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小龜要孵化了妳要不要來看?」
我很喜歡經過那家店時去看色彩繽紛的魚悠遊在魚缸中,偶爾用零用錢把其中幾條帶回家,但我從來沒有接觸過澤龜,所以老闆這麼說的時候我便抱著一顆好奇心蹲在箱子旁看那一顆顆蛋是怎麼孵化的。
一開始其中一顆出現微小的裂縫,就如同共鳴一樣,其他的蛋也開始出現明顯的裂痕,接著一隻隻小龜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從殼裡爬出,紛紛向水爬去,像選了下水餃一樣全都一股腦的擠進水裡。
可是有一隻小龜,反其道而行的往假山爬去,他的後腳甚至都還沒掙脫龜殼的束縛。
後來,老闆讓我選一支帶回家,我便選了最特別的這一隻,他那時候只有不到十塊錢銅板的大小,在我手心裡爬的時候,涼涼的、癢癢的。
放在臨時找來的金魚缸裡,一回到家我就打開電腦開始搜尋所有照顧澤龜必須注意的事情,還拿出一本全新的筆記本做記錄。
第一次餵食飼料的時候,先用常溫的開水把飼料泡軟之後才放進金魚缸裡給他吃然後我發現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因為水放得有點高,這隻龜竟然用後腳站在金魚缸底部好讓鼻子可以離開水面。
我笑著,手指頭隔著玻璃戳戳他的小腦袋,決定了他的名字。
玄武。
總而言之,我竟然抱了一隻不會游泳的澤龜回家。
玄武是一隻精力充沛的澤龜,每天立志要爬出他的水族缸,除了吃飯之外他沒有一刻是安靜的。
他吃飯的時候也不太安份,有時候他只是咬著飼料爬來爬去,根本沒在吃,那一次我就恐嚇他說:「再不吃,小心我跟你搶喔!」結果他咬著飼料開始在水族缸裡暴衝,讓我好氣又好笑。
他還是一隻有潔癖的龜,水髒了他就會發出噴氣的聲音,直到我幫他換水為止。
那時候幫他換水都是先把他捧在左手心裡然後又手操作著換,他特別不喜歡背著著視線,所以會噴氣外加用爪子抓我,他的爪子那時候還很軟,會癢但是不痛。
他對睡覺的環境要求也很高,燈光必須暗,水族箱裡的水也必須是乾淨的,就算他睡覺的時候其實是趴在石頭上的也一樣。
我曾經為他不會漂在水片上游泳這件事傷腦筋過,所以想了很多辦法想訓練他游泳,所以我每個禮拜更新一次他水族缸裡的水深,希望透過這個方式讓他學會漂浮,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也是第二年夏天才學會怎麼游得像隻龜。
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要開始煩惱該幫他換什麼樣的水族缸,因為原先的水族缸高度已經可以讓他吊單槓似的稱在邊緣上了。
有一次我無意間發現,其實他已經可以爬出水族缸了,大半個身體都在外面只差最後一撐,但是他卻反向施力掉回水族缸裡。
那時候我說:「亂跑不好,找不到你我會擔心。」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因為回應我的是兩聲短短的噴氣聲。
當他長到我沒辦法一手抓住他的時候,他開始挑食,從小吃到大的飼料他已經不喜歡了,我因為飼料還剩很多跟他生氣,反正到時間我就投飼料,不吃餓了也不管,可是兩天之後還是我投降去買另外一種飼料給他式味道,沒辦法我心疼。
後來升上高中,我開始過上早出晚歸的日子,甚至還到學校住宿,幾乎由家人接手照顧他的工作,他跟著我父母去了桃園去了高雄,到放假時我才能看到他。
畢業的那年夏天,我發現他的四肢都有傷口,就算用暑假的時間整天抹藥護理,也不見好轉。
現在我大學一年級,在台東住宿,回家的時間更是少得可以,但我每次回家都會看到他精神百倍的挑戰水族箱的高度,清明連假結束之前依然是如此。
可是剛剛,我接到家人的電話,說媽媽要餵飼料的時候發現玄武沒有了。
我安慰媽媽,她哭得很難過。
我安慰表弟表妹,他們也都很喜歡玄武。
我沒有勇氣叫爸爸幫我掀開水族箱的蓋子,讓我透過手機看他最後一眼。
我在台東,能怎麼辦?
我沒有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直到現在我打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