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見我

標題: 【風動鳴長篇】無傷記憶 [打印本頁]

作者: 點心吃什麼    時間: 2012-10-21 19:22
標題: 【風動鳴長篇】無傷記憶
配對:艾音,音笛與瑟迦妃體質對調的現代轉世
大致上除了音笛之外,其餘人都有前世的記憶。
但也只有音笛還保留無限度極靈端體質,能使役使精靈。



不是不知道,只是視若無睹而已。
這份過於沉甸的陳舊思念。

01

  人類終究是自私的生物。無數次,羅提總是如此漫不經心地想著,特別是在親眼目睹瑟迦妃體質虛弱的弟弟時,他總是這麼想著。
  只要瑟迦妃今生不再飽受疾病之苦,他便心滿意足了。
  雖然時常懷疑這份有如小說情節的陌生記憶會不會只是大腦編撰的白日夢,雙面間諜?真是帥氣極了!對生性灑脫的羅提而言,不僅曾經將這份與生俱來的記憶當作小說般隨意放置於腦裡,他還嘲諷記憶裡的自己怎會如此愁眉苦臉,但隨著年紀增長、偶遇跟自己擁有相同記憶的同伴(還是該稱作敵人?)之後,他終於相信這不是白日夢。
  但他還是選擇對這份記憶視若無睹,即是它頻頻懇求自己能正視它的存在,正視它未能填補的遺憾,他還是寧願選擇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在這麼文明的科學時代,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早該風化的破舊記憶,魔法這種東西只要在網路遊戲裡能發揮效用即可,更別提什麼黑魔法了。
  直到他與心愛的瑟迦妃重逢之前,他曾經如此厭惡這份愈來愈沉重的記憶。
  磅啷!玻璃器皿破碎的雜音與微弱驚呼,頓時將羅提飄浮的思緒捉回。
  「瑟迦妃?音笛?」緩緩走進白晝依舊昏暗的室內,望著碎裂於地板的馬克杯;溫熱的牛奶緩緩浸濕地毯,轉頭看被瑟迦妃緊緊抱著的音笛,失焦的右側藍瞳空洞仰望著羅提,隱約明瞭事情經過的羅提蹲在音笛右眼前伸出食指。「音笛?右邊看得到嗎?」
  搖搖頭,不能受太陽曝曬的體質導致音笛的生活日夜顛倒,隨著年齡增長,身體日益衰弱的同時睡眠時間也相對拉長,耐不住倦意的音笛再度昏睡。
  不能再拖延了。這點羅提與瑟迦妃都很清楚,然而這種殘疾在目前依舊是無數醫師無可奈何的不治之症。
  「羅提…」恐懼抱緊懷裡僅剩的親人,往昔雙親因車禍去世也不肯讓遠親帶走音笛的瑟迦妃首度流露驚恐的情緒,即使可笑,她也只能將那份記憶當作浮木般緊緊抓著。「怎麼辦…再任由音笛衰弱下去…手鐲…如果有手鐲的話…」
  手鐲?那種虛幻的東西除了記憶之外,誰能證實它的存在?
  「冷靜點,瑟迦妃。」輕輕搭住負荷憂愁而終日低垂的肩膀,羅提輕聲說著違背良心的安慰。「手鐲是不存在的,即使我們擁有相同的記憶,但那份記憶也許是我們小時候無意間從別處聽來的虛撰內容,妳瞧,即使我們之前像個傻子頻頻呼喊精靈也毫無反應不是嗎?醒醒吧,瑟迦妃!只有醫生能幫我們!」
  痛苦垂眼,從慌亂中清醒的瑟迦妃虛弱應聲。「…你說的對,羅提。」
  儘管身體無殘疾,長期照護音笛也已讓瑟迦妃筋疲力盡,還得仰賴羅提才能將瘦弱的音笛抱回床舖。
  自從小時候不慎曝曬太陽,導致連夜高燒不退的音笛一夜白髮與腦部受創,衰老的白髮與稚氣的容顏構成強烈對比;不能曝曬太陽而毫無血色的蒼白膚色,只能少量進食而瘦弱的嬌小軀體,讓深深陷進床舖的音笛看起來隨時都會從世上消匿。俯瞰終生只能蜷縮於黑暗的弟弟,讓瑟迦妃紅腫的眼眶再度濕潤。
  「如果跟那份記憶相同…如果生病的是我…」喃喃說著無數次的如果,瑟迦妃的精神已經瀕臨潰堤狀態。
  「別再想了,徹夜照顧音笛妳也累了吧。休息一會,音笛比誰都需要妳,妳這樣逞強到時病倒音笛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強迫瑟迦妃乖乖躺在音笛的身邊,輕撫略顯凌亂但依舊綺麗的金髮,羅提如哄稚子般輕喃。「聽話,我會再想辦法聯繫醫術高明的醫師。」
  「嗯,謝謝你…羅提…」緩緩闔眼,身體與心靈皆被壓榨殆盡的瑟迦妃沉沉睡去。
  極限了,無論是對瑟迦妃還是音笛,肯定都已經到極限了。
  「對不起…瑟迦妃。」既然音笛無藥可醫,那麼至少讓他早點從痛苦中解脫吧。拋棄最後一絲躊躇,撥打手機的羅提知道自己這麼做無疑跟陌生記憶裡,偷偷抱走瑟迦妃的那些公會敗類同等可憎。「那魯,是我,羅提。你認識能執行安樂死的密醫嗎?要醫術高明的,收價高一點也行…嗯嗯,記得病患不能曝曬太陽,轉移時要小心。」
  結束通話,如釋重負的羅提將容顏埋在掌心裡,宛如這麼做就能逃避愧疚感帶來的痛苦,但他很清楚,這份痛苦將會如影隨形地纏繞終生。
  雖然這麼做也會讓瑟迦妃痛苦,羅提知道瑟迦妃肯定會如同她陌生記憶裡的莎依,瘋狂搜索、質疑,最終放棄,他知道一切終將會平靜的,無論悲歡喜樂,包括音笛曾經存在此處的證明,都會隨著時間的前行慢慢被抹除殆盡。
  對不起。俯首致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心替音笛感到悲傷,羅提知道自己不後悔這麼做,哪怕他得終生背負殺害摯愛至親的良心譴責,他也無法默許音笛繼續日復一日抹殺瑟迦妃的心神了。
  當夜幕降臨,音笛•西卡潔的死亡證明書取代瘦弱軀體,扭曲依偎在瑟迦妃顫抖不止的懷裡。
  悲傷終會落幕的,包括生命。

-TBC-
去年未填完的舊文,特地放上論壇來督促自己(炸
艾音是從學生時代到出社會依舊愛的本命西皮之一(=w=)
作者: 點心吃什麼    時間: 2012-10-21 19:23
02

夢中情人也許終究只能在夢中存在。

  忘記是第幾次在夢裡追尋著白髮女性的憂愁背影、喪失焦距的悲傷藍瞳,睡眼惺忪的艾洛德隨意抓著黑髮,備受女性患者喜愛的俊俏容顏溢滿倦意,剛結束替黑手黨首領縫合槍傷的手術,在沙發椅短暫小憩的艾洛德耐心等待那魯預備送來安樂死的患者。
  艾洛德其實並不喜歡執行安樂死,當初會替病患執行安樂死也僅是看診病患渾身皆已潰爛發臭、家屬棄之不理地丟在他的公寓門口,但也許是他的醫術高明讓病患最終得到安息,也許是他對困苦病患的收費一向低廉,偶爾還是會有一兩起等待安樂死的案例來騷擾艾洛德。
  尤其這起案例還是那魯堅持送來的患者。
  「…不能照到太陽的殘疾患者通常活不過二十歲,那個孩子才十六歲而已,真不像那魯的作風。」仔細翻閱那魯送來的傳真資料,眉頭深鎖的艾洛德怎樣都無法認同這起安樂死有執行的必要性。「這次我絕對要嚴正拒絕。」
  宛如想考驗艾洛德的決心,待艾洛德回神之際,迅速運送患者回公寓的那魯已靜靜佇在艾洛德的眼前。
  「那魯,這次的案例…」抬頭,不經意瞥見被那魯懷裡熟睡的音笛,無法置信會在這種狀態跟夢中情人相逢的艾洛德錯愕出聲。「瑟迦妃小姐?!」
  搖搖頭,迅速否定的那魯挪挪下巴示意艾洛德再看的仔細點。
  「小笛?!」俯瞰應該是首度見面的瘦弱少年,但透過前世回憶艾洛德始終無法將記憶裡活潑可愛的搭檔與眼前的虛弱少年相提並論。「怎麼可能…依照記憶,得到殘疾的不是瑟迦妃小姐嗎?怎麼變成小笛了?是誰委託你將他送來的?」
  「不知道。」無視艾洛德滑稽的疑惑表情,堅持保密的那魯平靜續道。「半數酬勞我已經匯進你的帳戶,要怎麼處置他就隨你了。」
  達成介紹人的工作也拿到應得的報酬,留下酬勞收據與音笛,轉身離開的那魯僅留孤寂背影供艾洛德自行解讀。
  「怎麼處置?」隱約瞭解那魯在暗喻音笛的家已無音笛的容身之處,俯瞰如棄貓般孤苦無依的音笛,面露苦澀的艾洛德喃喃自語。「處置曾經相處百年之久的搭檔,這種冷血的作風恐怕連羅提都退避三舍吧,雖然我也已經不是當時的艾洛德了。」
  艾洛德已經死了,在幾百年前的歷史洪流裡。
  雖然那份記憶裡的艾洛德與目前的自己乍看之下毫無區別,但終究是別人的記憶,無論記憶裡與同伴度過無數個悲歡喜樂的季節,也只能當作冒險小說置放於記憶深處,等待它靜靜隨著時間風化。不僅是自己,至今遇到的同伴也都是這麼做的。
  但只要面對眼前的音笛,那些塵封於記憶深處的陌生回憶便會異常鮮明,伴隨著無能言喻的酸楚與喜悅。
  真不可思議,儘管容貌相同,他們都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們了。
  這份無法割捨的心情卻依舊強烈。
  眨眼,在艾洛德懷裡悠悠轉醒的音笛朦朧尋著至親的身影。「…姐姐?」
  「…醒了?」俯首探看懵懵懂懂的音笛,也許是遭受那份記憶影響,掌心輕貼額際確認有無發燒的艾洛德有如對待孩童般哄著。「有哪裡不舒服嗎?小笛?」
  「…」迷糊仰望如夜空般深邃的黑瞳,對眼前的陌生人毫無記憶,看不見熟悉的親人,對於惟有瑟迦妃在身邊才能安心的音笛無疑是相當恐怖的情況,藍瞳盈滿驚恐的音笛緩緩後退。「你是誰?姐姐?羅提?大家不見了?」
  怔住,不曾想過會被音笛視作陌生人(雖然他們的確是)的艾洛德頓思緒凍結。
  記憶裡,曾經為自己笑過,哭過,遍體麟傷過,嘶聲力竭呼喊過,但始終待在自己身邊笑得靦腆的可愛少年,如今變得異常遙遠。
  小笛,忘了它會讓你幸福嗎?
  「姐姐…」微弱的啜泣聲,讓艾洛德猝然清醒。
  略顯蒼老的銀白色長髮,紅腫濕潤的藍瞳已有一眼失焦,不能曝曬太陽而鮮少下床的纖弱四肢如鳥兒般脆弱,面對這樣的小笛自己還在想著那些毫無用處的往昔。撇除那些記憶,僅剩羞愧感如浪濤襲向艾洛德。
  不管遺忘能否帶來幸福,眼前的音笛無疑已喪失了身為正常人的幸福。
  別想了,比起那些記憶裡的音笛,比起記憶裡如夢中情人的白髮少女,眼前的音笛更需要自己。
  「小笛,別哭。我不是壞人,我是你的主治醫師。」緩緩拉近與音笛之間的距離,艾洛德輕聲構築虛假的諾言。「因為很重要的事情,你的姐姐不得不將你暫時託付給我,你姐姐保證很快就能帶你回家了。」
  「真的?很快就能回到有姐姐的家?」聽見能回到瑟迦妃的身邊,忘卻對陌生人的恐懼,音笛終於抬頭正視艾洛德。
  「真的。」微笑頷首,望著欲言又止的藍瞳,艾洛德終於想起自己對音笛而言,還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我是艾洛德,艾洛德•席德列斯。初次見面,小笛。」
  「艾洛…艾?」歪頭,曾經受創而極端健忘的腦袋自行將艾洛德極簡化。
  「…嗯,小笛。」親耳聽見記憶裡曾經迴響無數次的嗓音,壓抑微酸的喉頭,卸下醫師白袍將音笛包裹在其中,艾洛德輕聲說著音笛無法瞭解的話語。「即使你不記得我也不要緊,我會照顧你的。」
  「…」疲倦枕著溫暖的胸膛,不再恐懼發顫的音笛微微點頭。
  他不懂自己為何會想緊緊抓著除了姐姐之外的陌生人,但音笛依舊聽從心裡的聲音緊緊抓著艾洛德。
  緊緊抓著這份殘留的習慣。

-TBC-
作者: 點心吃什麼    時間: 2012-10-21 19:27
03

他常常搞不清楚這份記憶是何時存在的。
但偶爾,艾洛德還是希望這份記憶能隨著時間被抹除殆盡。
雖然他隱約知道是什麼東西讓這些記憶留了下來。

  「席德列斯!你可愛的搭檔在哪裡?」宛如一陣旋風闖進艾洛德當作診療室的一樓公寓,無視其餘等待看診的病患投以針刺般銳利的瞪視,剛結束服裝設計師工作的亞維康興奮嚷嚷。「聽說你為了西卡潔連診療時間都改成夜間看診了,席…噗!」
  在病患的默許下,便於書寫病歷的塑膠板精準砸中喋喋不休的噪音源頭。
  「安靜一點,伊希塔。小笛還在後頭休息。」面帶和煦如暖陽的招牌微笑輕輕搭住亞維康的肩,然而如鉗子幾乎要讓亞維康肩膀脫臼的力道,無聲透露艾洛德的壞心情。「而且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想我們不應該再聯繫了。」
  在密醫生涯裡,即使遇過無數蠻橫不講理的黑道混混、渾身散發庸俗香氣如蛇般黏膩的放浪娼婦,亞維康依舊是讓艾洛德最想列為拒絕往來的頭痛訪客。
  前世,宿命,羈絆,冒險,亞維康恐怕是至今遇過的同伴裡,最搞不清楚現實與幻想區別的怪胎了,熱衷於必須長時間自閉在宅裡的服裝設計師工作,導致社交圈極小的亞維康孤單時總是熱情騷擾這些跟他擁有共同記憶的同伴。
  也許是被帕蕾西基諾小姐僱請的保鏢趕過、被那魯視若無睹過,被其餘同伴當作瘟神般退避三舍過,四處碰壁的亞維康最終目的地始終是艾洛德的公寓,帶著對往昔記憶的無限眷戀與滿腹委屈,無視艾洛德明顯敷衍的禮貌微笑,一遍又一遍訴說那些他們太清楚但也太陌生的記憶。
  他不是那個艾洛德,也無意肩負起那個艾洛德的喜怒哀樂。他曾經比誰都深信自己能平靜等待時間緩緩將這份記憶吞噬殆盡,直到與那雙藍瞳交會。
  僅僅凝視著湛藍如海的藍瞳,那抹湛藍便化作暴風雨撩亂艾洛德平靜的思緒。懵懵懂懂的藍瞳比任何言語更強烈,沉默而殘酷的,靜靜跟艾洛德傾訴那些應該死寂的封塵往昔。
  保護他。這份過於強烈的執念,讓艾洛德首次對亞維康的嘈雜以武力警告。
  「你怎麼越來越像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對不起啦!聽說西卡潔的情況不是很糟糕嗎?我只是想探病順道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而且我還帶…」壓低音量,意圖製造神秘感的亞維康得意從紙袋裡拿出最新作品。「我設計的最新款服飾!質料超棒的!透氣與保暖性兼具,我想這種衣服也能避免壓瘡的問題發生。」
  「等我一下。」首度對亞維康的話題擁有除了禮貌微笑之外的反應,俐落將病患們處理一個階段後,在僅剩兩人的診療室裡,墨色眼珠細細審看應該是睡袍的棉質衣物。
  亞維康的設計才能相當平庸,看過亞維康無數件設計作品的艾洛德比誰都清楚,若不是他背後有家族金源供應,恐怕他有再多熱忱也無法持續這份工作。俯瞰質料細軟的連身垂兔耳帽的寬鬆睡衣,乍看之下相當普遍,而且這件顯然是件女性睡衣,指尖細細摸索布料,保暖卻不悶熱的舒適觸感卻讓艾洛德遲疑了。
  「這是女裝…吧?」反覆審視,終於確定自己並無看走眼的艾洛德提問。
  「唉喲!西卡潔這麼可愛穿什麼服裝都很合適啦,而且他的漂亮臉蛋根本就是投錯胎了,相信我!只要穿上這件無論是叔叔阿伯阿嬸姐姐哥哥弟弟都會被西卡潔迷得暈頭轉向。」媲美路邊攤販的流利推銷,亞維康自信滿滿地保證。
  「姑且不論性別,小笛本來就很可愛。」一想到可能會有無數男性以色瞇瞇的眼神騷擾自己的搭檔而皺眉,但旋即想到音笛的顛倒作息根本不可能讓其餘男性有機可趁,自行忽視這是女裝的艾洛德抬頭詢問。「這件我買了,價格多少?」
  「免費送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面對亞維康的免費贈送有些疑慮,艾洛德謹慎應對。
  「你應該也知道這種動物帽睡衣相當普遍,但我想只要找對模特兒便能突出材質絕佳的特色,偏偏適合這件服裝的模特兒我始終看不到滿意的,因此我想跟你借…」
  「恕我拒絕。」不待亞維康講明意圖,迅速退還睡衣的艾洛德堅定拒絕讓音笛當睡衣模特兒的條件。「小笛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容許他外出,更別提到攝影棚裡拍攝了。」
  「等等!別這麼急著拒絕啊!我可以請攝影師到你的公寓裡拍攝,而且保證會全程聽你的話來做事,絕對不會傷害西卡潔的!」
  磅!拳頭擊桌的巨響瞬間凍結診療室的氣氛
  微瞇墨瞳,面對亞維康天真的提議,連艾洛德也相當意外自己會如此慍怒。
  「伊西塔,別逼我將你列為拒絕往來的訪客。」側眼瞄向牆上時鐘,距離音笛清醒的時刻將近,耐心也隨之耗盡的艾洛德起身走向裡頭的當作休息室的小隔間。「小笛連能不能擁有明天都不確定了,無論我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盡量讓他的病情不再持續惡化,稍稍疏忽都足以危害他的生命,你請回吧。」
  茫然回神,隱約感受到倘若自己僅是靜靜目送艾洛德的背影,今後將再也無法挽回同伴情誼的亞維康也匆促起身。
  「…席德列斯,對不起啦。」尷尬搔著不常梳理而微翹的褐髮,面對白袍構築的冷漠背影,自知不對的亞維康俯首致歉。「想請西卡潔代言睡衣真的只是順便,我主要是來探病的,至少讓我看一眼西卡潔再趕我走吧。我只要看一眼就心滿意足了!真的!」
  無知有時遠比惡意還要來得可怕。輕捶亞維康的胸膛表示原諒,相信他並無惡意只是不清楚音笛的病情遠比他想得嚴重,艾洛德苦笑提醒。
  「進來吧,不過音量要放低。」

  最初只是想在看診空餘時能短暫小憩而設置的休息室,裡頭僅擺放足以讓成年男性橫躺休憩的大沙發與保存乾糧的小型置物櫃;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散發溫和亮度的月色悄悄穿透僅在夜間才會掀起黑簾的窗戶。
  微弱的呼吸聲,自沙發椅深處悄悄迴響於被寂靜填塞的小隔間。
  幾番眨眼,終於適應昏暗小隔間的艾洛德與亞維康,不約而同望向側倚在沙發椅旁的那魯,毫無情緒可言的蒼色眼珠在確定音笛目前的情況尚顯平穩後,無視總是搞不清狀況的亞維康,筆直走向門口的那魯像是想起什麼而臨時駐足。
  「體溫偏低,注意保暖。」簡短轉述音笛目前的身體狀態,穿起掛在椅背的大衣,在工作之餘,能讓堪稱悶葫蘆的那魯對艾洛德吐出八字無疑已是奇蹟。
  「那魯,謝謝你。」自從音笛如無家可歸的棄貓安置進來之後,那魯夜間經過此處休息的機率便微妙提高,即使那魯只是靜靜看著音笛,也總是在音笛睡醒前離去,艾洛德比誰都清楚那魯相當關心音笛的情況。「幫忙看顧小笛的酬勞等月底總結,我會盡快匯進你的帳戶。」
  「不用。」無視欲言又止的亞維康,頭也不回的那魯漠然回應。「我只是順道借你的房間休息一下。」
  「席德列斯,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們的交情已經變得這麼好?」傻眼目送那魯消匿於門後的背影,壓低音量的亞維康略顯吃醋地嘟嚷。「…喂,席德列斯?」
  靜靜注視被月色渲染的柔和睡顏,略顯濕潤的墨瞳頓時讓亞維康怔住。
  小笛什麼都不記得了。想對亞維康提醒的話語,卻如魚刺噎在喉嚨隱隱作痛。
  他們曾經共度過無數個鮮明的季節,無數段悲歡離合的情節,如今在藍瞳深處已盡數化作空白,這樣很好,他們也不是當時的他們了,小笛無需跟他一起背負別人的記憶。那些記憶太重也太過累贅,但無法消除的痛楚徹底違背艾洛德的自我催眠。
  他懂了,這份遠比友情還苦澀的情感。
  如果時間能倒回,還能再跟那時的你相遇嗎?那個會對著自己笑著,撒嬌著,賭氣著,啜泣著,耍賴著,全心全意注視自己的藍瞳,他希望能親眼目睹,而不是藉著別人的陌生記憶來緬懷。
  「嗚…」緩緩睜眼,朦朦朧朧之中看見無聲落淚的墨瞳,想起身觸碰看起來異常悲傷的容顏,喪失功能的右眼卻導致音笛頻頻碰觸不到艾洛德的臉龐。「…艾?」
  很輕很輕的呼喚,裡頭蘊含的重量頓時讓艾洛德維持冷靜的抑制力全數潰堤。
  緊緊將懵懂未知的音笛抱進懷裡,空白而沉默的藍瞳殘酷摧毀艾洛德最後一道的內心防線;即使任職刑警的父親曾經將童年的自己鍛練防身術鍛練到進加護病房、即使在母親拋棄還是男孩的自己毅然與父親離婚時,也不曾哭啼半聲的艾洛德,如今像個孩子般嗚咽啜泣著。
  「?」雖然不懂隱匿於墨瞳的眼淚與悲傷,輕拍艾洛德啜泣而隱隱發顫的後背,模仿瑟迦妃曾經對自己做過的安撫舉止,微闔藍瞳的音笛輕聲重複曾經對自己如咒語般靈驗的耳語。「艾,不哭不哭,痛痛很快就會飛走囉,不要哭。」
  靜靜目睹醫師與病患立場顛倒的滑稽畫面,儘管依舊搞不清楚狀況,在情感方面異常細膩的亞維康隱約知道他應該走了,悄悄將要送給音笛的睡衣放在置物櫃上頭,亞維康驀然理解艾洛德願意耐心聆聽自己一遍又一遍重覆那些記憶的原因了。
  如果自己是被孤寂壓迫才苦苦追尋這份記憶,那麼艾洛德的情形恐怕自己還嚴重;放不下的記憶有多深,放不下的痛便有多深,可能連艾洛德自己也無法預料這份記憶會帶給自己這麼強烈的痛楚。
  時間過盡,已經死亡的記憶本該無傷無痛,他們對此深信不疑。
  但也有些痛,直至被觸碰才能真正體會到其痛楚。

-TBC-
存稿到此(遙望寫一半的第四話
作者: 梓亞    時間: 2012-10-22 19:40
加油!
我很喜歡妳寫出來的感覺。
相信妳可以寫得很好的(微笑
情感方面描述的很細膩,而其他方面的描述如果能夠再仔細一點就會更好哦,因為總有一種怎麼突然跳掉了的感覺。
還有排版方面看起來好擠OAQ
然後建議妳以後有存稿的話不要一次發完,可以分好幾個禮拜發,每天一篇也是可以的。
這樣子在寫的時候就不用擔心接下來的問題的(?
很抱歉我好囉嗦(妳也知道!
加油,我會等妳的文的(笑




歡迎光臨 御見我 (http://pinkcorpse.org/) Powered by Discuz! X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