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上半天的工作結束了。

 

　　瞥了一眼時鐘，發現已經兩點半了。

 

　　聖殿食堂這時候差不多要開始收拾，準備晚餐了吧。也許伊希嵐那邊有些吃的。

 

　　正好順便跟他約下一次練劍。

 

　　「請進。」

 

　　「審判長，真是難得。」伊希嵐發現進門的是我，似乎有些驚訝，但他的面部表情依然冰冷。

 

　　不過相比臉永遠都要臭著的審判騎士，伊希嵐的面無表情對他的臉部神經比較沒有傷害的樣子。從去年十二聖騎士自己辦的冷笑話比賽來看就知道。

 

　　伊希嵐噴笑出來大家只是驚訝，但我僅是微勾嘴角在場所有人都立刻請我停止微笑。

 

　　說出來都是淚。

 

　　「錯過食堂？」伊希嵐抬頭看了下時鐘，隨即瞭然的從儲藏櫃中拿出一小袋食材，走進他的小廚房搗股了起來。

 

　　「對了，下下個月的慶典，治安方面要麻煩你幫忙了。」我今天拿到了活動企劃書，這種事情通常都是皇室計畫，神殿實現，說白了我們幾乎就是一群工作犬。

 

　　伊希嵐和他的小隊被分派到我的治安組。

 

　　「……蛤？」伊希嵐正端著一盤冷牛肉拼盤，聽到我說的話登時差點把盤子落在地上，我趕緊接過去。

 

　　「嗯，上一次是孤月，這次剛好輪到你。」我用叉子叉起兩塊冷牛肉，蘸上醬汁送進嘴裡。

 

　　味道還不賴。

 

　　「不。」

 

　　「可能沒辦法拒絕。」

 

　　「不！」

 

　　「加驚嘆號也沒用。」

 

　　「我說不！！」伊希嵐抱著頭在房間裡亂轉，神情冰冷的臉有點裂開。

 

　　「為什麼又輪到我了，我上次不是才當過治安組嘛！」伊希嵐撲上床猛搥猛搥，他的床舖瞬間從整齊乾淨變成像是經過大地震一樣。然後他把頭塞進枕頭裡，一動也不動。

 

　　我安靜地吃我的冷牛肉拼盤。他說的上次，實際上已經過了快兩年了。

 

　　習慣成自然，一切都是浮雲。

 

　　我當了十年治安組還不是什麼也沒說嗎。用得著這麼崩潰？

 

　　老實說，比起溫暖好人派各種勾心鬥角（？），殘酷冰塊組更讓我覺得像是在管理一群任性的幼稚園小朋友。

 

　　一群身兼重任卻總是喜歡在我面前發牢騷、耍賴、發現招數沒用、只好乖乖做事的小孩。

 

　　一開始其實有被嚇到，但後來覺得還挺逗趣的。況且也不需要在自己的房間裡仍然那麼嚴格的約束自己，所以我也就沒有另外要求他們這時還要保持外在形象。

 

　　話說回來，這屆的殘酷冰塊組，都是宅中之宅。

 

　　而且每個人宅的對象還都不一樣。

 

　　伊希嵐宅甜點研究、萊卡拉著維瓦爾宅鞭打、艾維斯宅貓狗、羅蘭宅劍術。

 

　　其實維瓦爾比起鞭打更想找新女友，但是自從五年前被他的一米九女友家暴並且甩了之後，「女友狂熱」姑息了好一陣子。

 

　　額外補充一下，我本來提議審判那個一米九的、外表根本不像女性的那個「女朋友」，不管怎麼說，蓄意傷害罪，還是十二聖騎士之一，一點責任還是該負的。不過被維瓦爾鄭重的拒絕了，說是身為男人，給女孩兒小發洩一下情緒的氣度還是有的。

 

　　但是他幾乎遍佈全身的瘀血和左臂脫臼讓我實在無法認同他。

 

　　言歸正傳，往年若是葉芽城辦大型活動，審判騎士向來要負責維持治安的工作。為預防人手不足，會再增加另一個聖騎士小隊，和一部分皇家騎士。

 

　　於是殘酷冰塊們便用輪流的方式輔佐審判騎士的工作，既公平又有效率。

 

　　但是輪到的時候總還是會想要逃避一下才甘願。

 

　　就像現在的伊希嵐。

 

　　「晚上要來練劍嗎？」我把盤子放進洗碗槽，問道。

 

　　「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他依然把臉悶在枕頭裡，傳出來的聲音也悶悶的，聽起來無限委屈。

 

　　「都三十幾了還把自己當寶寶？」我滿臉無奈地說。

 

　　「寶寶什麼時候當都不算晚。」

 

　　「是、是，最好旁邊還要有爸爸的甜麵包是吧……放在這裡的巧克力我能拿嗎？」

 

　　「最右邊最苦。爸的甜麵包世界美味。」伊希嵐在床上滾了滾，終於捨得下來。

 

　　「晚上九點四十？」我拿了繡著審判圖徽的小袋子裝了一些最苦的巧克力，臨走前問了一句。

 

　　「好，老地方見。」伊希嵐理理頭髮，臉上又回到冰冷而面無表情。

 

６

　　回房間的路上，我特意把腳步稍稍放慢了些。

　　遙望窗外，天氣已經漸漸入秋，一些品種的樹木，樹梢能窺見些許的橘紅色，不知不覺上任審判騎士已有十年，但是卻覺得這十年的歷練我並沒有明顯的長進，心靈卻是被迫得變得滄桑了點……有嗎？

 

　　雖說歲月催人老，但有充實的生活與積極的鍛鍊，我很肯定我的身體健康狀況並沒有走下坡的趨勢。

 

　　說到身體，治癒術能治體傷，對於疾病卻是如湯潑蟻，格里西亞總是不認真鍛鍊真的沒問題嗎？要是還沒卸任身體就開始出毛病，那可要麻煩了。

 

　　尤其他還特別嗜酒……啤酒肚？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金髮碧眼的凸肚中年大叔。

　　噁。

 

　　「審判！」

　　聽這嗓音，是啤酒肚……更正，格里西亞。

 

　　我擺出黑臉，面向他便道：「希望你是來請教光明神如何行使嚴厲之法的，太陽。」

 

　　怎麼了？

 

　　「仁慈的光明神今日也透過溫暖的陽光關愛照護著吾等，太陽十分關心寒冰兄弟是否也能感受光明神的溫柔照耀？」

　　寒冰的點心！被我聞到了！

 

　　「嚴厲的光明神不會容許我等兄弟有任何病恙，若是發生，光明神不會對毫無所感的我等留有原諒之餘地。太陽騎士不必擔心。」

 

　　他在他自己房間裡，你可以去找他拿點心。

 

　　「如此便好。審判，仁慈的光明神包容並友善對待萬物，太陽仰慕著光明神偉大的胸襟，並期許卑微的吾等能夠與仁慈的光明神看齊，為光明神的子民普照光明與慈愛關懷。」

 

　　幫我拿～～～～～～～～～～～～

 

　　我無奈地在心裡嘆口氣，一甩披風轉身背對他。

 

　　「太陽，光明神的嚴厲所在之鑰，只有明刑弼教才是鞏固民心的竅門。」

 

　　自己去，又沒多遠。

 

　　我快步離開現場，剛才面對他，一不小心就想到將來格里西亞可能會變成啤酒肚的想像圖。我想我的面部表情現在一定扭曲成非常奇怪的模樣，我快笑出來了。

 

　　快低下頭。其他聖騎士的敬禮，點個頭就行了。可不能破功。

 

　　他那麼愛吃甜食，不胖才怪。

 

　　甜食加上酗酒，越來越糟糕了！

 

　　應該要找時間專門給他鍛鍊鍛鍊身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