的白胖兒子帶回老家見父母,是義務。

  你甚至還把那個二十年前為了履行義務才生下的兒子一路養到成年,因為你生下他之前忘了,養他,也是義務。

  你是人子,也是人夫,更是人父。為人子女、丈夫和父親,你有背負不完的責任義務,而且可悲的是,義務這種東西就算做對了人家也只會視為理所當然,但是一但有半項沒做到,就準備被負面批評到無地自容的狀態吧。

  你對身後這扇門內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感情,住著你老母親、妻子、兒子的這個家,在幸福的表現下寫滿密密麻麻的犧牲和忍讓,「家」對你而言只剩義務,所以你想去找張意逢和他家一瓶一瓶的陳年紅酒。

  你想暫時離開這個食之無味卻棄之可惜的家庭,得到一時半刻的救贖,直到滿足之後再回去那裏。

  有時你會想要不要回去這個問題,你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良心了。
  
  搭上捷運,一如往常從蘆洲到松江南京。出了捷運站,他住的豪宅社區近在眼前。張意逢,髮鬢間還有些花白,五官卻依舊深邃好看的英挺男子,在松江南京的出口等你出站。

  你的老婆、你的兒子、你的老母親乃至於你的高學歷和社經地位都被拋在腦後,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你眼前的張意逢。

  「陶然,你果然還是來了,我知道你會來。」高傲而絕對,你的張意逢。

  如果對某個人的感情是一閃即逝的花火就好了,因為一閃即逝所以不會反覆,不會痛苦,然而它不是。感情是灰塵,隨時都在累積。就算你極力想要抹除它,它還是會在你刻意抹除之後,又再度被塵積起。

  「嗯,我來了。」

  上個星期大醉一場之後的慌亂性愛並沒有讓你從此拒絕張意逢的邀約,反而,讓他的邀約更加充滿醉人的魔力。

  走進張意逢的家時,你們倆都褪去了上衣。







  

  纏綿過後,你和你的張意逢依偎在鑲了金絲邊的貓角浴缸,疲倦而滿足的兩人在浴缸裡一同共飲二零零九年法國拉菲酒莊的紅酒。你們公司之間的案子沒有半件談成,身體卻是確確實實的被彼此併購了。

  「陶然……我好睏呀……」

  「我也是……」糾纏大戰後的身體不聽使喚地逐漸融化在充滿著泡泡的高級浴缸,真不愧是黃金單身漢,連浴缸都這麼講究,完全符合人體工學……當你這麼想並即將要昏睡過去的同時,浴室外面傳來金屬的摩擦碰撞聲。

  是開門聲!
 
  你和張意逢酒醒的速度比閃電還快,提毛巾的提毛巾、穿衣服的穿衣服,剛剛進門前沒有下大雨、沒有弄髒衣服,你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自己的存在,但是在試圖想出藉口的當下,你突然驚覺……

  為什麼會有開門的人?

  隨著開門聲結束,張意逢俐落的穿妥身上的所有西裝配件,連最難打的名牌領結都打得乾淨漂亮,反觀你卻只穿好褲子和棉汗衫而已。

  「意逢,我買了晚餐,你吃過了嗎?」

  高跟鞋聲伴隨女子的聲音走入浴室邊的兩人耳邊,你簡直抬不起頭看那女人。你的臉肯定還像秋天的柿子一樣又爛又紅,誰讓你剛剛灌了幾乎半瓶的葡萄酒呢!那張意逢倒是半點也不緊張,語氣還像是在講買了一瓶醬油這種平常事情一般,使喚著眼前的女人。

  「還沒吃,但是跟陶然喝了點酒,妳招呼一下他吧。」

  那個看起來明顯就是正宮的女人竟然還稀鬆平常的開始張羅晚餐,「還好我多買了點東西,陶然是創藍文創的行銷部主任吧,我還跟他老婆有見過一兩次照面呢……」說完貌似在跟張意逢說著的話後,女人轉頭望向一臉錯愕的陶然,「你醉得不輕呀!我老公很會灌人酒吧!我等等給你一些解酒液,我等等叫計程車,不要硬要開車回家喔!」

  女人對於意外的訪客顯得毫不訝異,大肚大量的作風讓身為第三者的你覺得幾乎無地自容,明明對方並沒有刻意要羞辱你的。

  從小到大灌輸的道德觀居然又重新湧上胸口,你居然感到又羞又怒。

  那一晚的三寶叉燒飯是你最無法下嚥卻又最香氣四溢的一個盒飯便當,就像已故的奶奶曾跟你說的目連救母的故事,下地獄的人吃的東西都會化成火焰,無法消化,就算是薄博的蓮花花辮也是。

  你沒有目蓮會來救你,你的兒子還在聯誼會上亂把女孩子吧?你的妻子……像你這樣子的人,還有資格要你的妻子來解救你嗎?

  就算你跟妻子本來就不是以感情為婚姻基礎的,但是這麼麻煩的情況,那個精明的女人是不可能來在淌渾水的。那女人會帶著兒子離開吧……而張意逢……

  你把視線轉向對面同樣吃著正宮帶回來的三寶盒飯的張意逢,他顯然不是你的目蓮,他甚至欺騙了你。

  「你沒有對我說這件事……」你的眼神充滿怨懟,腳踩向張意逢的小腿。

  「……,」他吞下鴨肉,「你沒有告訴我我必須要告訴你這件事。」

  「甚麼事啊?」正宮女子從浴室走出來,似乎剛整理完充滿泡泡的浴缸,你默默祈禱你和張意逢的DNA被徹底湮沒在強烈的薰衣草入浴劑中不可察覺。

  張意逢搶先為你們的談話做了解釋,你連錯愕呆掉的時間都沒有,「我們在談併購案的細節,一開始沒提到的事情,現在才提所以……」

  「所以有點尷尬。」你替整段話畫下句點,直到你離開都沒有人再開口談話。










  「拔~今天下午我們跟小書的爸媽一起吃飯好不好?」

  「嗯。」你隨意地回應你的兒子。

  「小書的媽媽是那間酒店的某個高層,我也不曉得確切的職位,不過真的很有錢呢!小書感覺也是千金小姐的感覺……可是她很喜歡我,她也認得馬麻喔!她上次還跟馬咪打招呼。」你的兒子一邊滔滔不絕地講,你一邊把愁眉苦臉埋在報紙後面,你兒子根本沒有看見你的表情繼續說著,「總之緣分真的很奇妙捏!」

  「緣分這種話應該是老人家才愛講吧!誠誠你也真是。」陶誠他媽端著裝有荷包蛋的瓷盤子放在陶誠面前,「你的蛋,剛煎的,趁熱!」

  「媽媽,太寵兒子囉。」你受不了孩子的媽總是讓孩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是也不能否認,她把你兒子照顧得好好的,五官也端正、個性也陽光、功課中上念著國立大學的好科系,雖然很愛玩,每個月電話費生活費也沒有揮霍到讓爸媽操煩過。

  而且這個美好的有妻有子的婚姻假象,讓你上到老闆上司、下至部下客戶通通對你印象良好,怎麼辦?這個社會是最容不下異己的,所以只能一再假裝,裝做自己很愛這個家庭。

  你還是喜歡你的老婆你的兒子的,相處二十年說沒感情也是假的。但是……就不是那種會把老婆當作戀愛對象去熾熱愛著的對象,兒子也不像你和她的愛的結晶,他們是家人,但也就只是家人。

  張意逢……

  你覺得你很狠,但是有時也覺得是家庭和社會的框架對你狠,你只好不得不如此。在人生的中途說謊,對別人說謊,也對自己說謊。

  想想你也年近五十,前些時候全家人才替你過了四十八歲的生日,孩子的媽訂白木屋的蛋糕、兒子挑的POLO衫和領帶、老媽煮的一桌好菜好飯,你生日那天笑得好開心,杯子裡滿滿的一杯雪碧,喝下去卻比喝香檳還有味。但那個張意逢呢?甚麼也沒幫你過,只有幫你捏過那話兒。

  你對家人狠,卻對另一邊的人沉淪。明明知道另一方會將你甩入地獄,你卻沒有辦法不讓自己去想對方。

  

  假日的台北帶著些許的閒適氣氛,陽光溫暖,氣溫就跟被人擁抱一樣舒服。你西裝革履走進與兒子相約見面的酒店吃下午茶處,那是一間會傳出陣陣甜膩香氣的高級蛋糕店,你感覺你的鼻子被倒進了好多蜂蜜似地。

  「拔,這邊!」

  你看見餐廳靠窗那有個沙發區的座位上,你的兒子和老婆坐在一邊。落地窗灑進滿滿的陽光,陽光掉在桌上英下午茶三層瓷盤架上,居然閃閃發亮的,亮到讓你看不清楚老婆和兒子對面坐的對象是誰。

  走進沙發區,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你都沒發現自已的拳頭狠狠握緊了,指甲陷進掌心的痛覺都沒感覺了。

  「拔,這是我女朋友,張筱舒,我都叫她小書書。」你的兒子手指著眼前的清秀小女生介紹完之後,手移向女孩旁邊年約中年的高雅女子和氣質男人,女子的視線優雅中帶些距離感,向你簡單點頭打聲招呼,而女子旁的男子髮鬢間有些灰白,五官卻是很深邃好看的,「這是小書的爸媽,是意逢叔叔和純櫻阿姨。」

  「小犬受你們一家照顧了,」你從瓷盤中撿了一塊餅乾狠力咬了下去,「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緣分還……真是奇妙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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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1:53:40 | 只看該作者
純櫻









  妳不是不知道那個人在外面混亂的性愛關係,只是不想知道。

  如果甚麼都不知道就好了,然而今天卻是不得不知道。

  他把人帶回家了。

  然後妳還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去整理他們在浴缸留下的泡泡水,多買一個便當,無知的詢問關於對方的一切,明明妳早就把對方搞得一清二楚了。對於徵信社帶回來的照片,妳不知道看了幾千幾萬遍。

  但是女人會裝傻,不是比表現的聰明還重要嗎?

  反正還有筱舒陪著妳。

  反正妳還有妳自己。

  所以妳真的可以對所有的事情不聞不問。

  真的嗎?

  那付給徵信社每天三萬塊的跟監費、購買監聽器的九千多塊、幾萬幾萬的衛星定位系統又是甚麼呢?

  妳的淚水早已被凍結在眼皮之前,現在的妳甚至還有長期在空調房配戴隱形眼鏡所導致的乾眼症。

  懷上筱舒開始,他就跟好幾任年輕女秘書在辦公室糾纏不清,接下來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上司,然後是用微整形和高級化妝品把自己保養的嬌滴滴一點也看不出年紀的美髮設計師。

  然後是創藍文創的陶然主任。

  其實妳看了前幾號小三,簡直不敢相信向來看對象眼光極度高的張意逢會看上陶然,陶然不過是個尋常的中年男子,好吧,不得不承認陶然把自己的身材維持得還算不錯。

  但是還不到會讓張意逢出手的程度。

  不過妳想起前年到張意逢公司視察的大陸總公司董事劉星魁,喔,那個北京來的五十幾歲老女人,俗不可耐的名牌服飾和俗不可耐的北京官腔口音連容忍度很高的妳都幾乎要吐出自己的午餐。

  上一次讓妳嘔出午餐只有在懷上筱舒害喜的時候。

  妳的張意逢……不……不算是妳的但在名份上算是妳的張意逢,居然還進了那姓劉的肥婆的飯店房間,妳收到徵信社照片時還真的把所有那天吃過的東西都吐了個遍。

  從前年開始,就收到照片的那一天開始,妳就和老公分房睡了。反正這棟房子是妳婚前靠高薪職位賺到的房子,身為絕對所有人,妳愛睡哪就睡哪。更何況,任誰看完那整整一百張的照片之後,大概就算睡在廚房的廚餘桶旁邊,也不會覺得臭。

  婚前最愛吸聞著的古龍水味道,卻成為最難以忍受的臭味。

  現在的張意逢更像是妳的室友或是承租房客,畢竟出身富豪世家,妳不可能任意離婚破壞良好形象,更不可能殺了他和他的小三們。

  妳只能無視他們。

  或更大器的,直視他們。

  那就是妳為什麼可以在衣衫不整的陶然面前,從容不迫遞給他一個三寶叉燒盒飯的原因。

  因為妳是劉純櫻,劉家第五代嫡系孫女,更是從底層一路幹上酒店高層的劉純櫻劉副總,甚至可以接下酒店的經營權。妳劉純櫻就是這麼厲害,妳恨得起,但妳卻不選擇恨。

  就算筱舒愛上對方的兒子、對方的兒子愛上咱家筱舒,妳也不會把局面弄得像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兩家仇恨,因為妳是劉純櫻,所有的憤怒與不甘全化為優雅的笑意,綻放在妝容適宜的妳的臉上。

  「陶然先生,我們家筱舒還請陶家多關照了!」坐在專賣高級蛋糕的午茶店,妳的笑容比當下的誰都要燦爛。












  「純櫻阿姨,謝謝妳請我們吃下午茶!」

  雖然他的爸爸是個骯髒的溝鼠,但是他的兒子倒是很有禮貌、很單純,就像嬰兒一般純淨毫無汙染,五官也跟他優雅的媽媽比較相似。
 
  還好筱舒看上的男孩子……是這樣的乖孩子。

  「別客氣,好孩子,」拍拍陶誠的肩膀,妳用一雙內斂、盡可能掩飾不屑的雙眼轉看向那隻溝鼠,「陶先生,下次再一起吃午茶啊!」

  妳發覺張意逢捏一下妳的手腕,強烈的厭惡和憎恨油然而生,但是為保全兩人的體面,妳沒有甩開那隻碰過溝鼠的左手。

  「那純櫻阿姨就先回去工作囉!」妳泛起親切的笑容,對於長期從事旅店業的人而言,親切的笑容是最初階的偽裝術,有時候甚至遇到難受的事情,連想都不想,訓練出的本能便反映在臉上,「孩子們、意逢你們慢慢聊。」

  妳的臉頰已經忘記憤怒和嫌惡的表情要牽動哪條肌肉,妳甚至覺得那些應該要被牽動的肌肉隨著這幾年的過去,早已萎縮到不見了吧。

  「純櫻姐,那邊有一個客人一直說要請副總妳……」

  方才為了午茶邀約請了半天的假,才回到工作岡位,部下就對妳展開求救。

  「請問現在那位客人在哪裡呢?」
 
  妳的部下連大氣都不敢哼一聲,微微發顫的手指向飯店大廳中央,放著一大叢百合插花處。

  是個陌生男子,雖然貌似是個不會大鬧飯店的奧客,可是不知怎地,那個男人讓妳隱隱發寒。走近準備接待他的時候,妳發覺他比遠看時目測來的高壯,明明不是很瘦的人兩頰卻略微凹陷,皮膚偏黃黑,以單眼皮的人來說眼睛算是大而亮的,但是上唇薄下唇厚,下巴很尖很窄,雖然是個型男,卻生的不是好面相。

  還記得妳已故的爺爺說過,下巴窄者晚年淒涼,男女皆準;上唇主感情、下唇主情慾,唇瓣上薄下厚之人薄情而重慾;說話或笑起來嘴角明顯歪斜者,若是女人則命運不佳易遇人不淑,男人嘴歪則說話沒有半句可信。

  面前的男人簡直是不好的面相大綜合。

  「先生,您好像找我呢?」妳重新拿出招牌微笑。

  那男人掏出一包牛皮紙袋,「劉純櫻女士,我想妳應該會很願意與我私下在約見面吃個飯的,妳委託的徵信社正好跟我們公司新聞部有些私交。」牛皮紙袋內掏出一疊疊妳很熟悉的照片,當然,是徵信社常交給妳的跟拍照。

  「如果是我丈夫和小三的愛情文藝動作照,我這邊並不缺,若想要公開也請自便。」妳的招牌微笑簡直深深刻印在妳的臉上,法令紋也被高高抬起,「我正缺沒有正當的離婚條件呢,謝謝您,也拜……」

  也拜託您公開了整句話還沒說完,那一臉薄命相的死狗仔卻對妳露出更欠揍的專業微笑,「如果是那種程度的新聞,以女士您多年在社會上打滾的經驗,這種老掉牙出軌會是我們報會追的嗎?嗯?」

  猶如蛇蠍一般邪惡的臉龐讓狗仔先生的嘴角向左歪斜到不可思議陰險的角度,突如其來大量分泌的胃酸使妳感到前所未有的嘔心。

  妳開始感到反胃了。

  「光碟裡的不是您的先生,而是您的千金,張筱舒小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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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2:07:31 | 只看該作者
筱舒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每次從學校回到家,媽媽還在飯店上班,爸爸還在喝酒應酬,所以總是只有空蕩蕩的房子等妳和管家回來。每次管家用鑰匙打開鐵門,裡面靜悄悄的連廚房流理台水龍頭沒關緊的滴水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姐,書包放到書房可以嗎?」頭髮梳成馬尾的中年管家站在身後,等著妳的回應。

  妳伸手朝著管家阿姨,「我想自己背回房間。」今天偷偷在學校的福利社買了一個黏土橡皮擦,妳不想讓多嘴的管家阿姨看到。

  「妳真的想自己背?妳的肩膀發育……夫人會……說我沒照顧好的。」管家一臉困擾,擔心之情溢於言表,但是妳知道她擔心的是她的飯碗。

  其實妳很想叫她閉嘴,但是到口的閉嘴二字卻變成……「請,讓我自己來,謝謝。」終於,包包回到妳的背上。

  每個星期二的禮儀家教課非常有效,穿著厚重和服的小百合老師把妳從幼稚園時可以隨便把議員兒子、知名藝人女兒推倒在地的野孩子,塑造成現在這樣假惺惺的德性。

  妳的媽媽從不打妳,妳的爸爸從不罵妳,因為他們總在工作。不被打、不挨罵是嬌滴滴少爺千金的特權,但是別的孩子看不到的是,妳的身邊總是不缺家管、保鑣和老師。

  妳的身邊充滿眼睛,孩子從小的教育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代替父母的眼睛鼻子嘴巴的,就是他們。

  身邊有眼睛,所以妳沒有可以隱藏的餘地,也沒有可以犯錯的餘地。

  “切牛排不能來回切知不知道!筱舒小姐,妳不是野蠻人。”

  “這種洋裝的釦子必須扣到最上面,留一個不扣太不端莊了。”

  “這個世界有規有矩,如果妳不去喜歡規矩,妳就不要當人,你可以現在出這個門不回來。”

  小百合老師的扇子又用力敲到餐桌一下,碰撞聲一落,妳也被驚醒了。

  今天是星期三,不是星期二……對,不是昨天,這周禮儀課已經結束了……

  雖然下禮拜還是會有,但至少今天是半天不用上課的週三便服日。

  小公主粉紅洋裝的釦子一路扣到喉嚨的高度,方才趴在房間書桌上不小心睡著時,幾乎要把妳勒斃。

  還好小百和老師的禮儀教室可怕的讓人驚醒,不然可能要鬧出人命了呢。妳一面解開前三顆位在脖頸的鑲金鈕扣,一面暗自慶幸著自己的命大。

  經過這幾個月努力爭取,今天管家總算願意讓妳背包包進房間,讓妳可以藏好妳的粉藍色黏土橡皮擦。即便只是這樣程度的解放,都讓妳感到欣喜若狂,妳簡直開心瘋了,比吃到馬卡龍還要開心。

  下次妳將會告訴妳的管家,妳想要自己洗衣服和曬衣服。











  「伍媽,我想自己洗碗。」在自己背包包進房間之後,隔了一個禮拜,妳才又用無理的要求困擾著管家阿姨。

  在學校老師總是會問同學們有沒有幫忙做家事,雖然那是個山上的貴族小學,可是國文老師卻是個出身中產階級的平凡人,還出了再簡單不過的平凡作業。

  「這是……」管家阿姨臉都綠了。

  作業單上堂堂寫著“幫家裡‧做家事‧最獨立”的粗體大標題,下面妳則用端整的字體寫著「洗碗筷」。妳早想接近廚房很久了,可是媽媽不准、爸爸不許,連帶著管家保鑣們全都不允許。他們總說廚房很危險,有火有刀有生肉,彷彿廚房是聖母峰的懸崖似地。

  單純到近乎白目的年輕老師在高級貴族小學替學生們投下一顆震撼彈,至於那名老師,她不過是遵照教育心理學的教科書上替學生們想了一個簡單又貼近生活的主題作業,並希望他們分享分擔家事的甘苦心得,然而那名老師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學生各個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二代、富三代,怎麼跟“家事”這兩個字扯得上邊。

  不過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對於她從來沒有做過的家事,竟是如此的躍躍欲試。

  「可以嗎?這是作業!明天……」妳隨便撒了謊,其實作業下星期交就可以的,「明天老師就要檢查!我今天就要洗碗筷的!」

  管家綠著一張臉,卻還是依了妳。今天是沒有才藝課的星期五晚上,管家陪著妳吃完晚餐。餐後,就是妳最愛的洗碗時間。

  桌上一盤一盤中式菜肴,大部分都享用完畢,但是糖醋排骨太油,所以妳剩了半盤以上。

  妳把很多的盤子一起疊起來,一手全部拿起,而另一隻手則像餐廳服務生一樣帥帥端著那半盤沒吃完的糖醋排骨。妳最講究效率的,妳覺得這樣是最棒的處理方式,管家一定會稱讚自己的。

  多棒啊!

  框啷。

  所有的盤子全部掉在磁磚地上,發出極大的聲音。

  怎麼會?明明就是有效率……一次就……

  妳不知道的是,餐廳服務生能那樣做是因為他們不但手掌手指又長又大,還是因為他們受到非常專業的訓練,而妳張筱舒,十年以來都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麼可能做出專業的收盤動作?

  但年僅十歲的小腦袋瓜是不可能理解的。

  妳的小手被打壞的瓷碎盤刮傷了,妳只是想收拾地上的碎盤子而已。

  剛剛尿急去上廁所回來的管家面如土色,她以為妳只是要“洗碗盤”,但是孩子的心理狀態永遠不是成年人能夠設想到的。

  總之她替妳包紮好傷口,也從方才土灰色的臉轉為正常,一面不忘安慰妳。

  「小姐,老師不會因為妳手受傷沒有洗到碗筷就扣妳分數的,妳有想要收拾碗筷,老師會看到妳的努力的。」

  「真的嗎?」妳顯得很困惑、不安。
  
  「筱舒小姐,妳很勇敢也很棒,所以才會努力想要做好事情,人都會搞砸事情,搞砸不是結束,而是努力想好對策讓下一次成功才是。」

  有時候妳很不喜歡伍媽,妳的管家,妳總覺得她很多管閒事,可是這一次是妳最喜歡的時候。

  可是伍媽做到星期天就被爸爸解僱了。

  因為星期六的時候去媽媽的飯店跟爸爸和媽媽吃飯,妳把手的傷口和整件事情告訴他們,妳記得妳明明是說「我很開心伍媽讓我收碗筷,因為真正做起來沒有看起來的容易,她讓我學會了收盤子的技巧了!這樣我下一次就可以幫她了!」這句話,但是不知怎地,這句話在爸媽的耳裡聽起來卻像是「伍媽叫我學著收拾碗筷害我傷成這樣,說學會之後,以後都要幫她。」

  所以從那天開始妳就知道,很多事情都要保持沉默,不論是學著洗碗筷收碗筷、手受傷,或是很喜歡伍媽這個管家不希望她走,所有事情,所有覺得重要的事情都要像那塊粉藍色的黏土橡皮擦一樣,用盡心機好好藏進書桌底部,那樣才能像那顆橡皮擦一樣被好好的保存好。

  包括那雙眼睛,那雙美麗的雙眼皮大眼睛,說話的嘴唇,還有紅著臉的自己。這些都只能緊緊塞進抽屜深處,沒有甚麼事是能夠被說出口的……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妳嘗試在手上畫下第十道傷痕的時候。

  妳的導師把妳帶到輔導處,班導並不知道拿美工刀劃過前臂不過是妳和同學間流行起來的紓壓管道,第一次會有點痛,但是到了第二次、第三次,會漸漸感覺到一陣快感,最後會逐漸發覺必須切的越深,快感才會如同之前。

  總之那次是妳的第十次。

  不過就是第十次,但是其他經驗老道的同學早就快速收起美工刀躲避班導的視線,只有妳還傻傻的浸淫在病態的痛楚之中,於是身為國一全校第三名的優等生,班導理所當然把妳的所有怪異行為推向課業壓力,並把妳強制送到輔導處。

  然後妳變成學校自殺防治小組的重點保護學生,每個星期固定有三天的時間要找輔導處的吳碧華報到。

  吳碧華在妳的同學口中是個老處女,說話無聊、正義感作祟、過度關心學生還自以為自己跟學生很熟的中年老師,其實妳被班導壓去輔導處的時候還以為會看到迪士尼小美人魚裡面那隻章魚老姑婆,那種等級的老女人。

  不過進了輔導處才發現那個老處女其實還……

  「張筱舒,妳是哪一班的?」

  面前的女老師坐在面談室的牛皮沙發,身上穿著古拙風格的連身長裙,腳上是簡單的帆船鞋,一臉清淡的妝容,雙眼皮折紋就像刀子劃過一般深刻在吳碧華的眼皮上,下眼皮有著明顯的臥蠶,鼻子高挺,嘴唇微噘,目測大約三十八、九歲。

  ……其實還挺正的,是老了一點啦。

  妳好像沒有辦法把吳碧華跟小美人魚裡面的章魚老姑婆擺在一起,吳碧華頂多也只有像小美人魚的媽媽那樣吧。

  「一年八班,三十號。」

  「妳最近一切都好嗎?」她抬起頭直視了妳一眼,妳覺得那雙漸層著淡淡眼影的雙眼皮眼睛有點讓妳難以招架。

  畢竟妳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女生。

  「最近都很好,學校幹嘛沒事找麻煩?」妳做作的臭著臉,這是妳在學校的嘴臉,因為在家被約束慣了,只有學校可以放肆。妳是筱舒大小姐,就跟這個私立貴族女校的大多學生一樣,都是家裡寵著慣著的大小姐,老師?老師是甚麼東西!小姐們一點都不在意。

  雖然小學畢業時,許多被父母逼進女校的同學都嚷嚷著「這樣就交不到男朋友會變老處女!」,表面上妳也跟著同學瞎起鬨,私下妳卻一反同學的心理竊喜著,妳喜歡女生,從小學五年級喜歡上綁著公主頭的優秀班長開始。

  眼前的吳碧華對妳而言不是老師,而是可口的獵物。就好像小學六年級妳希望班長親妳,妳給她最貴的高級巧克力,她連舌頭都伸出來任妳擺佈一樣,妳的獵物,沒有不能到手的。

  妳第二十次當著全班的面往手上切下美工刀的時候,妳看見吳碧華慌張衝進教室替妳止血,妳感覺棒透了,妳覺得吳碧華是妳的了。然而……

  「健康中心李阿姨,張筱舒就交給妳了,今天我老公生日,我要跟他們一起過……可能沒辦法繼續待著……餐廳的訂位是今晚六點……」
  
  妳發覺手不痛了……心卻揪著。

  「碧華老師妳先離開吧,筱舒本來就是問題學生,妳為她如此操煩,每個星期還少掉三天陪兒子和老公,真是辛苦妳了!」

  「真是不好意思,李阿姨,不是我不願意,是……剛好……」

  剩下的細節沒有一句入的了妳張筱舒大小姐的耳朵,妳只聽得到老公、兒子和問題學生三個關鍵字,原來自己對對方的愛以及希望引起對方的注意等等,全都是對方的壓力和困擾。

  居然連對方早就結婚都不知道。

  吳碧華離開健康中心之後,妳故作病懨懨、楚楚可憐的像隻小貓看像李阿姨,那時的妳讓李阿姨無法拒絕妳的任何提問,即便是極度私人的問題。

  「碧華……老師……有小孩喔……」妳的眼睛甚至泛著淚光。

  「對阿,是個小男生,年紀跟妳一樣,不過人家不會老是在手上劃傷口,是個打籃球打得很好、很陽光的小男生,又很會寫作文,最近還在全國中學聯合作文比賽國中組拿下第二名呢!他才國一呢!」李阿姨一面說著還一面很為那個陌生小孩感到驕傲的樣子,妳簡直快把胃裡的早餐和午餐全吐出來。

  「快放學了吧?」妳坐起身,「管家會來接我,我先走了。」
 
  不顧李阿姨的「喂喂喂!妳給我……厚這個小孩真的是很……」開頭的抱怨和咒罵,妳走出健康中心並撥電話給管家,隨後管家便把妳載回家中。

  妳打開電腦,在奇摩搜尋引擎打上“全國中學聯合作文比賽”,尋找國中組前三名的資料,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妳終於找到妳鎖定的目標。

  “國中組第二名  陶誠  市立忠義國民中學一年級”

  當然妳隔天就去看了一場忠義國中對恆銘中學的籃球比賽,接著妳便與陶誠結下了不解之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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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2:09:46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0726 於 2015-8-16 11:20 編輯

碧華







  「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剛出公寓,就看見守在陶家公寓樓下的張筱舒。

  「妳兒子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應該在這裡。」

  「妳……可……」

  「老師,」長相清秀的女孩朝妳笑得花枝亂綻一點都不害臊,「我覺得我不應該叫妳老師呢,吳碧華,我們都已經不是一開始那樣了。」

  妳緊緊握住手裡的錢包。

  「老師,別這樣嘛!看妳緊張的。我現在只是……老師兒子的男朋友……而已嘛……因為老師不可能讓我有任何名分的,就像我爸對陶誠爸爸一樣。」張筱舒笑得慘然,「妳不知道嗎?我爸和陶誠的爸爸的事情?」
 
  妳當然知道,妳一直都知道陶然的性向,陶然一直都不喜歡她的,他把這件事藏得很深,但妳早就知道這件事。

  因為陶然自從懷上陶誠之後,就再也不對她做出任何男女應該做的事情。

  陶然從來不愛妳,妳對陶然也沒有應該要有的激情。你們就是家人,一起生孩子,負起傳宗接代責任的兩個人。

  你們之間的關係只有義務,你們不是夫妻,你們只是美其名為夫妻的生孩子機器、工作機器和共住屋簷下的室友。

  「妳和陶誠的爸爸已經沒有感情,為什麼不願意選擇我?」

  逐漸陷入枯竭的妳終於在三十八歲那年遇到張筱舒。張筱舒是一本擁有精美封面的漂亮小書,妳明知道自己被那本書迷人的外表吸引,也明知道那本書渴望妳的閱讀,妳卻只想將那本書放在書架上而不願開啟,妳知道那本書像潘朵拉的盒子,只可觀而不可近。

  「我只喜歡老師,從看見老師那天開始……」

  任性多情、敢愛敢恨、自私而無所不用其極接近妳,心靈卻無比脆弱的張筱舒,最後還是在妳面前把自己徹底揭開。

  「我那時以為老師也喜歡我……所以我把自己全給了老師……老師是我最美好的秘密……」

  妳忘我的品嘗只屬於兩人的禁忌的甜蜜,舔舐著、吸食著,彼此陷入如同自殘的快感無法自拔。

  「我只喜歡老師……」

  對兩人而言,國一升國二的暑假是不可說出口的秘密,每一次假裝獨自出門、每一次虛構的暑期教學,妳們用謊言蒙蔽過度親密的師生關係,每天每天,妳們在沒有父母管束的張筱舒家裡獨處。

  「妳……」妳很希望她停止所有的告白,妳承受不了。

  「我想要妳跟陶誠的爸爸離婚,我願意等妳,等到我大學畢業。」

  「妳……」妳被張筱舒直視自己的眼神逼得走投無路,「我還有陶誠,妳也還有陶誠,怎麼能說散就散?」

  「我不愛陶誠,我有感情的一直都是妳,吳碧華。」張筱舒那雙不知道該說充滿心機還是天真過度的雙眼直視著妳,妳想別過臉卻無法不去看,「陶誠不是問題,問題在妳的決定上!」

  張筱舒的一句話簡直像一支箭狠狠射進心臟,「妳不可能喜歡我一輩子,我那時三十八歲,妳看到的我還很年輕。我現在四十六歲,妳沒看到我的皺紋嗎?」妳幾乎是用吼的,「我五十五歲的時候,妳才三十歲;我六十五歲,妳才四十歲。妳還要再叫我繼續說下去嗎?我們只是當下有火花,就只是這樣……而已……」

  「老師如果怕我移情別戀,那有天老師死了,我會跟老師一起……」

  「我不准妳繼續說!」妳瘋狂的尖叫,聲音傳遍整棟公寓,旁人全都朝向妳,但妳只是摀住耳朵蹲下身。

  妳哭了。

  她也哭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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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2:21:00 | 只看該作者
意逢












  你張意逢從來沒有在乎一個人這麼多。你知道那絕不是愛情,因為在你眼裡愛情不過是踐踏別人的遊戲,能讓你掏心掏肺在乎的只有……

  小書、小梳,張筱舒。

  劉純櫻一向都知道你的花心,你也不在乎她知道與否,她對你而言只是能不工作一輩子的超級搖錢樹。拜託!張意逢你會是只有一個女人的男人嗎?你不愛性關係,也不愛錢,更不愛承諾,你只愛踐踏。踐踏別人的尊嚴、踐踏別人的信任、踐踏別人的愛意、踐踏別人的努力,你就是個賤貨,你也從不避諱如此輕賤自己,因為你的確如此。

  但你絕不踐踏她。

  筱舒剛出生的時候,孩子是由你照顧的,因為女強人劉純櫻那時倒了。她在產房大量出血,雖然經過多次搶救救回心跳,但前半年幾乎昏迷不醒。婚前的你其實是任意欺騙劉純櫻大小姐的感情,靠著年輕的臉蛋騙財又騙色,結果遭到老天報應意外懷上那孩子的。那時的你當然希望孩子母親一起死,你就可以理所當然拿一筆劉家的錢再去外面花你的心、玩你的女人,沒想到這隻張家筱舒居然大命一條硬的很,一個月大的她成天又哭又叫,你沒有一天不想把她摔在地上。

  當然有人會問為什麼張筱舒她娘家族是台灣前百大有錢的,怎麼這點保母費也不給出不給安排?

  哼,因為張筱舒她妹的不是個帶吧兒的,她是個女兒,懂嗎?

  你張意逢成天在張家騙吃騙喝騙玩,早就把父母手足的信任全欺騙掉了,劉大家族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旦透過徵信社查出你張意逢是個遊手好閒的濫軟男,精子又不爭氣,居然害劉純櫻生了沒有繼承價值的渾女兒,劉大小姐還為生這孩子快要丟了命,簡直氣炸了,你還想跟劉家討保母?沒送你一句「x你老母」就很客氣了!

  你厚著臉皮收下一筆其實是要給劉純櫻生女兒滿月酒的紅包,是來自劉家的二十萬現金,再加上劉大小姐昏迷之前留下的幾張金融卡,雖然不夠你上酒家花天酒地,但是省吃儉用也是夠父女倆過上兩三年。那時也沒有穩定工作整天亂晃,老母親勸了又勸,你總算回去面對那個天上掉下來的責任。

  張筱舒。

  很臭、很吵、很黏人,前三個月簡略帶過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哭、拉、睡,吃、哭、拉、睡,無限重複。她的哭不像其他的女人很容易解決,你總是無法從她的哭之中猜出她哭的理由到底是來自想吃、不想吃、想拉、不想拉、想睡、睡不著還是只是單純想要哭,但是她的哭也很單純,就只是在這幾個原因之中打轉又打轉。

  當她開始爬,然後走,然後跑,你發覺你開始會每天擔心一個女人在你睜開眼睛的時候跑去撞到桌角,你跑去量販店瘋狂採購軟墊和防撞海綿,再跑回住家瘋狂黏住每個家裡的角落。

  你發覺你對這世界上的另一個人,開始有了「擔心」這個從未有過的情緒。

  你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父愛。












  你想要保護你的張筱舒,所以你用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徹底改頭換面,你變成好爸爸。

  你不向岳父要錢,卻向他跪求一份正職,岳父雖然半信半疑倒也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穿著沾著奶粉屎尿味的襯衫上班,不賭不酒不菸,連買衣服的錢都不敢花。年輕單純的劉純櫻曾經以為你是對她回心轉意,然而即便十幾年後她發現你還是個感情騙子,但是有了張筱舒,劉純櫻不擔心你會同她離婚。

  劉純櫻有時還真的很羨慕你對張筱舒的感情。

  因為你不可能對自己像對她那樣好。
  
  劉純櫻經歷大量失血過後,雖是撿回一條命,人也恢復元氣重新回到工作岡位,但是子宮卻喪失女人具備的生育能力,張筱舒注定是獨生女。滴溜溜的多情眼睛和漂亮的臉型唇形像極了父親,但堅強有主見、凡是想要追求的東西必要得手的固執個性卻像極了母親,雜揉兩者性質的微笑既蕩漾迷人又自命不凡,她成了人見人愛的好孩子。

  忽然,你想起劉純櫻曾經感慨的對你說:「這孩子若是全像你就好了,這樣……就會都是她傷別人的心,別人一點都傷不了她了。」

  那時你倒覺得筱舒全是像你的,用區區一兩塊巧克力就勾搭上班上的小公主班長,這不是你張意逢年輕時老幹的把妹把戲嗎?你並不擔心。

  你和純櫻給她最好的所有,最好的學校、最好的保鑣、最好的家管和最好的禮儀家教。尤其是照顧張筱舒起居的家管,更是容不下任何錯誤。一旦這個家管阿姨發生任何差錯,直接處分。

  你從來不討厭或瞧不起家管阿姨,除了伍媽。那個該死的伍大媽居然敢讓寶貝女兒洗碗洗到手受傷,簡直無能!你用最惡劣的方式將伍媽開除掉。

  但是自從伍媽走了之後,筱舒就不太喜歡膩著你或純櫻講話了。

  每次都吵著不想你們去上班、吵著嚷著多陪陪我嘛的張筱舒,就像被透明的怪物吞掉又重新吐出另一個張筱舒一樣,感覺她沒有變,但是卻又變了。

  你知道你做錯了。

  純櫻會說那是她變成熟了、長大了、不需要爸爸媽媽了、獨當一面了,但你就是知道你做錯了,張筱舒在她和你們之間架起一道厚重的防彈隔音玻璃,而且隔音是單方面的,她聽的到你們說甚麼,但是你們卻聽不到她內心的聲音。

  她選擇對你們保持距離。

  在那之後張筱舒像變了個人似的,在學校任性妄為,在家裡乖巧靜默。你透過校方得知她在學校脫序的自殘行為,和對於自殺防治輔導員吳碧華老師的詭異感情,你明明就知道她的很多事情都變了調,可是偏偏甚麼事都幫不了。

  爸爸是進不去女兒的心理世界的,無論你多好、多努力,那段距離你無法克服,也永遠無法克服。這是你不斷玩弄別人的女兒所帶來的報應嗎?有時你會哭,在酒吧,然後你最後總會瘋狂地與不認識的女人上床,忘記一切。

  然後性愛從發洩變成武器,你開始利用自己的身體去收買一些醜陋老女人的心,讓那些醜女人以為自己還有使別的男人婚外情的魅力,最厲害的大概就是北京總公司的劉星魁吧,跟她進了房間的隔天,立刻匯了一億到台北分公司,沒有第二句話。

  然後你變成更聰明的賤貨,對女兒感到絕望而重回軟爛人生的賤貨張意逢。

  然後那時的你遇到陶然。










  

  陶然是創藍文創行銷部的主任,你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吳碧華的丈夫,只知道你在一次雙方公司因為併購案一道開記者會,會後雙方人士各自解散時,在深夜的街上巧遇正要往一間同性戀酒吧走入的陶然。

  雖然一開始對他是同性戀這點感到詫異,他看起來跟你印象中同性戀應該要有的樣子相差甚遠。刻板印象讓你覺得同性戀要不就是肌肉男要不就是人妖妹,未曾想過普通尋常的中年男人也可能是喜歡男人的。

  反正你和他不但聊上了,也勾搭上了。

  那天晚上他帶著你進到安靜沉穩的同性戀酒吧,你以為應該要很吵很亂很性慾,不過陶然說他已經不是想追求熱鬧年紀的人了,所以他近幾年常去的地方既不會辦趴也不會活春宮,只有優雅的薩克斯風聲音隨著樂手精湛的演奏技巧流瀉而出。

  這裡的招牌酒是湛藍‧雅‧薰,是一種甜膩到最高點的水藍色調酒,那是陶然的最愛。那天,你和他手裡各持一杯,然後趁著酒所帶來的絲絲酒意,你們不但聊開了,衣服也漸漸扯開了,最後你們兩人的腿也在樓上的廉價賓館張開了。

  原本你不打算改變地下戀情的現狀,對你老婆來說,你跟誰上床都已經無法傷害她千錘百鍊過的心;對你而言,保持表面的幸福家庭關係對一家三口都再好不過,然而……張筱舒喜歡的人卻是陶然的妻子。

  雖然有點驚訝,不過那時親口告訴你張筱舒喜歡吳碧華這鐵錚錚事實的,既不是筱舒學校的輔導老師,也不是那群八卦的國中女生,更不是管家保鑣,而正是……

  陶然。

  陶然聊天的時候就告訴你他早就結婚生子,結婚生子一切都是為了傳宗接代,老婆是國中老師,不過對婚姻不忠誠的不是只有你,他老婆喜歡的是她的學生,而且跟女學生地下戀情的時間比你和陶然一起的時間久。誰也沒想到他陶然的外遇對象是你,他老婆的外遇對象則是你寶貝的張筱舒,簡直是親上加親。

  你覺得月下老人在牽紅線的時候鐵定不小心打翻了所有線團,緣分把所有認識的人緊緊聯繫到不可想像的地步。

  有的時候你會希望陶然的兒子能和張筱舒在一起穩定下來,大學畢業後結婚,你和純櫻可樂得當外公。不過有時候你又會想,也許你可以用你小三的身分破壞陶然和吳碧華的婚姻,這樣……

  筱舒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全然屬於她的吳碧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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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主| 發表於 2015-8-14 22:31:16 | 只看該作者
陶誠






  你認識一個學長,他這陣子兼了份很詭異的差,雖然你不太想過問他的事情,不過基於你和他是大學室友,你還是忍不住告訴他你想要他幫忙的事情。

  因為室友學長說他在打工處有看過你女朋友的媽媽。

  一邊哭一邊看著老闆丟給她的整疊照片,純櫻阿姨似乎是學長打工處的常客,你知道學長打工處是間徵信社。

  「你要不要試試看徵信?」

  你的學長笑著同你說。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歪一邊,讓他看起來很陰險,但是他臉上的瑕疵倒還不至於讓人生厭,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學長又在推銷自己打工處的產品了!我雖然打工賺了一些錢,可是沒有像學長賺這麼多喔!我哪有錢去徵信啊別鬧了!」

  你這麼回應你的學長,畢竟你跟張筱舒從高中就開始交往,國中就因緣際會互相認識,而且張筱舒始終都是主動靠近你的那一方,你總覺得應該是張筱舒要請徵信社來徵信你吧!怎麼會是你需要徵信社呢?

  張筱舒又不像你這麼愛玩,她又安靜又乖巧的不是嗎?

  不是嗎?認識這麼久了……

  頻繁的時候每天見面兩三次,忙的時候也會一個月見面一次,國中時她就知道你喜歡打籃球、聽五月天,煩惱爸爸媽媽感情不睦,喜歡數學討厭社會,每次生日都會送你最愛的護腕……

  但是你呢?

  張筱舒念的是哪間大學哪個科系?她喜歡做手工藝嗎?她喜歡甚麼明星?她在沒有跟自己約會的時候都在忙些甚麼事情?她煩惱些甚麼?你除了純櫻阿姨工作是在飯店業之外,你對始終沉默少言的張筱舒沒有更深入的了解。

  吹起的長髮遮蔽張筱舒的臉龐,腦海裡出現看不見張筱舒臉龐的畫面,那是上次一起去看電影時留在腦中的記憶。

  原來你連她到底喜不喜歡那部電影都不知道,就帶她去看了呀……

  「欸欸,學長,」追求徵信就像是開啟潘朵拉盒子的自毀行為,但是好奇心總會如猛獸迅速吞噬人的理智,「婚前徵信……之類的……會很貴嗎?」

  學長的嘴角泛起同樣微歪的笑容,「你那種的,用行蹤調查應該就可以了,反正還沒論及婚嫁算不上婚前徵信……算你學生好友價大概四萬塊吧。」

  就當作是調查小書的喜好吧……不要想得太壞。

  


  照片被推到你面前的時候,你沒有想過你們的關係比想像中的深厚,尤其是她和她女朋友彼此歡笑的神情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你從來沒有看過張筱舒那麼快樂的模樣,根本是另一個人。

  就算是你花了整個星期的打工錢賺給她一個白木屋情人節蛋糕的那天,她也沒有像照片上咬著太陽餅的樣子那麼燦爛。

  太陽餅是你去台中參加營隊時買回家的,對,你很希望那不過就是場悲慘的巧合,但是真正的現實卻是更令人作嘔的。

  純櫻阿姨在明知自己丈夫偷情時,那天還是漾著一臉笑意吃著英式下午茶的情緒,你比任何人都還要能夠理解。

  那不是憎恨和憤怒,而是發自內心油然而生的厭惡與噁心,但是當看著純櫻阿姨一貫溫和而親切的笑容,你卻像是模仿甚至想超越她一般,對著在場的所有人武裝自己,用加倍陽光的笑容。

  最後你委託學長把張筱舒和另一個人的照片給純櫻阿姨看了,在事後卻從學長那收到一封回信,上面沒有寫字,只有張意逢叔叔和意逢叔叔的外遇對象全身赤裸交纏的身影,在床上。

  好熟悉的……呵呵……

  你開始笑了,用最放肆的表情,可能嘴角都裂到太陽穴了吧,但是你一點都不覺得疼痛或麻痺。

  你的臉上從此黏上一付脫不掉的陽光笑臉,就跟純櫻阿姨的專業笑臉一樣。

  沒有眼淚的一座枯城。

  沒有悲傷的微笑世界。

  最後警察找到你的時候,你在你的衣櫃裡,不只是你的臉上,連你的脖子上 也刻上了一個猶如美麗微笑的淺淺痕印,用粗粗的麻繩。






(偷情‧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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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5-8-24 01:38:30 | 只看該作者
看完陶然篇時
真的覺得緣分很妙~
真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命中注定嗎...我們人生只不過是在演一場戲,大家只是照著劇本在過日子....
美國那裡有研究指出,你週遭最要好的那些人,通常你們前世就很好了

然後是純櫻篇
不得不說,女人會裝傻這句話很貼切呢
然後最後,沒想到會牽扯到小書欸...

......沒想到真相竟如此......讓人訝異
小書喜歡那個老師,還喜歡這樣劃自己的手
她只差情殺這件事就可以升級為病嬌吶 ( 不對吧## )


亞還以為陶誠會是善良的那個
沒想到真正善良的是純櫻才對.....

很妙的一篇文章
本來所想的都會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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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樓主| 發表於 2015-8-24 12:42:10 | 只看該作者
希爾維亞 發表於 2015-8-24 01:38
看完陶然篇時
真的覺得緣分很妙~
真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命中注定嗎...我們人生只不過是在演一場戲,大家只是 ...

這篇文是我第一次想要挑戰爭議性主題的文
我那幾天還在擔心會有人跑來說違反板規矩呢
後來我想想其實我根本不必擔心我的文會被版主封鎖ing
因為我去看了夢摩輓歌大大的作品才發現她的“舔愛”比我家偷情恥度和尺度都相當高出許多
而寫起來也比我的流暢許多

不過也有版友跟我提醒說第二人稱的部分
主角角色設計上要注意
因為不是每個人看第二人稱喜歡被一直指指指
所以我也因此開始調整一下第二人稱的書寫
一直都在嘗試改變呢!

所以現在先休息一下寫個平時就寫起來很順手的第三人稱
第二人稱其實有點困難呵呵
我當時也是為了要挑戰自己所以不想一直寫大家常寫的那種方式
寫了好久好久抓到一點東西卻又發現更多缺失
所以一直都很希望下次更好呢!

我目前覺得自己第二人稱寫的最符合想法的大概是《小刀》那一篇
那一篇聽了坂大評語各方面所以認真思考了如何改進的方式
寫的特別符合第二人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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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5-8-24 14:14:05 | 只看該作者
啊,寫得真棒。環環相扣,設計很精彩。
本該是最無知無辜那個反倒遭了最多罪,實在嘲諷,尤其他這麼搞後,其他人大概無法得到美滿結局。真是太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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