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夏越 於 2015-4-1 22:11 編輯  
 
“你話我唔要染頭髮,等它變白再電一電,好像棉花糖咁好唔好啊?” 
(“你說我不要染頭髮,等它變白了再電一電,好像棉花糖那樣好不好?”) 
 
“你自己鍾意,唔好搞我的頭髮就得嘞。” 
(“你自己喜歡,不要搞我的頭髮就好了。”) 
 
“唉養個孫咁大來頂心頂肺,都唔知為麼?” 
(“唉養個孫子那麼大,就會頂嘴,都不知道為了什麼?”) 
 
“我沒頂吧?好啦白棉花糖髮型好靚啦。” 
(“我沒有頂嘴吧? 好啦白棉花糖髮型很美啦。”) 
 
“講就口花花,讀書唔見你咁犀利?” 
(“說得好聽,,讀書倒不見你那麼厲害?”) 
 
“喂系我自己唔要讀遮,我要勤力拿第一都行!” 
(“喂是我自己不要讀書而已,是勤勞考第一名不是問題!”) 
 
“所以講你胸無大志,有個腦擺著生草,沒鬼用。” 
(“所以說你胸無大志,有個腦袋卻擺著長草,沒用。”) 
 
“我……” 
 
“叫你做人呢,勤力點,以後找份好工作孝敬我老人家。” 
(“叫你做人呢,勤勞點,以後找份好工作孝敬我老人家。”) 
 
“我……” 
 
“你話你做老師多好?學校放假你跟著放假,福利又好。” 
(“你說你當老師多好?學校放假你跟著放假,福利又好。”) 
 
“我沒有要……” 
 
“老人家講話你唔要頂嘴,現在的年輕人都唔聽人講的,撞板你就知。” 
(“老人家說話你不要頂嘴,現在的年輕人都不聽人說話的,吃虧你就知道。”) 
 
“不……” 
 
“你仲頂?乖乖聽我講,我話你知啊……哎呀你講你做醫生也不錯系不系?” 
(“你還頂嘴?乖乖聽我講,我告訴你啊……哎呀你說你當醫生也不錯是不是?”) 
 
……我都不懂是誰在頂誰……? 
 
 
 
開頭幾乎是千篇一律,時間過得太久了 
 
久得我幾乎忘了你,唯一抱過我愛過我的人;久得我幾乎忘了你,唯一牽過我撫摸過我的手 
 
我幼時的回憶就只剩下你的臉,刀刻般鮮明 
 
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也許是我九歲那年吧,當我突然發現到“永恆”這個詞是多麼抽象時 
 
我就開始想,你會何時離開我 
 
你不可能永遠守衛我,你不可能永遠做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回家,你不可能永遠和我頂嘴下去 
 
時間會過去我會長大,成熟;你會年老 
 
 
死去。 
 
 
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不是我不會說謊,而是你和我都很清楚了 
 
於是我就開始想,你會以何種方式離開,我會以何種方式送別 
 
不斷地想像,很可怕吧,我不斷地用想像設計,寫下一個個不同的劇本 
 
唯一相同的是,我都沒有哭,也許連哭這個念頭也沒有過 
 
到最後你突然地逝去,我平靜地看著 
 
那是我某個小學同學生日的前一天 
 
那個早上我去了補習 
 
那個下午我在挑選同學的生日禮物 
 
那個傍晚我替你騎自行車去修理 
 
那個晚上我說咕嚕魚好酸 
 
那個停電的半夜我看著你被抬出去又抬進來 
 
我站在家們前,你種的富貴花在蒼白的月光下 
 
嬌艷得刺眼。 
 
 
悶熱的大廳里所有人都哭了,剩下我和父親默默對望 
 
那一晚父親的眼就和夜色一樣深,那是我第一次看不透的眼神 
 
他是否也做了和我一樣的事? 
 
他是否準備好了? 
 
………… 
 
……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不,在這之前 
 
我陪他跪了一晚,在你身旁 
 
 
 
那天從課室望出去,看見橡膠林的葉子都黃了,才想起又是旱季, 才想起又是你逝去的三月 
 
你已經離開很久了。 
 
對不起,那麼多年给你添麻煩了 
 
對不起,讓你無法安靜地度過晚年 
 
這句話我從小就會卻不曾說過;這句話我從小就學卻不曾寫過 
 
真正要對你說的話,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謝謝,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