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四篇完結】《生日》系列

0726

　　他就要前往未知的國度了，五年後他拿到博士才會再回來，那時的他還會記得我嗎？

　　雖然因為學長晚一年唸研究所，所以在同一個實驗室待了兩年，還一起畢業，可是他總是自己一個人吃零食、一個人跑程式，跟他其實很不熟。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感似地，連近幾天正式從研究所畢業要離開，他的個人座位上，好像也只有放著一兩罐上次從他跟教授去英國發表期刊論文時買回來的英國紅茶。

　　一下就離開了沒有人送行，學長的畢業有點蒼涼，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好像今天就辦理研究生宿舍的退宿了，再也沒有跟他同房的機會了。

　　他只有隨身攜帶列算式用的原子筆和筆記型電腦，然後就是裝了他一身簡便家當的行李箱和宅男專用筆電後背包。

　　他一直就是這樣不修邊幅，所以沒有人會注意到他，若真要說起來他唯一讓人記得的就只有宅宅的眼鏡男形象呢。

　　可是我就是記得他，因為他是所有研究收助教裡面，唯一一個會認真把大一小鬼們的算式仔細看過並列出錯誤的傢伙。

　　「我知道這些算式是高中程度的，我也知道你們會考得上這間學校的電機系一定有算出答案的能力，答案很簡單，」學長總是會抬起頭看著站在他旁邊的小大一，然後說著，「可是真正重要的不是算出答案，而是跑出答案的算式過程。你要記住，你現在的這些算式不是給人腦跑的，而是給電腦跑的，是讓電腦跑得出來的運算模式，不是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

　　然後他就會很有禮貌的把本子交還給那些企圖投機取巧自以為很聰明的小鬼們。

　　他的眼神有時很慵懶很無奈，但是遇到他想進行的事情就會變成很堅定。

　　所以我決定把他忘在實驗室的紅茶還給他。

　　我的左手握著外觀包裝精巧的英國紅茶，紅茶的味道香香的，茶包的味道很熟悉，因為每天晚上學長都會拿出動漫圖案馬克杯把它們泡開。
　　
　　因為想聞那個香香的佛手柑紅茶的味道，我才會每天留在實驗室那麼晚那麼晚，當我的腦子終於釐清我這兩年來夜夜留在實驗室的原因並不只是想聞香味的時候，他已經申請到國外的大學獎學金。
　　
　　就已經來不及。

　　我揪住學長的後衣領，他的背有點駝、頭髮有點亂有點打結、衣服有點皺，但是就是想揪住他，即使是最後的一天。
　　
　　「學長，你的茶！」忍住想放聲大叫的衝動，你笑了，「然後就是……學長生日快樂。」
　　
　　想祝福他一路順風、想祝福他鵬程萬里甚至想留住他，但是不行。

　　「嗯？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他回頭了……並且回答我了。
　　
　　該怎麼回答他呢？要說我覺得他的程式寫得真的很好嗎？他很認真嗎？我會偷偷去看他近乎荒廢的臉書嗎？我要說甚麼呢？又該說甚麼呢？

　　為什麼我會知道呢？
　　
　　「因為我喜歡你。」

　　「那茶你留著喝吧，再見。」

　　學長走了，在暑氣甚重的畢業時節，由窗外吹進電機大樓長廊的風有點燥熱，我的眼睛也好熱，臉也是。
　
　　「如果你有一天來美國的話，可以來密西根找我。」學長回頭望向我，看見我哭了，「如果有那一天的話，我會等你來。」

　　我必須一畢業就去工作，出身平凡家庭的我絕對沒有優渥的金錢條件可以出國。

　　「如果沒有那一天的話呢？」

　　學長原本只有頭向後轉，現在則是整個人正對著我了，我楞楞看著他，他卻像是理應當然地脫口而出：

　　「那當然就是你要等我囉，不然咧？」

　　沒讓他有機會拒絕我，我衝上前緊緊把他抱住，希望我背上同樣被另一個人緊緊環抱住的感覺不是錯覺。

　　我想所謂的再見，就是還要再見的意思吧？

       我選擇這麼相信。










(完)

0726

《生日之前》上


　　那個人跟我不一樣，他是一個會去蛋糕烹飪社那種甜甜的地方虧妹的小子，在大學的時候只知道他是我們系的，但是我們學校光我們系大一到大四就有幾百個人，對我而言他就是個即便與我呼吸著同一區域的空氣，卻不會因此變成同個世界的那種人。
　　
　　跟那個人真正有交集是在大三的時候，喔對了我忘了說，那個人比我小一歲。他大二的時候可是個熱愛夜遊、夜唱和瘋聯誼的傢伙，總之他是屬於世界會繞著他打轉的那種人。

　　我可不是，因為我怕麻煩。

　　不過麻煩似乎不會因為你不去找他，所以就不來找你。

　　「學長，我是從今天就要住進來的陳冠宇，我的東西就直接放這邊囉！」

　　大四的學長畢業臨時搬去竹科準備上班，而頂替學長位置搬進來的學弟就是我說的麻煩。身為一個社交動物，他甚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潔癖。他剛搬進公寓的時候，整個客廳都是紙箱，而且我不小心撞倒那些疊高高的箱子，還差一點被那些東西砸傷頭。

　　麻煩，真是麻煩。

　　「學長，要不要吃消夜？我去買！」

　　「學長，我要去訂茶湯會，你要嗎？要啦要啦！我要紅豆珍珠鮮奶茶，現在第二杯半價！」

　　「學長學長，你知道那個老摳摳教授要怎麼應付嗎？那個作業……」

　　「齁你在看批踢踢，真的超宅的耶！」

　　自從陳冠宇搬進位於學校後門不到十分鐘路程的小小公寓三樓，每天晚上總是突然蹦出來的他變成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東西，就跟無法處理的程式bug一樣。當然我知道他這樣做對一般人而言是所謂的親切、所謂的平易近人、所謂的好相處、所謂的主動交際，但是真的……

　　好麻煩。

　　陳冠宇搬進來大約一個月的有一天晚上，突然變安靜了，沒有訂飲料也沒有訂雞排，更沒有隨時隨地無時無刻的「挖靠你這樣真的好宅！」，我簡直覺得太棒了，所以毫無防備的走出房間。

　　「幹！」
　　
　　一個臉上整個都是黑的傢伙蹦出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被嚇過！

　　若要真的形容起來，大概就是名偵探柯南的兇手那樣，反正整個就是黑的。

　　反正又是那個陳冠宇。

　　「學長你嚇那麼大幹嘛啦！還罵我幹！」

　　總之他臉上的就是我妹也有在用的抗黑斑熊貓竹炭蝦咪碗糕面膜，我透過他沒關好的房間門邊去看他房間，他書桌上的保養品量連我妹都望塵莫及。

　　我的腦內ｃｐｕ運算過後得到的結果就是──每個嘔吐劇花美男的背後，都有一間很娘的房間。

　　當然那個麻煩鬼給我找的麻煩絕對不會只有這樣的，呵呵……









(待續)

0726

《生日之前》中




　　陳冠宇在我那邊一住就住了快一個學期，沒有人覺得我應該要跟陳冠宇那種人很熟，對，就連我都覺得我不應該跟他很熟，我應該跟他只是陌路人，但是陳冠宇就是個連跟我這樣的人都能找到方法相處的社交專家，他總能跟別人建立關係而讓對方無法拒絕。

　　雖然宅到有時會足不出戶一個星期，怕麻煩的心態也會讓我的臉上好像貼著「請不要跟我講話，我會懶得回你」的大貼紙，可是其實……我真的不是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所以陳冠宇在租屋處對我的嘰哩瓜啦亂說話，剛開始的煩躁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的聲音變成習以為常的背景音樂了。

　　而且不是會討厭的那種，不然也不會變成習慣。

　　不過他還是帶來了不少除了他本身很聒噪這點之外的麻煩，例如他那群每個星期五晚上一定會來聒噪一下的聒噪朋友們。平時的陳冠宇就已經夠亂夠多東西，他的朋友也是物以類聚的聚出更多垃圾，而且吵到我連想坐在電視前面看個電影都沒辦法聽。

　　「他看起來超難講話的耶……（氣聲）他可是書卷耶，那種只會讀書，不交女朋友、不加社團的那種宅男耶……小宇怎麼會跟那種人很熟啊？」

　　「……（氣聲）……他是小宇的室友啦，人家其實人很好啦……」

　　老子我有加社團好嗎！老子我象棋社的，象棋六段好嗎！

　　他們的聒噪跟直接了當衝著你的陳冠宇的聒噪不同，他們永遠都能用氣聲講到最高音量，然後大聲到被我聽見。

　　很聒噪，是怎樣都習慣不了的那種。

　　「學長，你也一起來吃嘛！我打工的地方賣的漢堡喔！」當我努力的在聒噪世界求生存，努力擠在沙發上看電視，陳冠宇竟一手抓住我的肩膀，另一手把超大漢堡從我面前塞進我的嘴巴，渴望我下巴脫臼的意圖太過明顯。那些氣聲八卦軍團竟然都不說話了，連拿著餐廳薯條準備入口的手都僵掉不動。

　　他難道沒看到他朋友很乾很尬的臉色嗎？陳冠宇你是白癡嗎？

　　為什麼要叫我一起去吃？你帶一堆你的狐群狗黨回來，我不是不能抱怨，只是不想計較！懂嗎？反正我大四忍到寒假就要回老家，你懂嗎？我不想計較而已！

　　不代表我不介意這些人。
　　
　　可是我還是咬下去了，每次都是這樣，他就是讓我沒辦法拒絕。

　　「很好吃對吧？對吧！對吧！對吧！」我承認我咬下去第一口的時候有眨一下眼睛，但是不代表我會因為紫色洋蔥和美國牛漢堡肉的搭配還……還不錯就原諒陳冠宇的白目。「學長不要再早餐和中餐都不吃囉，好嗎？」

　　每次都會這樣，總會在莫名奇妙的情況，就被發現沒吃飯這些奇怪的小事情。他居然還歪頭傻笑，他以為他是鬥牛犬嗎？

　　我把那個跟我兩隻手掌一樣大的漢堡全吞下肚了，然後他在他的朋友面前遞給我衛生紙。

　　「給你，擦嘴吧。」

　　他的好意總是讓人沒有辦法拒絕，他就是這樣才會有很多朋友吧。

　　很蠢、很笨，可是比誰都還體貼。我第一次覺得用體貼這兩個字帶入到一個男生是貼切的，他就是因為體貼所以有很多朋友吧？

　　不像我。

　　麻煩。

　　他不像我，他總是被人簇擁。

      然後我居然……

　　第一次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不夠完美。
　　
　　「不要再叫那些人來這裡好不好！我靜不下來！」

　　下棋和寫程式，它們總是有一定的格式、有一定的規矩、有一定的路子可以走，但是情緒卻沒有一定的一定，情緒世界裡唯一的一定就是一定會爆發。

　　「不要再叫我訂那些消夜了！我這一個學期胖了快五公斤了你知不知道！」

　　「不要再提醒我駝背很宅、不要再提醒我站起來動一動！反正你很帥，你就最不宅！」

　　關於他硬塞給我的親切和對自己的厭惡，都好麻煩。

　　好麻煩。好麻煩……

　　如果我知道我對他的感覺就是所謂的「羨慕」和「忌妒」，會不會我那時就會對那傢伙好一點？

　　瘋狂的期末考和瘋狂的期末報告和瘋狂的期末作業，如排山倒海而至，我快被壓垮了，我不能停止去完成課業要求，那時的腦子告訴我不能變成像陳冠宇那種鬼混摸魚的玩咖。

　　「那你就讀書讀到死算了。」陳冠宇走出公寓，你甚至聽的到重重的關門聲。

　　然後當天晚上他再也沒有回來。

　　以他平時給我的感覺，我總覺得他一定是在哪個漂亮學姊家纏綿過夜了，我跟他從來就沒有很熟，我認得的他的聒噪朋友也只是他所有朋友的冰山一角吧我想。

　　他從來就不缺朋友。
　　
　　在那之後我聽到房東緊張用手機通話時，已經是凌晨三點，然後陳冠宇的朋友打給我，我有接，因為我那時明明就很累卻怎樣都睡不著。

　　「學長，小宇出車禍了，在市立醫院。」

       快要寒假的一月多的凌晨，我連外套都沒有穿，就騎上摩托車。知道他人沒死，我才終於發現我的手被冷風凍的連伸都伸不直。











（待續）

0726

《生日之前》下





　　昏迷整整兩個月，他的朋友沒有一個是留在醫院整天的，因為他的朋友們總是有跑不完的趴踢和推不掉的邀約，但是輪流出現也夠了，多虧他們每個人的聒噪多嘴，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會來公寓是因為陳冠宇想要他們認識那個叫呂齊的學長，他也想要呂齊認識他的朋友。

　　反正呂齊就是我，就是那個沒女朋友感覺很難講話的怪咖。

　　「小宇說他覺得你只是宅了點，不會很難相處的。」

　　「小宇說你都不吃飯、逛批踢踢、不出門，很常很常提到你的超怪事蹟耶！」

　　「小宇把你講的好怪可是蠻可愛的，好啦你是真的蠻可愛的啦！上次吃漢堡好像快嗆到一樣超好笑的！」

　　對他的朋友們而言，陳冠宇也是個怪咖，一個時常提起他室友學長的怪咖帥哥。不知為何我居然感到有點開心，我幹嘛開心呢？

　　我的腦子運算不出這個情緒，也不想運算出來，我怕答案太過赤裸裸。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他的旁邊，看著他斷掉的腳還有包著紗布繃帶的頭。我期末考沒有去考、期末作業勉強交出垃圾、暑假也沒有照計畫回老家，簡直崩壞了我的日常生活，我就在台北待了兩個月，幾乎天天睡在醫院，我還從護士長那邊學會最標準的換藥方式和程序，做了整整兩個月。

　　我那時卻沒想到麻煩，而是愧疚，和心甘情願。

　　等陳冠宇那傢伙甦醒之後，我跟他反而漸行漸遠，也沒有機會繼續同居屋簷下了。大四下碰到他的時候他沒有刻意迴避也沒有打招呼，因為醫生說他喪失某些記憶，不過還好他喪失的是像我這種不重要的人的記憶，關於電機系教過的東西和他虧過的妹子他可是記的牢牢的。

　　可是他的朋友都哭了，尤其是他的女生朋友。

　　我問她們哭的原因時，她們也不願意明講，我倒是也不在意，我想半點也不重要吧，不就跟一開始一樣的嗎？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不是嗎？

　　大學部畢業之後我先去服了兵役，回來就跟陳冠宇那一屆的電機系一起考碩士班，放榜確定考上的時候，陳冠宇的女生朋友還特別跟我打了招呼，不知聊到甚麼事，她突然講了這麼一句話：

「如果他沒忘記你就好了。」

「誰沒忘記我？」

「小宇，陳冠宇。你還記著他嗎？」

　　「我當然記得阿，但為什麼？」

　　「因為如果小宇知道你在他昏迷時每天都來看他，以他的個性一定會開心到一整天都輕飄飄的吧？」

　　「蛤？」這件事有點久遠了，跟陳冠宇的相處也沒有想像中的深交，我不懂那傢伙會開心的點何在。
　
　　「呂齊學長，你真的就像機車雷殘出車禍前的小宇說的，相當的……相當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呢！但不是壞事喔，呆呆的不知道很多事情比較好喔哈哈！」

　　「筱舒，妳在跟誰講話啊？」談話的主角翩翩出現，除卻額頭上車禍留下的大疤，他還是個帥哥。

　　他出現的時候，身旁的氣流似乎微妙的轉變了，連榕樹的葉片也戲劇化地隨風墜落不少，陽光也配合的轉了照射在那傢伙的角度，好像視線中所有的畫面都放慢動作似地。

　　我將這樣的視覺現象當作錯覺，不過這種錯覺挺美的，我喜歡。

　　我喜歡。

　　我喜歡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那些奇怪的錯覺出現在他的身上，只因為是發生在他的身上，所以喜歡。

　　那個錯覺也發生在今天，他從長廊朝我奔馳而至的時候，所有的事物都放慢速度，包括光線、空氣、溫度、濕度，和氣味。

　　如果他忘記了，就再跟他住兩年，就再跟他待在同一間實驗室兩年，讓他重新記得。

　　「學長，你的茶！」其實那罐茶是要請實驗室全部助理喝的，可是大家都以為是我專屬的不能喝。
　　
　　如果是小宇買回來的茶的話，大家就會很自然地把茶喝完的吧？因為小宇是那麼的平易近人、愛笑、親切，是我永遠都學不會也忘不了的好。
　
　　「然後就是……學長生日快樂。」

　　我就知道他會重新記得，甚至記得更多。

（完）

希爾維亞

果然學弟跟學長的視角效果就是不一樣w
學長意外的有種萌感欸w

然後覺得學長有傲嬌屬性欸 ( 被打飛## )

小宇你怎麼可以失億啊
而且還是忘了學長 ( ##
重點是妹子卻還記得呀 ! ! !

0726

希爾維亞 發表於 2015-8-24 01:00
果然學弟跟學長的視角效果就是不一樣w
學長意外的有種萌感欸w

人家學長就是一個這樣的傲嬌咩咩咩~~~~~~~~~~~
話說如果是看0726短篇集的話就會知道學長是用我老哥當模特兒寫的
重要的家人咩
至於陳冠宇學弟則是拿我大學同學系學會會長和一個超級不愛念書的高中同學當人物形象的參考
愛玩+超愛混夜遊夜唱+世界是繞著他們轉=陳冠宇的設定
可能覺得這樣的cp超可愛就忍不住寫了呵呵

沒忘記虧過的妹子這句話根本就是學長在吃味XDDDDDDDDDDD
其實陳冠宇一直都是愛著呂齊學長的！
有人說學長→炸毛屬性
我雖然寫文的時候不會一定要把人物硬加進甚麼屬性
可是真的蠻炸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