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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6-9-24 21: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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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對鏡》山崎光琉 x 白藤梓】
本帖最後由 s10130559 於 2016-9-24 21:35 編輯
當黑貓雪球醒來時,客廳裡半個人也沒有,只有牠自己一隻貓。事實上,不只是客廳安靜,整幢房屋都像是陷入睡眠一般,悄然無聲。
牠並不討厭安靜,相反地,身為一隻貓,牠比較喜歡寧靜的地方。而關於這點,牠不得不說,現在和牠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兩位同居人是牠遇過最棒的人類。不會像第一任飼主一樣,動不動就要抱著牠玩,打擾牠的私「貓」時間;也不會像第二任飼主家的小孩子,把牠當成動物娃娃擺布;更讓牠感到無比慶幸的是,這裡沒有嬰兒高分貝的哭聲,若再繼續在第三任飼主家多待幾個月,現在的牠恐怕已經失聰了。
至於現任的這兩位同居人,有著和這個鄉下小鎮相似的氣息,純樸且安寧,讓牠十分滿意。
長得比較高、臉上通常掛著笑容的是同居人一號──山崎光琉。而從兩位同居人的對話中可以得知,他在東京有一份模特兒正業。若不是知道這點,牠還真的會認為山崎是專職家庭主夫。他只要有在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內有洗衣打掃煮飯,外有庭院整理食材採買敦親睦鄰,大大小小的家務雜事都是由他一手包辦。
至於同居人二號──白藤梓呢,他則是個和山崎完全不同類型的人。除了寫寫曲子、彈彈吉他、唱唱歌等他會想做的事之外,他幾乎什麼都不做。簡而言之,他就是隻披著人皮的貓,過著貓一般的自由生活。白藤最常出沒的地方就是二樓主臥室的床上,白皙的皮膚配上白色的被單和棉被,整個人活像床的一部份似的。當牠偶爾心血來潮撲到床上翻滾時,十之八九撲上的都是搶先佔據大床的懶骨頭白藤,而不是真正的床。
想到這,雪球伸了個懶腰、跳下沙發。幾個彈跳,牠熟門熟路地蹦上通往二樓的木樓梯、來到主臥室的房門前。比一般人還要微弱一些但十分穩定的呼吸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牠不用走進去就可以知道,同居人二號現在正在房裡睡覺,而且沒有一時半刻是不會醒的。
才剛醒來兩三分鐘、「睡眠電池」呈現飽和狀態的雪球沒有想要窩到床上的欲望──或許等半個小時後,當牠的電量降到剩下百分之八十時,牠會考慮佔領床鋪一角。推開沒掩實的木製門板,牠巡邏似地在房內晃了一圈,還跳到白藤身上,伸出小小的貓掌戳了戳那張比普遍人類男性還要小一些的臉。
「嗯……」睡眠中被打擾,那人皺了皺眉,翻身面向另一邊,繼續酣睡。
用收起尖爪子的貓掌在貓同夥背上抓了幾下卻沒得到任何反應,自討沒趣的牠跳下床、離開房間。三步併作兩步跳下木樓梯,牠踏著無聲的步伐,往散發出香氣的廚房走去。
廚房、山崎、香噴噴的食物──三個雪球都十分喜愛的詞在牠腦中冒出。
「喵──」還是吃個飽再回去睡回籠覺吧。
「喵──」
「喔,雪球早安。」聽見熟悉的貓叫聲,在廚房裡忙碌的光琉頭也沒回地說。
關於雪球這隻貓,光琉一直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和其他的貓不一樣,牠是隻十分有規矩的小貓。若要用確切的例子來說明乖巧程度……從第一天進到這個家的家門以來,牠從來沒有闖過禍──大概就是這麼乖。反倒是梓,趁雪球在路邊睡覺時偷把人家抱回來,撿回家又不負起照料責任,讓他很是頭痛。
把蒸籠的蓋子蓋上後,他轉身將準備好的雞肉粥端到已經自動自發跳到「寶座」上的雪球面前。所謂寶座,其實是一張墊高的椅子,高度剛好讓牠可以用舒服的姿勢吃到放在桌上的食物。和其他人家不太一樣,寶座不是用買的,而是梓的雙胞胎妹妹──明咲國中時,跟著學做木工的朋友一起做的。
嗅了嗅面前的粥,食慾一直都不錯的雪球稀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雪球,光琉不禁嘆道:「要是阿梓也像你一樣肯乖乖吃飯就好了……」
說到梓的吃飯情況,這又是另一件讓他傷腦筋的事情。
對梓而言,吃飯似乎不是一件必要的事,吃或不吃,一切看當下的心情而定。如果今天有吃飯的心情,他有什麼就吃什麼,不太挑食;如果今天沒有進食的閒情逸致,不管是什麼,他都不吃。不論是威脅,還是利誘,通通沒用。手段再強硬一些,他就會跑給你追。即便已經來到二十多歲這個年紀,家裡偶爾還是會上演這種幼稚戲碼。
為了防止任性的同居人哪天不小心餓死在床鋪上這種恐怖的事情發生,光琉可是費盡了心思。
首先,隨時注意對方想吃什麼是最重要的。一起看電視時、一同外出時、睡前兩人窩在床上滑手機時……他都會留意那隻難養的傢伙有沒有看上什麼想吃的東西。雖然梓不會開口說,但是從行為舉止和表情判斷並不困難。只要他的視線在某則廣告或某塊招牌上多停留幾秒,或是稍稍睜大眼睛、一臉有興趣地望著某樣食物時,光琉便會暗自記下。之後,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在近期將那樣被相中的料理做出來。這招成功的機率有百分之八十,失敗的那百分之二十是因為沒趕上梓變心的速度。
第二,挑選送上食物的時機。通常,梓最不會反抗的時間點,就是剛睡醒的半小時以內。趁他還迷迷糊糊的時候,藉機把他按到餐桌前坐好。這麼做,貓捉老鼠的追逐賽發生的機率會降低一些。
最後,不要在梓身上強加太多規定。只要不是太誇張的行徑,光琉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例如,不想坐在餐桌邊,硬是要捧著飯碗佔據雪球喜歡的坐墊堆;先吃飯後甜點,主餐吃不完;以超緩慢的速度進食,一頓飯花超過一個小時吃。以上這些事例,光琉都不會制止,只要最後有食物進到梓的肚子裡、不會讓他哪天在屋子的角落發現不知名乾癟人體就好了,這是他的最低要求。
而對於自己離開故鄉的幾年間,沒有能幹的妹妹陪在身邊的梓沒有把自己餓死,光琉覺得這簡直是個奇蹟。
高中畢業跟著朋友去東京旅遊時,他因緣際會之下,在東京的街頭被事務所的人選中,就此在首都展開模特兒的工作。一年半前,他在工作穩定後,搬回了這個他待過十多年的鄉下小鎮,有工作時再搭車通勤。
若問他為什麼不乾脆定居東京……大概是放心不下梓這個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個小任性,就把自己給弄死的傢伙吧。
「阿梓能活到現在,某方面來說,真的很了不起啊……」光琉無奈地嘆道。
似是聽見他的嘆息,吃完了早午餐的雪球抬頭望向他:「喵?」
「雪球也這麼覺得嗎?」
當白藤梓被同居人從被窩裡揪出來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的事了。大睡魔被拖離床鋪後,溫暖舒適的王位立刻被黑貓小睡仙給霸佔。
「想睡……」趴在餐桌上,梓閉著眼睛咕噥。
「誰叫你昨天晚上不早點睡?我可是提醒了你很多次。」將剛從蒸籠裡夾出來、還熱騰騰的食物放到桌上,光琉哄道:「趁熱吃吧。今天要趕下午一點半的電車,不是嗎?如果趕不上,造成約定好的表演延誤,可就不好了。」
「喔,表演……」梓如此應道,但依舊維持著黏在桌子上的狀態。
看似難以在人類社會中生存的梓,靠著音樂的才能,還是稍微能餬口飯吃──雖然他吃掉的飯錢多半是光琉掙來的。透過接編寫曲子、室內音樂演奏等委託案子,經濟收入上倒也還過得去。
「現在不吃,在表演中可能會因為血糖過低而昏倒喔。」光琉戳戳梓的臉頰。
好在在工作方面,梓還留有那麼一點責任感。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依然沒睜開雙眼的他朝光琉的方向伸出手。會意過來的光琉在梓改變心意前,快速把食物遞上前。
「嗯?這是什麼……」口中的食物咀嚼起來不像任何一種他吃過的東西,而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成功讓他把眼睛張開。
捏在手裡的是一顆奶白與抹茶綠相間的玩意兒。吃起來有點像蒸麵包,但又比麵包扎實一些。麵團的微甜中帶著抹茶的香氣,吃起來的感覺很新鮮。
「中國的饅頭,之前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和日本的很不一樣呢。看起來很有趣,就試著做做看了。」光琉端來溫熱的蘋果紅茶,「吃起來如何?」
「嗯,好吃。」梓默默地咬下第二口。
聽見正面評語,光琉開心地說:「我想說,阿梓喜歡抹茶,所以就加了抹茶粉下去做。你喜歡就好。」
「對了,」盯著手裡熱呼呼的中式饅頭,梓說道:「今天晚上六點半會到車站。來接我。」
停下正在收拾廚房的雙手,光琉有點訝異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平常不是要到八、九點嗎?怎麼今天特別早?」
對此,梓沒有多做解釋:「不知道,問老闆。」
「難道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光琉喃喃自語道。準備繼續清理流理台時,他突然問了一句:「既然這麼早回來,晚餐要不要一起去哪裡吃?」
「酒井家的螃蟹丼。」很難得地,梓沒有給出「無所謂」、「隨便」、「都可以」這些答案。
這下,光琉可真的感到驚訝了。不過,驚訝維持了大概兩秒後,他便笑著說:「果然,阿梓也想吃螃蟹啦。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盛產期的秋季了呢。」
雖然有點奢華,但是偶爾一次也還好,就這麼辦吧—─半睡半醒間,梓聽見對方如此說道。
光琉沒有老實表明的是:中式饅頭,是前天晚上一起看旅遊節目時,梓多看了兩眼的食物。
梓沒有說出口的是:今天確實是特別的日子,是兒時三人總會一起大啖海鮮丼的那一日,最期待的盛產期第二週的星期五。
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在兩人心底發酵,醞釀出冒著細細白煙的蘋果紅茶那般溫暖的秋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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