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光。』 
 
她看見光芒。她呼喊出聲。 
從夢境最深處自一整片黑暗中漫開的柔和微光,隱約有人影在其中。 
柔光漸漸變亮,漸漸變得刺眼。 
但刺眼也罷,徘徊夢境中的她從不願移開視線。 
——那是光啊,美妙的光。 
她如此思著,呢喃著某個只能在夢中複聞的名字。 
醒來後,才感覺涼淚濕枕。 
 
『請把他還給我。』 
 
多少次她醒於一片黑暗中,儘管甦醒之時是應屬於清晨的時刻。她醒在一片濃而深沉的黑暗裡,這片黑暗屬於長駐永夜之城。 
那是背叛光明而永墜暗夜之城,永無復見光明之日。 
她活在這黑暗城池中,回憶裡依稀殘有幼年時對光的印象。 
柔和、明亮、撫慰人心。 
——無論是何種品質,都與這座城池格格不入。 
黑暗之城,又怎會容納光明? 
 
『請給我生長在光中的花朵。』 
 
這是座無光的城。 
沒有光,城裡的植物長不好,能長好的唯有那些異變後的花草。 
柔軟擺動的墨綠藤蔓會從地上緩緩地攀沿上無知人們的腰腹,如蛇般收緊,一圈一圈。色澤濃豔的花朵會散發出迷人花香,侵襲入鼻,避無可避,以劇毒的香氣麻痺湊巧路過的獵物。 
但她總難以克制自己心底深處最溫柔的那一點情感,在永夜之城,堅持不懈地尋找著兒時夢裡所見的花朵。 
堅持不懈地尋覓一個希望:縱然是這片罪惡之地的土壤,依舊能孕育出一朵美好,悄然綻放在某個她尚未看到的角落,安寧祥和地等待著她。 
她堅持不懈地尋覓著一朵花,那朵花應是不具備任何醜惡特質,唯有最單純的美麗,一如她兒時回憶那般,弱不禁風卻又堅強茁壯在一片大自然中。 
——單是那存在本身,就足以帶給她救贖。 
 
她偶爾會將這心底最微小卻又最堅定的希望訴諸於口,告訴自己最親近的他。 
他有時會溫柔地勸哄她,讓她不要過於執著。 
『太執著,總是容易走偏。』他笑著說,但黑暗中就連曾經熟悉的笑容也看不真切,模糊地像個臆想出來的夢一般。她有些說不出的失落,表現在一片沉默中,他於是又向她保證,終有一日必將尋得她心中所念。 
『真的嗎?』她問道。回答她的是一個很輕的擁抱,溫柔一如他待她的那顆心。 
於是她心安,懷著一絲甜蜜與喜悅,小心翼翼地期盼著他所說的諾言兌現。 
——只是待到兌現那天,她方才恍然驚覺,這個諾言還不如不兌現。 
 
『請把他還給我。』 
 
她依然能清楚憶起當日的每個細節。 
多日未見的他終於現身,話語溫柔,笑意模糊。 
那雙始終溫柔的手將她攬入懷裡,輕而緩,像是對待什麼即將消失的至寶般,又像是、又像是根本沒什麼力氣了—— 
 
他遞給她一朵花。嬌嫩柔弱的花朵散發著香氣,不是那種濃烈窒人的毒香,而是很淺很淡的花香。 
而緊接著掙扎覆上她面龐的手,佔滿了溫暖的黏稠的液體,散發著鐵鏽味幾乎將花香掩蓋,至於那顏色是什麼,這片黑暗中看不真切。 
而她手持那朵花,痛哭失聲—— 
 
她哭泣著,纖手抓握著那朵花,力道大極,纖弱的花莖已被折斷。 
她哭了很久,直至黑暗之城偉大的領袖來到,用那一貫柔和得近似無波無瀾的語氣告知她所有事實。 
告知他的叛逃——背離城裡的同族,背離他們理應遵守的條規,遠至充滿光的世界。 
『光明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惡,會讓人產生不該有的嚮往,犯下大錯。』領袖下了總結,滿懷遺憾,聽得她心頭一震。 
『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明明成功了,還要返回這裡。』領袖又說,語氣難得地帶了一絲疑惑。 
『因為我,』她木然地答道,『他說過要給我花。』 
『喔,』領袖的手輕輕撫上那朵花,動作溫柔,『是這朵?』 
她應了一聲。 
『但是在這城裡,就算你立刻把這花種下,這樣的花也是長不好的,』領袖溫柔地說,默念了一句咒語,她手上花朵的觸感變了,原本光滑的莖,此刻摸著,卻有被風乾許久的觸感。 
『我幫你把這花變成標本吧。』領袖笑著給她答案。 
她點頭,輕聲道謝。 
 
那標本日後被她珍重地置在家中花瓶裡。 
卻不曾被她仔細賞看。 
認真說來,那花朵殘影只在她夢中一閃而過,在那片光中隱約現出影子。 
 
『在這無盡的永夜裡,光明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惡。』 
 
但,她渴求光。她祈禱光。 
這是她無法停止,永遠徘徊在實現邊緣的希望。 
她只在夢裡見著光。見著所有不應有的罪惡。 
她也只能在半夢半醒間,輕輕呢喃著這不應訴諸於口的奢望。 
醒來後,低聲對著城中偉大領袖的畫像,懺悔自己難以克制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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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魔法世界,就不要糾結沒光對人體對植物會有何等傷害了(?)似乎是去年的,那時得到了可愛的評價,有點哀傷……這明明是篇悲劇啊。於是稍微修得悲劇點了(?) 
然後一直強調偉大的領袖不是中二,其實是諷刺就是了。(?)洗腦什麼的w(?) 
嗯啊這文裡我最喜歡的人物就是領袖了www(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