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族大陸流傳著一首歌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人們所搖唱千古的古老歌謠。
『狼的牙,熊的掌。
狐族之瞳,海族之歌。
九尾貓是智慧,獅族乘載著王者之風。
鹿鳴喲喲,雀鳥清啼。
山間之風,大地的母神,守望著雅德蘭大陸,和平而寧靜。』
她居住在一個小村莊,一個距離王城中間隔了一個城鎮的偏遠村莊。
出生在不算是富庶村莊裡的她,生長在一個不算是富庶的家庭裡,但是那也沒關係,因為她不是孤獨的。
他們的種族並不是什麼強大的種族,古老的歌謠裡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但這也沒關係,因為他們是非常團結的種族。
所以,即使不夠富有、不夠強大,對她而言都沒有關係,因為她還有家人、有友善的同伴。
即使他們沒有其他種族的力量,他們也有能力足以自保,種族特性的毒牙讓他們就算對上比自己體形大上好幾倍的人也無以畏懼。
她以他們的種族為傲,她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不知為何而來的毒霧遮蓋了旭日,族人淒厲的哀號聲貫穿了耳朵。
她被父母送出了部落,生存的本能促使她邁開了腳步。
她走過了糖果的森林,越過了星芒閃爍的原野,最後體力不支地倒在稀疏的草地上。
即將死亡的冰冷攀上了她的身體,正當她以為自己會就此闔眼的時候,她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最後進入視線的是一抹亞麻色的身影。
出來散步的伊斐比看著眼前有個人倒在地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讓他原本打算掉頭就走。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不是烏鴉的烏鴉嘴。
「也真夠狠心,拋下她的人大概三秒後就會踩到黃金吧……淦!」完全美注意到光禿禿的草原上那一陀新鮮犀牛糞,伊斐比就這樣踩了下去。
還有點濕潤的觸感完全讓他愣了。
於是只好任命地回頭把倒下的女孩搬回去。
他們所在的孤兒院。
「你撿了個好孩子呢……只是伊斐比,你要小心別被吃掉了。」
意識逐漸清醒時,第一個聽到的是像以前隔著兩條小石子路上的麵包店大哥哥一樣,有些温柔嗓音。
很温柔也很溫暖的嗓音,會讓人眷念起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土地以及剛出爐熱呼呼的麵包。
「啥?該注意的是她吧?」
第二個聽見的聲音有些暴躁,好像以前村子裡走過鞋店後面的小木屋裡不工作成天喝酒的大叔,稍帶稚氣的聲音可能跟她差不多,都是還未成熟的小孩。
可是大叔雖然愛喝酒又很暴躁,但是媽媽說,大叔骨子裡就是個好人,只是嘴巴壞了點,其實人真的不錯。
就像在一個隆冬的夜晚,大叔特意冒著風雪給她家送來了木柴,還硬說是自己不要的、都沾滿濕氣燒不起來的木柴。
可她當時左看右看,分明就是乾燥的木柴。
媽媽笑著說別點破,因為愛喝酒的大叔會生氣。
可能就是所謂的傲嬌性格吧?她想。
指尖輕動了幾下,她還在嘗試著如何讓知覺回復,呼吸的節奏剛開始有些急促,但之後慢慢勻稱。
她睜開了眼,與暈倒前看見的亞麻色相同,溫和而充滿森林氣息的亞麻色。
「喔,你醒了?」湖水綠的眼睛不以為意地瞧了自己一眼,頭上圓圓的兩個小耳朵讓原本應有的顏值頓時變成了可愛氣息,是那種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忍不住直呼「好可愛!」的類型。
把自己救回來的似乎也是他。
「這……」才剛發出第一個音,她感覺到自己口乾舌燥,肚子也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她不禁尷尬地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向把她救回來的那位。
「看、看什麼!我才不會給你吃!」明顯就是可愛動物類型的花栗鼠少年一秒躲到另一位身後,她的視線也真的被帶過去。
「一直看著我……該不會真的要變成糧食了吧?」伊斐比吞了口唾沫,眼神也變得戰戰兢兢。
……他是不是早點冬眠去比較好?
「現在是夏天。」早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胡桃無奈地提醒。
順著聲音方向看了過去,與先前温和而充滿森林氣息的花栗鼠少年不同,坐在床便的青年有著像雪一般的白色長髮,白皙的皮膚以及如洋娃娃般精緻的臉孔,若不是青年開口,光看外表實在很難將這樣漂亮的臉孔與男性聯想在一起。
青年的人形相當完美,光是這樣看實在看不出是什麼種族,然而蛇族的天性卻隱隱約約的告訴她不能接近這個青年。
白色的長髮讓她第一個連想到的是北方國度的種族,但當她看到青年那異常鮮豔的紅色雙目時,她很快便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是北方國度的種族,也不該擁有如此鮮豔的紅色雙眼。
「妳肚子餓了嗎?」注意到少女不斷檢視他的眼神,胡桃決定先暫時放下伊斐比的冬眠問題,轉而面對少女並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笑容,「妳先稍等一下,我去弄點吃的,雖說現有的食物只有麵包跟濃湯,我想妳應該不介意吧?」
張了嘴想回應的,但她試了幾下還是無法好好說話,於是只好以點頭代替回答。
幸好胡桃也不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倒是伊斐比在旁邊哇啦哇啦地碎唸著。
於是他被胡桃留在房間裡,說是要幫忙看照著她,方才碎唸的氣勢全沒了,伊斐比縮在房間一角,晶瑩圓亮的大眼睛防備地盯著她看,頗有警告的意味。
她被伊斐比的樣子逗得想笑,但才一張口就把對方嚇得半死之外,乾燥的口腔猛然吸進一大口氣,她不禁咳嗽起來。
伊斐比見狀,先是嘀咕了幾句,才又默默地去倒了杯水,放在床旁邊的小茶几上,隨即又閃得遠遠的。
「小心別像個笨蛋被嗆……咳!」語音尚未落下,伊斐比便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咳嗽了幾下,眼角也擠出生理性的眼淚。
她莞爾。
總覺得……似乎是輕鬆了很多。
她懷念起往昔的生活,銀鈴般的笑聲總是不乏,那個是誰來著?是街口那個花店的姊姊?還是家裡是織品店的小小娃兒?
對了……名字,她叫什麼名字?
她垂下眼簾,想逼著自己去想起曾經應該記得的事物,然而暈眩的腦袋卻讓她沒有辦法繼續思考下去。
她的名字是什麼?究竟是什麼?
明明應該記得的,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她可以很輕鬆地想起村子裡的每個人,可是當她想要試著憶起自己的名字時,卻彷彿受到什麼阻礙似的,強烈的暈眩感取代了知覺,讓她一瞬間有些失去平衡。
這樣不對,非常的不正常。
「喂,妳這樣等一下會摔下……我靠!」看對方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伊斐比原本想要過去試著幫對方一把,只是沒想到一個不小心便又是腳滑跌倒。
天殺的他真的不是第一次這麼討厭自己的烏鴉嘴!
「啊,那個、需要幫忙嗎?」試著不去思考自己的名字之後,狀況明顯好很多的她看著在平地硬生生滑倒的伊斐比,連忙想要試著下床去幫忙。
「不!你離我遠點!」立刻阻止她似乎是要給與幫助的舉動,伊斐比骨碌地爬起身,他對於那雙金燦燦的眼睛和分岔的蛇信可是害怕到了極點,要不是眼下她還虛弱得很,不然伊斐比絕對排除萬難的冬眠去。
「呃、我不會吃你的……」也知道身為可愛動物……咳、被捕食動物的伊斐比對她感到害怕或厭惡是正常的,但她本身就不太會去吃食其他物種,於是她如此說道。
「才不是這個。」那金色的眼睛簡直就像外頭的烏鴉一樣,該不是因為這樣,讓他的烏鴉嘴更加靈驗了吧?
開始考慮謹言慎行的伊斐比摸了摸根本沒有鬍子,裝模作樣的舉動讓剛好端食物進來的胡桃不禁無言地掉下一打黑線。
「伊斐比,你在做什麼?」先把食物端到了她的面前,胡桃才無奈地詢問。
至於早就餓懷的她,一見到熱騰騰的濃湯和烤得酥脆的麵包,就狼吞虎嚥起來。
「看來是餓了很久啊……真是辛苦了。」胡桃看著她絕對稱不上是好看的吃相,同情地說。
「吃那麼快小心哽到。」伊斐比還是忍不住說,不過這次沒發生任何事,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吃東西的關係吧?
哼哼,只要吃東西的不是他就……
「啊!那是我珍藏的栗子!」伊斐比看見小碗裝著的栗子正被她拿起來,立刻也不管對方是什麼種族,立刻把栗子搶過來塞進嘴裡,而這樣的下場當然是……
胡桃嘆氣。
在栗子被伊斐比強奪後,害怕再次被搶食的她連忙跟著狼吞虎嚥地把剩下的食物掃光,讓一旁看了的胡桃好是無奈。
其實無論是伊斐比的栗子又或是餐盤裡的食物都還有啊,真的沒有必要這樣活像是怕食物被別人搶走的樣子吧?
深深地嘆了口氣,實在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兩人的胡桃最後也只能無奈地陪笑,待伊斐比去找茶水回來之後,眼前的少女也已經差不多吃完了。
「還需要幫妳添加嗎?」看著伊斐比好像還有點咳嗽的樣子,胡桃先是問少女是否還有須要食物之後又轉而讓伊斐比再去多喝一點水,免得待會咳嗽不止傷到喉嚨就不好了。
「欸?啊、啊不用了……」雖然濃湯很好喝,但她還是委婉地拒絕對方的好意。
畢竟再怎麼說都是這兩個人好心收留她,仔細想想的話果然還是不要太麻煩人家比較好。
「你還是別一口氣吃多的好,反正我們這裡幾乎天天都是這樣吃,你早晚會膩的。」哼了幾聲,伊斐比撇了撇嘴。
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語帶挽留的意味,似乎已經把她當作這裡的一分子。
所謂「這裡」,其實也就是孤兒院,極其普通,不過比較不一樣的是,這裡的孤兒院收留的孩子最大一批就是即將滿二十歲的他和十七歲的胡桃。
會收留超過十六歲的孤兒,也大概就他們這裡了吧?
對於這點,伊斐比感到相當知足。
湖水綠的眼眸閃了閃,注意到這點的只有胡桃一人。
估計是想到了什麼吧?
「這個湯這麼好喝,才不會膩。」也許是吃飽喝足,她也漸漸恢復了力氣,也能與伊斐比鬥嘴了。
……這到底是好是壞呢?
胡桃苦笑著看著據說是最年長的伊斐比和來路不明的少女開始了搞笑劇……在外人眼中應該是搞笑劇,或者說是鬧劇吧?
孤兒院這裡有個規則——不得探聽他人的過去,除非當事人主動告訴你。
所以伊斐比和胡桃兩人自然是沒打算過問她的來歷,但是有件事還是姑且一問:「不好意思,想冒昧請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既然往後要稱呼對方,總不能老是用你吧?
面對著來自眼前兩人的問句,她一時之間反射性地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她叫什麼名字呢……
垂下眼簾,她有些沮喪地低著頭。
她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看著少女久久不語的情況,胡桃約略思考了幾分鐘後,搶在伊斐比張開那張常詛咒到自己嘴巴前開口,「那個……妳不記得了嗎?」
她抬起頭,金色的眼睛開始充滿了一點點氤氳的水氣,抿起的雙唇證實了胡桃的想法。
她不記得,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很重要的東西。
「這樣啊……那就糟糕了……」微微蹙起眉,胡桃有些困擾地喃喃自語道。
名字是所有獸族的起源,代表著來自生命的泉源,每個名字在各個部落都有不同的涵義,而真正的意義也唯有本來的部落才會曉得,因此名字才會成為相當重要的存在。
名字的意義實在太過重大,擁有名字甚至代表著你不再是路邊的無名草或是只擁有單一稱呼的植物,而是你活在這世上、以自己的部落為榮的獨一無二的證明。
失去又或是忘卻了自己的名字通常只代表……
連忙停下自己的思考,胡桃注意到自己剛剛的胡思亂想是多麼的不尊重他人。
他不該隨意猜測,而是等少女願意說出再證實自己的想法才是。
「忘記的話你給她一個不就好了?」口氣不是很好的伊斐比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在為對方想辦法的無心舉動,只是焦躁地看了眼旁邊的某個傢伙。
與他們不同,是在古老的歌謠中佔有一席之地的種族。
「那麼,就叫佳綸吧?好嗎?」胡桃想了想,才輕聲詢問對方的意見。
那在他們的古族語是意味著家人,用來形容眼前這名即將加入他們這個大家庭的少女再適合不過了。
「佳……綸?」小聲地重複唸了一次這個陌生的音節,她眨了眨眼。
這將是自己以後生存用的名字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高興。
「不、不喜歡嗎?」胡桃有點緊張地問,是不是他的取名品味太糟糕了?
「不是!我很喜歡。」她搖了搖頭,「那麼,請多指教了,胡桃、伊斐比。」
胡桃聞言是微笑 而伊斐比只是哼了聲。
「既然麻煩的事情辦完了,那我要去睡了。」打了個哈欠,伊斐比一向睡得很多,今天算是破例。
「記得起來吃晚餐。」胡桃見怪不怪地提醒。
隨便應了聲,伊斐比走出她在的房間。
那晚是個月圓之夜,也是她,佳綸展開新生活的第一天夜晚。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成簡單乾淨的布衣,她走到陽臺邊,溫柔的夜風輕吹起她的髮絲。
金色的眸子眺望著遠方,她哼唱起古族的小調,那是母親常給她唱的搖籃曲。
於是,風中便被揉進了思念的歌謠。
-------------------------------------------------------
Free talk by草貓
這邊是與小冬合文的草貓,超感謝能夠和小冬一起合作寫文的,小冬我愛你一生一世啊啊www
到目前為止是第一章,也感謝各位肯支持獸人童話的朋友們www
我的廢話就到這邊啦,接下來到紅舞鞋的故事結束前都還請大家多多指教囉www
Free talk by冬翎
超感謝與草貓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