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預言錄》第六章&第七章(已完結)(2/28更新)
本帖最後由 唯夢 於 2017-2-28 23:03 編輯一定會更的原創,如果沒更代表作業交不出去了
《預言錄》
到底是過去預言了現在,還是現在扭曲了未來?
第一章:初戰
我看著這個陰沉的世界……但卻無法踏入其中。
直到多年後,才後悔僅僅站在圈外,來不及涉足使世界孤獨。
滿山遍野的綠。
略深的、撩亂的、小巧精緻的綠,雖然不起眼,但會聚在一起畫面仍是十分壯觀。微風輕拂,只高到膝蓋以下的三葉草在風中搖曳,不遠處,有個少年蹲在草之海中,銀白色髮絲飄舞空中。
數年前,好像也是在這種場景下遇見他的呢。
菲亞特看著眼前光景,陷入了回憶。
轟!
爆炸聲炸醒了熟睡的孩子,也炸毀了僥倖之人的期盼。小小的菲亞特慌亂地奔跑,逃竄。臉蒙著的詭異人們闖入村落,帶來了毀滅,也帶來了悲傷。
整個空間都在哭泣,菲亞特彷彿能感覺到來自世界的痛苦。但他只能拼命往外跑,往還沒燒滅爆破的陌生郊外奔去。
沒有目標。
沒有夢想。
沒有希望。
燃燒的建築物在腦中揮之不去,家人、朋友,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了。菲亞特只是向前,跟隨著沒有火的殘地。
景物逐漸改變,變成了完全沒見過的山坡,他已經筋疲力盡了,再也跑不動了。只能無助地在一片片草地中啜泣,留下的眼淚乾了,又滴下新的。
──為什麼,我要活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只知道飢餓,痛苦,寒冷,跌坐地上,雙眼失焦。視線被煩躁的綠色覆蓋,風聲大得什麼都聽不見了。
有人來了。
來的人不是天使,而是有著傳說中冥府裡宋帝王般長相的人。白色及肩的髮,鮮紅色妖異的瞳。他伸出手將小孩子扶起,連帶著,塞了一搓東西到他手掌心。
四葉草,或者說幸運草。
「別哭了,我會保護你的。」
「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菲亞特瞪著綠色的眼,淚珠尚未流盡。低頭看了染上血紅的幸運草,又哭了起來。
「我是魔法師公會的見習生。至於為什麼要救你……」白髮的男孩想了一下,輕笑道。
「大概是因為,你的哭聲,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直到很久以後,菲亞特才想到,明明對方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理當聽不見他微弱的哭聲。
但當時,他只是用宛如哭泣的聲音說道:
「我是不是,死了比較好?」
「菲亞特,你看!」白髮的少年興匆匆地跑向他,手裡滿滿都是四野草。
「孟軒……你別再玩了,今天可不能遲到!」菲亞特嘆了口氣,看向那位名叫孟軒的白髮少年。
「才來不到五分鐘,真過分啊。」對方笑了笑,將草放到隨身的袋子中。
是的,眼前著個認識超過五年的水屬性魔法師,擁有令常人為之驚嘆的能力:用極短時間找出大量三葉草中的變種四葉草。
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能力,真的。
「你都已經找到這麼多幸運草了,沒必要再做這種事了吧?」
「找不到……找不到的啊,最想要的那個。」
「什麼?」
有時,孟軒也會突然陷入莫名的悲傷。
菲亞特一直覺得孟軒是個充滿秘密的人,自小懷抱不知名的目的加入魔法師公會,在戰爭爆發後拉他一同加入公會。
末世戰爭。
預言錄上是這麼稱呼的,也是大家所恐懼的。一百多年前,魔法師公會的會長將協會的會長送入地獄。是那個由黑魔術師組成的黑暗協會。
從那天起,第一次末世戰爭開始了,兩個無比強大的勢力在任何地方開戰,即使並不會特別攻擊普通人,但雙方使用的皆是大範圍攻擊魔法,就算只有幾個人也能踏平整個城市。
戰爭持續了十年,這十年間,不知多少人因而喪命,又不知多少人在暗地裡受到精神創傷。
就在此時,預言錄現世,預言道:戰爭將在此年休止。
同年間,當時的魔法師公會會長失蹤,協會方的聲音也同時減弱,雙方同意停戰。
人數驟減的協會消失了,隱沒在眾人的怒罵之中。然而實力堅強的公會卻撐了下來,副會長接下極為沉重的工作,在世人的責備裡挺身而出。
百年來,和平瀰漫人間,大家漸漸不提那悲傷的往事,走出全新的未來。
但就在十年前,預言錄再世,預測了準確得令人可怕的事實。
戰爭即將開始,這不是魔法師的戰爭,這是所有人的戰爭。
新協會向公會再次宣戰,同時,亦向世界宣戰。
有人說,新協會是協會餘黨的後代,也有人說,那只是仿冒犯。但無論如何,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目的為何。大家只知道,新協會的黑魔術師們到處綁架小孩,破壞城鎮。唯有加入同樣強大的魔法師公會,成為訓練過的游擊隊隊員,才有一絲希望守護家園,為重要的人復仇。
沒有人知道預言錄是哪裡來的,從哪裡開始流傳的,大家只知道它準確得驚人,也同時期待著它預言戰爭結束之日。
但就又過了十年。
「走吧,你的新夥伴在等著呢。」孟軒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向前走去。
「歡迎你成為正式隊員,菲亞特。」
*
早在十年以前,孟軒就已經加入魔法師公會了。
雖然原因不明。
而菲亞特,跟著還是見習生的孟軒待在公會裡。幾年後,加入自願訓練營。
並非因為他無所事事造成困擾,也與公會分部時常遭受危難無關,菲亞特收到邀請,是因為他的天分及能力被發現的緣故。
「風」的魔法師,同時,有讀取片段非生命體資訊的能力。
世界的哭泣、路邊小河的回憶、手鍊不為人知的過往──他不斷加重的偶然失去意識使他的能力再也隱藏不了。
最初,他沒有同意的意願。
但再聽見他擁有「風」之魔法的極高天賦時,他動搖了。
心中似乎有某種東西燃燒了起來。
夢想,飛翔。
彷彿能想起與孟軒曾經的談天。
『你有什麼目標嗎?或者說是夢想?』
看著飄忽的身影,那時而近在咫尺時而遙遠如畫的身影,他只記得他回答:
『我想飛。』
雖然現在已經不記得當年為何如此回答,但心中莫名的悸動促使他不斷默念,我想飛,想飛。
想飛到遙遠的你的世界……
鬼使神差之下,一年前,決定加入自願訓練營,成為守護世界的魔法師。
如今,一年瘋狂訓練下,以跳級生般的成績,成為孟軒所屬的,游擊隊的一員。
然而他卻無法學會飛行的魔法。
即使各種風屬的魔法都能簡單運用,但唯獨算是中階難度的「風行」卻怎樣也無能為力。
御風前行,無所拘束。
「大概是因為,你還沒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記憶裡,不知誰曾經這麼說過。
撇開回憶,菲亞特跟在白髮的少年身後,步向集合地點。
「歡迎你的加入,菲亞特,我是弓箭手,蘿格絲。」首次看見的,是紮著一束紅髮的女子。
沉穩,溫和,雖然只是淺笑,但卻給人安心的感覺。
「這位是蘿格絲大姊,我們三人裡最可靠的人喔。」孟軒笑著說道。
而另一個……
「你就是小軒一直提到的菲亞特吧!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褐色頭髮的青年搭上他的肩,愉快的揉亂原本就不太平順的短髮。
「這個……初次見面……」
小軒?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叫。
「啊,忘記說了,我是夜林,公會裡少見的狂劍士。」那名褐色頭髮的青年補充說道。
「夜林先生,他似乎不太習慣你這樣的對待呢。」孟軒笑著,說。
一股寒意,從夜林心中湧出。
「抱歉抱歉,原來菲亞特是這樣害羞的人啊。」夜林若無其事地放開手。
不,是你太開放了。
「別閒話了,我們可是有要務在身。」蘿格斯大姊擔當起隊長的責任。
雖然說好像沒有隊長職務。
──後來聽說是夜林,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般來說,平時隊伍就負責在某些城鎮遊走,遇到事才會忙碌起來。但這次或許是因有新人待需經驗,他們被分配到或許需要打鬥的任務。
偵查疑似協會分布的地點。
「這次的地點很接近著名的櫻花大道,結束之後一起去看然後順便喝杯茶吧!」
「夜林先生常常這麼說呢,但到最後總是因為太累而放棄。」
「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棄!直覺告訴我這個地點沒問題!」
聽著他們的閒聊,還與他人不熟悉的菲亞特只能旁聽著,蘿格絲似乎不太想加入他們的話題,專注在手上的地圖。
狂劍士,在魔法師公會裡特別稀有的職業啊。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而學習的?又是誰所傳授的?
突然間,菲亞特注意到夜林的腰上掛著一把長劍。
但明明他的大劍綁在背後啊?
那把劍細而長,深色的劍鞘上有複雜的花紋,散發出紫黑色氣場。格格不入的是,劍柄上綁著一個掛飾,及小的不明圖樣,若不仔細看則難以察覺。
頭暈。
發作了嗎?
被動「讀取」。
這把長劍似乎正在跟另一把劍戰鬥著,看不見它的持有者,但卻能很清楚的看見對方。
是夜林。
夜林全身都流著黑色的血,就像被詛咒了一樣,他的眼是發瘋的,失去理智、殺戮人性。但拿著這把長劍的人大概也很不妙,劍身不斷顫抖,看見的畫面也十分模糊。
雖然對劍術不是很懂,但總覺得兩把劍走的路子相當接近,像是同門在對練一樣,但兩邊握的劍種差太多,一時間也無法確定是否相似。
大概是持有者開口了。
「我世界上最不想與之戰鬥的人,除了那兩人之外,大概就是你了。」
夜林的表情很冷漠,卻又散發著憤怒。
「不好意思,我所追求的是『正義』,別想讓我放你走。」
「如果你自認有做到我所認同的正義,那就不要反抗。」
「那還真是遺憾,我的劍已經染上汙濁,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你也再也沒跟我討了呢,明明以前……」
持有著話還沒說完,夜林提著大劍像發狂似得衝了過來,褐色的雙眼在噴上鮮紅的臉映襯之下顯可怖。
那殺意,那沉痛,那心寒,連只是讀取到片段的菲亞特都感受到了。
劍狠狠的晃了一下,視角逐漸向下,持有著大概被擊倒了,只能看見接近地面的場景。
看著夜林的雙腳走到極為接近的地方,身子像前頃──看不見上方,隱約知道可能是碰了他一下。
接著,抽走長劍。
『 』
彷彿看見他動了下口,但聲音卻被更大的聲響覆蓋……
「菲亞特!你還好嗎?菲亞特?」陌生但卻熟悉的聲音,方才才在劍的記憶中聽見,但卻是完全不同的語調。
頭痛。
「他只是能力又犯了,是說,有時候也挺麻煩的呢。」友人無情的聲音。
「抱歉……我剛剛恍神了,不,不是能力……是真的在發呆而已,真的是非常對不起。」
為什麼,我要說謊?
是因為,難以面對眼前這個人嗎……
他說著正義,卻殺了人。
他殺了人,還把人的劍帶在身上。炫耀?功績?
無法開口告訴他們看見的畫面,孟軒那麼尊敬他。
「是嗎,真意外呢。」友人的風涼話並不如以往犀利,但卻笑得毛骨悚然。
還是,別想太多好了。
就在失去思考能力的時間點──沒有意識身體還是會前進──他們已經來到目標的附近,紛紛安靜下來。
仔細觀察,感受四周。協會的人多帶有某種壓迫感,這是孟軒曾說的。
寂靜與平和,連吹過的風,都帶著大地的溫柔。偶爾溫暖的世界啊……
平靜總是如此短暫。
他們謹慎地繞著附近,完全沒有人活動的氣息。
「先找個隱密點待著吧,還不能簡單斷定。」良久,蘿格絲開口。
眾人沒什麼意見,隨意找個樹多的地方,爬了上去,除了夜林。
等等,爬上去嗎!
菲亞特傻眼得看向隊友,孟軒以特別燦爛的笑容向他揮手。
「趕快上來吧!魔法師都是打遠戰的。」
「我不會爬樹啊喂──」
千辛萬苦之下,還是上去了。看著夜林在樹下偵查,感到莫名疲倦。
時間前進得相當緩慢,直到微風麻痺了人的感覺,鳥鳴干擾了人的傾聽,直到昏昏欲睡之時──
「有人靠近了,我去看看!」提著重劍,夜林踩著難以被察覺的偷襲步法奔了出去。
真意外那樣粗暴的人會學這種技能。
「別下去,在這裡等他吧,夜林先生會把敵人帶回來的。」看見他試圖跳下去,孟軒出聲阻止。
「別忘了我們是為了什麼才上來的。」蘿格絲已經拉起弓,瞄向青年離去的方向。
菲亞特右手凝聚起風,緊緊盯著底下。
不祥的預感。
「夜林先生的直覺還是一樣差勁啊。」聽見孟軒喃喃的瞬間,有個身影出現。
夜林已有些在逃跑的感覺將對方引到這附近。
看來,這次偵查是不用休息了。
「絕對不會原諒你!」隨即,另一個從未見過的少年竄出,追擊的方式與方才夜林的步法十分相近。
珊瑚色的短髮,稍微能綁起一束,灰色的眼裡不斷溢出怨恨、痛苦,手上握著與夜林腰上掛著幾乎一樣的長劍,劍身散發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息。
他所說的話令人在意。
孟軒已經喚出特別短的藍色法杖,全神貫注。
「你不覺得、他說的話有點問題嗎……?」艱困的爬到友人旁邊,菲亞特小聲道。
「或多或少,游擊隊的人跟協會多半是有些牽連的。」沉思一陣,孟軒答道。
「無論新仇舊恨,或者是其他更複雜一點的原因。」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呢?
壓下想問他的問題,注意力迅速地被拉回地面。
夜林也不特別攻擊,光格擋就明顯略勝一籌,但對方兇狠的攻擊下,偶有讓黑氣偷襲的時候。
「你居然主動現身,還真是不要命了?」有別於非戰鬥狀態玩笑般的說話方式,夜林在揮舞劍刃時的話語特別銳利。
又或許是對手的緣故。
「像你這樣虛假的人、我絕對要殺了你!」那少年撕裂的聲音迴盪耳際,黑色的氣息籠罩視線。
這就是黑魔術師嗎?
意外的有種懷念的感覺。
為什麼?
「我追求的是『正義』,從未動搖過,和談虛偽?」似乎有點不高興,夜林的劍路也狂躁起來。
對方絲毫沒有鬆懈的意思,放掉許多防禦的機會,藉此取得更多攻擊。
簡直深仇大恨。
「為了你的正義、難道就構成斬除大哥的理由嗎?你不過是想要他的劍而已……從我們還在公會時就是了吧!」沒有查覺到樹上有人,也不在意夜林猛然間爆出的殺氣,少年向他大吼。
「難道殺掉無辜的大哥……殺掉你的師父就是所謂正義嗎!」
連大地都開始震動,地上畫滿了那少年不知何時下的鬼陣,鳥雀早已驚嚇飛去,光是身上不斷撒出的悲働就足以震懾人心。
水。
銀色的水驀地纏住少年的身,孟軒剛施展完魔法的右手上未放下。夜林驚愕地抬頭,無意識間,喊出了可能是少年的名字。
「西卡……」
名叫西卡的少年仍在掙扎,卻無法斬斷孟軒的水牢龍。或許是累了,或許是用了太多不該用的,又或者是,放棄了。
夜林慢慢走近西卡,揚手阻止上方三人動作,手上的劍從未放下。
「他承認了,承認了啊。你大概一直都不知道,你一時墮入魔道,加入那種地方,你的大哥被威脅了多久。」
「因為你在那裡,所以西潔背叛了我們。」夜林將見抵在少年的頸子上,眼神是絕望,也是無助。
「你不會明白的,會長一直以來讓我們發布預言錄……沒想到……」
一聽見預言錄三個字,青年像瘋了似的加深力道,壓迫到西卡的呼吸,鮮血從衣領邊灑下,是暗紅色、帶著詭氣的血。
「會長永遠是對的!」抽開大劍,擋住西卡掙脫的偷襲,反手一刺,挑掉少年手中的劍。
「我也想……相信啊……你以為我是自願……」話未說完,少年突然狠狠吐出一口血,胸口被從後方貫穿,破開大洞,紅色像顏料般湧出,身子逐漸空洞。
蘿格絲的箭矢。
「這樣就結束了吧,夜林。沒必要廢話太多──就算是舊友也一樣。」漠然的大姊收回弓箭,從樹上一躍而下。
「我剛才把四周感應了一遍,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魔術的氣息,想必是刻意找上你的。這次任務就到這裡,可以休息了。」
除了愣住,夜林看著她,帶上了點難過。
但孟軒沒說話,菲亞特也不敢多語,幾人沒有幾小時前的歡樂,只是沉默,就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至少,讓我跟他道別。」
蘿格絲沒有回答,只是眼神有些不悅。
夜林慢慢撿起西卡的劍,仔細端詳。
天差地遠的兄弟,無法分別的雙劍。
然而,卻都紛紛染上逃不出的闇。
「我一直在追求的正義,到底是什麼……?」
「會長。」
*
客棧。
公會為他們訂了一個晚上的房間,男女共房似乎有點不對,但蘿格絲曾向公會表示無所謂,所以也就這樣了。
有所謂的是她的隊友吧。
拒絕了孟軒一同用餐的邀請,夜林獨自一人走出房門。
「我先回去了,回公會,早餐不用等我。」
「他,到底?」菲亞特忍不住看向有點失落的友人。
孟軒嘆了口氣。
「夜林先生是幫助我加入公會的人。
我一直在找尋某個東西,我想,如果加入魔法師公會,就會有更多機會接觸到平凡人看不見的灰色地帶。
那時年紀很小的我不被大家認同,但他卻說要給每個人機會…… 」
「公會的會長和他交情很好,同時,也和武器管理部的西潔、西卡有不可說的關係,因此,夜林先生便託會長讓他成為西潔的弟子。後來,那兩兄弟失蹤。
我不清楚之後的事情,畢竟夜林先生特別喜歡單獨行動,而且好歹算是隊長,蘿格絲大姊也管不著他。」
「先生他、一直很想成為站在西潔身旁的劍士,但他不適合用長劍。後來,西潔培養他的弟弟,西卡,一度是公會裡有名的雙劍。」
那時雙劍多美好,化作對立多苦惱。
「話說回來,夜林先生原本好像不是這麼開放的人──我是指言行舉止──不知道是在模仿誰呢?」
*
「艾特曼斯。」
公會裡禁止進入的會長專用房被打開,裡面的人毫不意外來者,連回都沒回過頭。
「怎麼了嗎,夜林。多久沒叫我的名字了?」那人趴在桌上,前方有一顆清澈透明的水晶球,一直以來,會長皆對外宣稱是預言的水晶。
夜林走到桌前,一甩手,兩把長劍拋到桌上。
會長彈了起來。
「嗚哇!好危險!你太過分了!」他回過頭,一張可愛的臉映入眼簾。
細軟的淺褐色頭髮微微亂著,綠色的眼睛特別閃亮,身高目測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就像個孩子似的。
「西卡死了。」
空間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艾特曼斯雙手撫上暗黑色的劍。
「嗯,我感覺到了……武器庫裡的法杖像在為過去的守護者守喪,全都失去了色彩──就像你的眼睛一樣,夜林。」注視著夜林的雙眼,會長的神情是平靜的,但卻又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不能在你面前哭泣,那會動搖你的意志。
「艾特曼斯,我所堅持的,是正確的嗎?」彷彿哭聲般,夜林低聲地喃喃。
不能被稱之為少年的男子走到他身後,以極輕的力道靠在他背後。
「黑暗是必須被淨化的,正如同戰爭勢必得由某個人來完結。」
「即使雙手都是黑色的血,是過去同伴的鮮血──不要懷疑。」
「是你,將他們從地獄中解放。」
看著夜林離去的背影,艾特曼思想起了久遠的過去。
那是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時候。
「夜,你別再嘗試用魔法了……公會都快被你炸掉了!」稚氣的臉龐讓人懷疑起他的年紀,但夜林很確信,眼前這傢伙是早已成年的青年了。
「不行,不學會這個,我還能做什麼?」我只是想,得到保護你能力。
「沒關係的,我又不介意。」如果你變強了,我就沒辦法站在你旁邊了。
最後,夜林勉強同意在武器庫幫忙打雜,有時,跟艾特曼斯出去見識。
而後,那時還是少年的夜林,與他相行漸遠。
什麼時候開始,你喊我『會長』了,夜?
又是從何起,你和西卡、潔如此接近?
一想到那兩人,艾特曼斯的頭又痛了起來,記憶回到西卡失蹤的那天。
「會長,您這是在做什麼?」西卡突然地進房,來不及將桌上的水晶停止,艾特密斯慌亂地回過頭來。
「怎、怎麼不敲門就進來,西卡!」
「抱歉……」低頭,又道。
「剛剛那是風語魔法吧?難道這不是預言水晶嗎?」
風語魔法,一種能夠傳達訊息的魔法,需要特殊的水晶球,雙方皆持有的情況下才能溝通,是相當稀有的魔法。
「西卡……」
「到底、您讓我們傳達給全世界的預言,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們一直這麼相信的……」
「西卡,你冷靜點。」
「這要我怎麼冷靜!」為什麼,您不辯解呢?只要您說出一句不是……
「……是我的錯,難為你了。」
「我不能告訴你預言錄是怎麼回事,但一直以來,真的非常抱歉。」
「我不會再拜託你們做這樣的事了,可以幫我轉告他嗎?」
少年憤怒地轉身,艾特曼斯沒看見的,是他充滿不解的淚水。
看著桌上還沾著血跡的二把鬼劍,艾特曼斯默默地望向遠方。
「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西卡。」
「也謝謝明明早就知道真相,卻什麼都沒說的你,西潔。」
*
夜林走出房間。
但他沒有走遠,只是在頂樓瞭望處吹風。
風是如此寒涼,卻比不過打從心底的絕望。
我錯了嗎,艾特曼斯。
彷彿能看見年輕的光景。
「劍客,似乎挺好的啊。」年少的夜林不經意地和艾特曼斯說道。
「是啊,劍客特別強!特別帥!只可惜我沒有這個天賦。」對方眼睛閃著光,但又暗了下來。
「是說,西潔他們好像就是劍客吧?」
「是啊,怎麼樣?想學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喔!」
夜林無言地看著自家會長,沉默的同意了他的幫助。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開放就好了。毫不在意一切,就好像世界永遠是明亮、沒有煩惱的……
「看來,你沒有成為鬼劍的天賦呢,要不要考慮看看狂劍士?」西潔溫柔地問道。
距離向他拜師已經過了一年多,說是拜師,實則上也只是稍微指點一下練習的方法,畢竟其實兩者的年紀並沒有差很多。
但以氣場來說,西潔的溫柔總給人一種大哥哥的感覺。
溫暖,而真實。
比起會長的飄忽,西潔的笑容更能穩定人心。
這大概是為什麼夜林堅持了一整年毫不擅長的鬼劍練習的原因之一。
雖然他絕對不會承認的。
狂劍嗎?有種失落的感覺……
尤其是,在看見西卡拿著過去一直無人能用的、西潔手上長劍的同一對劍時,感受更深。
或許,一直是我的妄想吧……
想站在某個人旁邊,想得到「同伴」。
「喂!夜林!」
那是更久以後的事了,大概幾個月吧。
西卡雖然說很有天分,但暴躁的個性還是令人不放心,因此極少離開公會──西卡從小就在公會裡長大。
少年手上拿著一本書,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做什麼,小鬼?」他同樣不客氣地回應。
「你以前是從外面來的人吧?你有看過櫻花嗎?」西卡把手上的書遞給他,封面上繪製了美麗的淡粉色風景。
《一期一會》
「有是有啦,但我沒太大印象了。」
「那──」
「你們在聊什麼呀?我可以聽嗎?」溫和的聲音響起,西潔的身影從旁冒出。
「大哥!你看這個!」西卡立刻轉過去,眼神閃閃發亮。
「夜林說他有看過櫻花,之後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沒有看過呢,夜林,能不能麻煩你有空跟我們一起去呢?」西潔笑著望向他。
夜林沉默了幾秒。
「說道一期一會,就會想到茶呢。」見他不開口,西潔自顧自地說。
「……我知道了,會跟你們一起去的啦。」
「夜林偶爾也是個好人呢!」
看著西卡天使般的笑容,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來。
「不是偶爾吧,小鬼!」
「……好想跟你們一起去喔,潔‧西卡。」
一期,一會嗎……
聽說,西卡和西潔是雙胞胎。
但在兩人出生時,西卡的身上纏繞著黑暗的花紋,不斷發出斷續的不名字句,灰色的眼毫無生氣,在出生後一日間,父母紛紛中邪而亡。
人們非常害怕,因此將他丟棄,並將另一個男孩子領養,取名為潔西卡。
西卡一直在山谷底下,但卻活了下來。天生的黑魔術,使他陷入沉眠,同時,年齡靜止在那刻。
那時還叫潔西卡的哥哥長大了,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個弟弟。直到某天偷聽到隔壁阿姨們的飯後閒聊,立志要去找回弟弟。
所有人都阻止他,並說他是傻子,但他不在意。無父無母的他在得知自己或許有個親人時,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逃離收養他的家庭,逃到魔法師公會。
大家都說魔法師無所不能,如果我能遇到他們……
或許是小孩子真誠的願望感動神明,他遇見了艾特曼斯。
艾特曼斯幫他找到了他的弟弟。
但他沒有名字。
「不如你把一半的名字分給他吧!你叫西潔,他叫西卡。」
至於為什麼西潔最後選擇成為鬼劍、又是如何得到雙劍,就不得而知了。
西潔,你為什麼要這麼喜歡你弟弟啊……
明明,你應該是光明的,公會裡的人啊。
你說,你已經在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那位什麼要故意輸給身為你徒弟的我?
我把你們的劍送回公會裡了,這樣,你又重新回到光明了呢。
雖然你說你背叛了公會,但是……
──『我絕對不會承認你是叛徒的,絕對。』
毫無留戀地,夜林走出了公會。
第一章(完) 很好看,讓人有點淡淡的悲傷…
期待作者再更文
我會努力追的! 蒼旻 發表於 2017-2-17 23:01
很好看,讓人有點淡淡的悲傷…
期待作者再更文
我會努力追的!
謝謝www
預言錄全篇圍繞在有點狂暴的悲傷之中,想寫出的是戰爭的悲哀與立場,不同角度所看的是非對錯。
很高興你能有所感觸,順帶一提,因為很久沒回來的關係,所以有點好奇······文是不是要放在子版塊比較好? 第二章:倖存
生與死究竟是無數偶然交織下的幸與不幸,抑或者是片段道路走出的註定命運?
菲亞特在公會宿舍裡恍神了。
二日前的首次任務的成果令人心煩,糟糕的經驗使他很想退隊。
雖說成功地發現協會魔術師,甚至將其擊斃,但基本上是夜林與蘿格絲做的,況且,他並不認為應該將對方至於死地。
以及,夜林獨自離開前的表情著實陰鬱。
故友,最終成為敵人。
真是爛透了,這個世界。
不知為何,那種壓抑的感覺揮之不去,就好像自己也有這種經歷。
不,應該沒有吧?
新的任務。
才剛發生這種事……
隊伍裡的氣氛雖然沒有再那麼沉悶了,但卻帶著另一種違和的氛圍。
再次見到夜林,他已經恢復有點開朗過頭的風格,偶爾也會和他們開開玩笑。
但只要想起孟軒的疑問,菲亞特不禁也頭痛了起來。
『不知道是在模仿誰呢?』
這一次的指令相當普通,只是要游擊隊巡走某個城鎮。
據說這樣的指令是他們平時的日常,但現在執行起來卻覺得腳步沉重不已。
討厭痛苦,恐懼黑暗,厭倦死亡。
如此深刻的不愉快究竟是從哪來的?
菲亞特只能強迫自己專注在四周景物上,避免頭暈得可以。
「……這次回去時,我見到會長了呢。」
耳邊飄來孟軒的聲音。
「那不是挺正常的嗎?會長老是跟大家玩在一起,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夜林笑著回答。
「不只是這樣,這次的任務,他有特別指示呢。」
「喔?竟然是跟你說?」夜林的語調上揚,一瞬間,有種很可怕的錯覺。
「不是這樣的、夜林先生……」孟軒苦笑道。
「只是會長看您心情不大好,所以說特別允許我們在明天休假半天喔!」孟軒在身上翻翻找找,不知在尋找什麼。
「休假……那種事不是很常見嗎真是的……艾特曼斯你還真是沒啥誠意啊……」最後一句話是用很小聲的語氣說的,話雖如此,菲亞特卻看見葉林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了,也是在此時,他突然注意到夜林腰上掛的長劍,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請看這個。」孟軒終於找到要找的東西,是好幾張長方形的薄紙片。
一看見它們,夜林的神色莫名陰沉下來。但幾秒後,又恢復燦笑。
「這不是去賞櫻地入場票嗎?居然會給這個我真是太驚訝了!」
隨手拿過一張,細細地盯著票,然後沉默了。
「怎麼了,夜林?」見他氣場大變,蘿格絲搭進了話。
「夜林先生?」
「不,沒什麼啦,只是想到一些破事。是說,艾特……會長他有多說什麼嗎?」若無其事的把氣息收回去,夜林問道。
孟軒頓了下,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翻出一張折起的紙條。
──請你連著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
而那賞櫻節的廣告標語,深刻的記在夜林的心中,無比苦澀。
『一期一會』
原來你都知道啊,約定什麼的。
而夜林不知道的是,過去偶然得知這件事的艾特曼斯,有多少次想問他能不能帶他一起去。
儘管現在,也無法說出口了。
*
一如既往的,這個城鎮沒發生太大的事。
至少明面上如此。
游擊隊雖說是公會的眼線,但由於都是--除了夜林──年輕少年少女的關係,經驗及實力仍不足以成為真正的主力。
他們只能在外界盡可能查看,偵巡,為公會找尋情報,也同時保護眼前所能看見的人。
即使找到協會據點,或遇到突發事件,大部分時間都會立刻進行通報,以迴避戰鬥為主。因此,上一次可說是這組游擊隊成立近三年來少見的涉入戰鬥中。
因為是「隊長」的決定。
漫步在飄著淡粉色海洋的青年們悠閒地泡起了茶,點點落櫻撒在人間,遍布視野的溫柔在空中飛舞。
夜林輕啜一口茶,苦澀微微瀰漫,彷若他那殘缺的人生。但苦盡,即是甘來,即使一點難以辨別的淡甜,也夠回憶一生。一輩子,二條線只相交一次,綻放燦爛後隨即煙消雲散。
這是否算是一期一會?
而沉浸在短暫甘甜的當下,夜林並沒有察覺到潛藏在淡淡清香中那充滿不甘的沉痛之澀。
原來夜林喜歡茶嗎?
菲亞特站在樹蔭下注視著眾人,也連同看著不認識的人與風景。
櫻之語,風之歌,天空藍著輕笑。
日之望,木之實,大地承著歡喜。
他的視線被稍遠方的一個女孩吸引,難以轉開。
金色的捲髮披在肩上,頭上綁著個黑色的蝴蝶。妖異的紫色雙眼閃著無神,分外空洞,粗估下身高不高,大約是十初歲的小孩子。
然而引起他注意的不只是這些,而是她右邊手上掛的手鍊上,吊著微小的一個眼熟飾品。雖然極微細碎,但卻莫名將他的神經狠狠捏住。
那是個圓形的透明物件,鑲嵌上純黑色的圖樣,而那圖樣雖然普通,但卻給他一種懷念的感覺。
長條狀的一片片環繞成圈,中間五瓣有稜有角的三角結合成花的形狀。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有在哪裡見過。
異樣的疼痛襲來,腦內突發性的暈眩使他難以思考,唯一剩下的是無意義的抱怨。
──又來了!
然而這次的讀取與上次略為不同,只有細瑣片段略過,能聽見一些對話。
「你要去哪裡?」是一個年幼的聲音,來自手鍊持有者眼前的人,畫面模糊得連臉都看不清,只能評估大約與手鍊的位置差不多高度。
「別怕,我會在很遠的地方守護你的!」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個少年,輕柔的向她保證。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細細、猶如哭泣般的聲音。
對方沉默了一下,接著畫面閃了一下。
「這條手鍊給你,只要一直往那裡走,就會到妳姊姊的朋友家。去吧!別回頭!千萬不可以比鍊子拿下來!」
旋即,眼前一亮,被動「讀取」結束。
到底……又是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
菲亞特按住雙眼,想抹掉暈呼呼的疼痛感。
「怎麼了,菲亞特?」見他神色有異,孟軒放下茶杯走了過來。
搖了搖頭,給他一個苦笑。
「日常犯病罷了。」
夜林拾起一朵還算完整的櫻,收到衣中,想起過去已故的友人。
你們會,恨我嗎?
又甩了下頭,試圖忘卻浮現腦海的身影。
「真是的……幫你帶朵花只是順便而已……」
平靜充斥在種滿櫻花樹的觀光景點,蘿格絲沉浸在一個人的孤獨中。冷靜、沉默是她一貫的作風,但其實也是有不得不的理由。
只是什麼都不能說。
霎時間,大地像是被什麼用力的搖晃了一下,空氣凝結,聲音消逝。
炸裂飛散的木塊飛散,火光四起,爆炸聲震得耳中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看著眼前情形,菲亞特腦中一片空白,心中不斷重播十年前的畫面。
詭異人偶,爆破,毀滅。那些沒有臉的怪異魔術師高舉魔杖,紫色的火焰覆蓋世界……
「別愣著,快阻止他們!孟軒,滅火!」蘿格絲的聲音將菲亞特拉回現實,手上浮現出風的痕跡。
過去都已經結束了,現在,在擁有能力的現在的每一個選擇……
足以改變未來。
手中凝起風的痕跡,憑著本能使用能力。眼前火光灼熱,刺痛心臟。
尖叫聲、哭喊聲,在耳中分外悲傷。
一旁白髮的少年幻化出水龍,已不算大的效益吞噬火苗,他的表情分外痛苦,扭曲了的,是無聲的淚。
很少見到孟軒如此難過的樣子,印象中,即使任務出事,回來講述起時也是微笑的樣子。
是想起什麼嗎?如地獄的過去?
經過眾人努力,人偶皆化做塵埃,明明有著強悍的攻擊手段,但防禦的部分與木偶沒什麼兩樣,即使有著與黑魔術師差不多的外貌,但畢竟只是虛擬之物。
火勢已稍停,放眼望去,有形之物多成為無形,原本平靜溫雅的櫻之園,在短短幾分鐘內,已被兇殘的怪火啃食殆盡。為以防萬一,蘿格絲在事發當下有聯繫公會,現在正在回報。
「已大致控制,尚未發現生還者。」
這種無謂的戰爭……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到底要何時,才能脫離黑暗的牢籠,得到真正的自由?
殘破不堪的大地,覆蓋著蒼涼,著名景點已杳無人煙。
在荒蕪中,菲亞特注意到遠遠的有個身影跌坐在地上。
是方才那個小女孩。
「孟軒,你看!」
友人回過頭來,驚訝道:
「竟然還有人生還……明明……!」
沒查覺到他最終未說完的話語,菲亞特跑了過去,同時,蘿格絲與夜林也相繼前行。
「小妹妹,你還好嗎?有什麼不舒服的?」意外的是,率先開口的是不大愛說話的蘿格絲。
女孩看著向她走來的幾個陌生者,並無驚慌之色,神情有些木然。
「別過來、你們是誰?」
夜林悄聲道,「蘿格絲,想辦法帶她回公會吧。」
看了他一眼,女子沒回應,又向女孩輕聲道:
「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幫你而已。」
小女孩有些迷惘的偏過頭。
「你能幫我什麼?幫我找到哥哥嗎?」
一瞬間的沉默,蘿格絲又再次開口。
「嗯,跟我們走,或許會找到你哥哥。」
「喂……你……」夜林壓下聲音。
蘿格絲輕聲不知向他說了什麼,夜林露出沉思的表情。
而另一邊,小女孩有些天真地笑了。
「真的嗎!請帶著我吧!真的、真的好想見哥哥喔……」
眾人不禁有些咋舌。
畢竟只是小孩吧。
蘿格絲到底想做什麼?她又跟夜林說了什麼?
又再搜查了好一陣子,菲亞特心中盤旋著疑惑,忍不住跑去找不太熟的狂劍青年。
「你說她剛才說了什麼嗎?」
「因為這個小孩有些古怪,所以想收到隊伍哩,順便調查她在如此爆炸後完好無傷的理由。況且……」
猶豫了一陣,夜林最終還是開口。
「看在你是孟軒朋友的情況下我也不得不告訴你……最好堤防下那小孩,她身上充滿著協會的感覺,雖然我也只是憑著直覺的武斷認為,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
好像有短短幾秒,菲亞特幾乎要想起自己在哪見過小女孩手鍊的花紋,但卻有更大的事件打斷所有節奏。
莫名的黑色野犬狂襲而來,打得個措手不及。
慌亂地架起各種魔法,迎向突襲。
明面上不見半個人影,但他們很清楚,協會的人甚少玩光明正大這套的。
意外的是,沒過多久,便有人現身了。
一上來,鬼氣衝天的長鞭掃過,小女孩差點遭到波及。
菲亞特連忙將她拉到身後,剛消停的風刃又再度聚集,不管怎麼說,有些疲憊的他們狀態都不怎麼樣。
沒有意識到夜林譴責的視線,菲亞特只注意到蘿格絲的鎮定有些失靈了。
「風語水晶被干擾了、我得去遠點的地方……必須盡快尋求支援!」
「哎呀各位還真是不配合呀!難得有這種有趣的事怎麼能隨便離席呢!」那使用長鞭的人身披斗篷,看不清臉,只能從聲音判斷大概是個男的。
顏色詭異的長髮叢帽中飄起,手一抬起,沒想到攻擊竟不是從他出發,而是蘿格絲背後。
或許打從一開始,這人的現身只是障眼法。
憑藉強悍的實力,夜林舉起手中劍刃硬生生接下來自蘿格絲背後、無數魔獸的攻擊。牠們的攻勢並不快,就算偷襲竟然也被擋住。
「你又失誤了,染影──」拖著恐怖的長音,語調中完全沒有不滿。
蘿格絲藉此機會迅速離去,加緊連繫公會。
遠處一陣黑氣爆發,一個少年已不太穩的腳步跳出。
他是跌出來的。
原來在這期間,孟軒已經偷偷找到藏在黑暗中的黑魔術師。
儘管對方懶散的表情完全的顯示出游刃有餘。
少年有著深藍色短髮,一隻眼傭繃帶包著,而另一隻顯面出來的,是蒼白無神的白色。
混戰還在繼續,魔法光影、劍風血痕,那使長鞭的人以身接下夜林猛擊,連帶給予夜林捨命一擊。
「夜林先生!」孟軒失措的看了他一眼,奇妙的是,那剛剛才被他逼出來的少年沒有乘機攻擊,而是快速的退到更遠的地方,繼續操縱不太靈巧的魔獸。
「你也太懶了吧染影!就顧著逃!」鞭使身上披風被劃破,白皙的臉露了出來,與上方豔紅色血跡格格不入。
他笑得邪媚,一雙紫色之瞳溢出詭異色彩,脅下劃破,鮮紅色不斷染紅純白色外衣,畫面格外崩壞。
而那被稱作染影的少年皺了下眉,「你又何必用這種打法?累!」
「我可以當作擔心收下嗎──」他笑了笑,又道:
「這可是任務的一部份喔?這次總不會失敗了吧。」
「嘖,討厭的小鬼。」見眼前這兩少年悠哉地聊天,即使面對菲亞特與孟軒的風雨水,依舊不為所動。被幾近暗算而中傷的夜林不由得煩躁起來,也同時感嘆那不知叫何名的妖異少年那堅強的忍耐力。
或者說,是那種毫不在乎。
蘿格絲真是夠慢的,乾脆動用內線算了。
隨即夜林又阻止了自己。
算了,這種事情……不需要依靠他!
忽然爆起的劍氣,剎那間的加速,夜林在染影所有召喚獸被秒殺的狀態下拉近距離一劃,對方白灰色的瞳孔急速縮小,繃帶被劍氣撐破,下意識用法杖格黨的結果,就是法杖碎成萬段。
暗黑色氣息不斷從原本包著的左眼吐出,不到十秒內少年全身被黑色紋路包覆。那些紫黑凝成妖怪模樣,進行奮力搏鬥。
在這突然的瞬間內,另一名少年見同伴重傷,突然在鞭中灌入魔力,孟軒隨即倒退──但還是被擊中了。
「渾蛋──!」菲亞特的魔力也在短暫時間內爆走,但對方卻毫不停頓的轉身。
「後會有期啦!」黑煙方起,人過無蹤,只因在孟軒受傷的當下,夜林愣了一秒。
「可惡……」菲亞特看著自己消逝的魔力,眼前逐漸暈眩,小女孩從遠遠的地方靜靜地走出。
為什麼,即使得到力量,也無法改變世界?
像是聽見他的心聲般,孟軒在劇烈頭痛下,扯起一個勉強的笑容。
「沒關係的,以初戰來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接著,菲亞特便失去了意識。
第二章(完)
第三章:意義
存在的意義,只為你。
世界由混亂轉為清晰,菲亞特發現自己飄在空中,動彈不得。欲張口,卻說不出半個字。看不出自己的所在地,只知道有些眼熟卻陌生得肯定。
眼前有個銀色短髮的青年似乎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從背後看不見面容,但估計相當高大。
恐怕是夢。
雖然在夢中如此清楚的思考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但對他來說不然。
天生有著「讀取」能力的少年最困擾的,其實就是夢中偶爾的、過去的夢。不知道是誰的過去,也不清楚是真是假,只能說,真實得令人悲傷。
「會長,我認為我們應該要建立一個黑魔法部門。」那名銀髮青年說道。
他的聲音並無特別低,聽起來還算年輕。
而被稱作會長的那個人露出憤怒的表情。
「開什麼玩笑?那種東西根本不配稱之為魔法、難道你忘記接受過的正統教育了嗎?黑魔術是邪魔歪道、不應該存在於現世的!」
「這也太過分了……天生有著這種能力的人,也不是他們願意的啊!我們不能只是消滅,而否定他們生存的價值!」
「你愛怎麼想不關我的事,但你可別忘了,你的家人……你的祖先,是被誰害死的。」
「如果你執意這麼想的話,有人不會放過你的。」頓了頓,那人的眼神兇狠了起來。
「尤其是你那剛才被驅逐的朋友。」
畫面中斷,切換到另一個場景。菲亞特在內心暗暗叫苦。
「讀取」其實相當耗時,而且無法中斷,不能控制。換而言之,假設現在外界發生什麼事,他不但感受不到,甚至可能因此喪命。
眼前的銀髮青年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背景像是有點荒涼的郊外,分外悽悽。
「你……之後想去哪裡?」青年的聲音有些乾澀。
另一個人沒有轉身,只是背對著他。
「這裡不適合我們,你知道的。」
「……」沉默覆蓋上銀髮的青年,想開口,卻不知如何阻止。
別無選擇。
那人有著黑色的長髮,但從聲音判斷,應該是男孩子。
突然間,回過頭來,烏髮飄逸,金色的眼閃著明亮的光芒,輕輕一笑,好像要將世界迷倒。
「我想和普路塔創立一個協會,一個沒有痛苦、沒有黑暗的地方。」
「一個自由的家。」
「願你能得到自由,亞。」
突如其來的刺眼使菲亞特痛了一下,伸手想抓住夢中最後的碎片,卻在睜開眼時一點也不剩的變作點點星辰。
「你還好嗎?」映入眼中的,是白髮少年那妖異的赤眼。
長吁一口氣,菲亞特直起身來,首撫上臉龐。
奇怪?
溫熱的液體兀自停留在側,平日清明的雙眼卻分外生疼,心中像被重擊般鈍痛,看著眼前的世界分外不真實。
為什麼,我哭了?
「不知道……大概是噩夢吧。」搖搖頭,給予友人一個溫柔的微笑。
安定人心的力量。
「嗯,有什麼事都能跟我說。」孟軒也回以笑容,不似平常充滿心機的壞笑,而是更加真誠的、有溫度的笑。
「那個、孟……」
白髮少年將食指放上自己的唇,給他一個謎一樣的燦笑。
「當然,先和大家見面比較重要囉!雖然相處時間很短暫,但他們也很擔心你呢。」
也,嗎。
菲亞特的嘴角不自覺得上揚了。
有個朋友,挺好的。
*
「抱歉,我失職了。」蘿格絲低下頭,不願看他的眼睛。
「這個、蘿格絲大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其他人,菲亞特有點慌亂。
什麼情況?
沒想到其他人卻不說話,一個勁兒看著他笑。
……感覺,被騙了。
「大姊很擔心你會不會因此發生什麼事,最近一直很自責呢。」夜林在旁邊補充。
等等,連你都叫她大姊嗎!
「所以,趕快去安慰她吧!」孟軒也忍笑著。
看著旁邊金色捲髮的小女孩,菲亞特決定強行轉移話題。
「總之、她真的要加入我們嗎?」
「唔……你也轉得太僵了吧……算了,也好,免得我們也遭殃。」孟軒碎碎念道。
來不及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夜林已經稱職的回答他的問題。
「沒錯!為了找到銀星的哥哥,今後也要繼續努力喔!」
「……請多指教了,銀星。」忽略掉朝氣旺盛的夜林,菲亞特轉過身來。
「請多關照,菲亞特哥哥。」
所以你所說的哥哥該不會也是隨便叫的吧?
「嘖,被無視了。本想說要不要帶你去馬場見見世面。」蘿格絲看起來有點失望的樣子。
「馬場?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有點心動啊……
「良心建議你別去。」夜林嚴肅的說。
有點心動啊。
「非常有趣的地方,要來嗎?」蘿格絲又恢復了一貫的沉穩。
有點心動啊!
「十分有趣喔!快答應吧!」孟軒漾起可愛的笑容。
「……對不起,完全沒有興趣。」
「喂!你明明就心動了吧!」
*
半夜,公會一片寂靜。
菲亞特趴在瞭望台上,任由涼風拂過心梢。
是疑惑。
無論是對於銀星、夜林,甚至是孟軒,他都有眾多想問的問題。
沒想到,最能相信的人是那個冷酷的大姊啊。
蘿格絲原本是流浪傭兵,四處為人做保鑣,三年前,意外接到來自公會的單子,因此產生定下來的念頭。
或許就是如此,所以才特別了解在戰鬥中,保持冷靜的重要性。
「抬頭看看天吧,孟軒。」菲亞特別過頭,向輕手輕腳溜進來的友人道。
「被你發現了──你說,天空?」
「如果老是低頭,就不能看見寬廣的天空了。」
看了他一眼,少年抬起很久沒有仰起之首,凝視星空。
微弱的星光在絕望的世界裡顯得明亮,從高處望去,反而更加無垠。
「你想要自由嗎,菲亞特?」友人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如同遠古的過去,風神向求取魔法的人類問的問題。
「我……想要飛,無論現在的我有沒有資格飛向天空,都想完成這個夢想。」
你總是比誰都強,比誰都寂寞。你的笑容為什麼看起來總是那麼遙遠……像在天上一樣,像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我能不能飛到天空,飛到你身旁,與你一同,看著一樣的風景?
……誰?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總有一天。」
「謝謝你,孟軒。」
「其實我一直有些問題想問你──你的夢想是什麼?為什麼要加入公會?為什麼要在不認識的情況下把我帶去那裡?」
孟軒看著他,眼裡映著星辰微光,莫名笑了。
「沒想到這樣的小事你還放在心上,真的是對你有些抱歉。雖然沒什麼特別好說的,不過就告訴你原因吧。」
「我能聽見,哭泣的聲音。」
「來自心裡的傷痛、撕嚎,無法宣洩的痛苦,尖叫,是我耳中的日常。」
「告訴你也無所謂,我相信你。」
「我繼承了某個人的名字,某個人的記憶,同時也繼承了他的願望。加入魔法師公會是正當管道中最有機會與協會接觸的一個,而那個人的願望,便是能和另一個人相見。刻在記憶中的身影,時時刻刻成為前進的動力。」孟軒憑空召喚出一塊破裂的玉,晶瑩的透徹與難看的裂痕形成對比。
「這是他所留下,唯一的意義。」
菲亞特仔細端詳某人手上的半片玉石,上方的裂痕就如同無法拼起的果去,格外殘忍。
「你心裡的哭聲,跟他很像。」
「心中絕望的人,才會有如此的哭聲。」
*
「你受了好重的傷。」艾特曼斯打量著眼前深褐色短髮的青年,露出不帶惡意的震驚表情。
後者別開視線,嘖了一聲。
「沒有很嚴重,不需要忙碌的會長來關心。」
「什麼啊,怎麼這麼冷淡,好過分喔──」天真的臉浮現委屈的表情,不符年紀的小孩模樣在他身上卻無半分不適。
「你還說呢,是誰跟蘿格絲說因為太忙的關係所以自己處理來敵?」夜林斜眼看向他,完全不打算掩藏原本陰沉的個性。
「你聽誰說的?蘿格絲?」年紀過大的少年問道。
「嗯。再遇敵襲時她離開向你們通告久久未歸,原本以為風語水晶報銷,後來卻發現完好如缺,是被你回絕了。」夜林看著他,不太高興的樣子。
「好嚴重的指控!你……把全部的錯都怪在我身上是對的嘛!」艾特曼斯笑嘻嘻的,完全沒有悔改的意圖。
「不然呢……」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你真的這麼想嗎?是不是西卡死在眼前的痛苦蒙蔽了你的心?」雖然是笑著,但他的笑容卻不知多了幾分什麼。
「不要扯這個,艾特曼斯。有話就直說,你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擅長解讀感情的人。」皺起眉,夜林非常困惑的望向眼前這個完全不明所以的人。
「也是呢,我又何必為難一個笨蛋呢--」艾特曼斯露出莫名開心的表情,絕對不是因為某人終於願意喊他的本名,絕對。
「只是想給你一個忠告。」
「可別像以前一樣天真的相信人性,相信所有同伴的話語。」
「包括我,以及你身邊的人。」
「蘿格絲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否則又怎麼會被編到區區一個小小的游擊隊,而你又是作為什麼被指認為隊長?」
「……聽起來就像狡辯,不過我就收下了。」
「以及,關於你說勿相信任何人這件事──」
轉過身來,不讓少年看見自己的表情。
「唯獨你,我全權信任。」
*
距離櫻化園炸毀後約莫二個月。
這陣子,夜林領導的游擊隊完全無法工作,畢竟眾人皆需要休息。
尤其是受到實質傷害的夜林與孟軒。
和孟軒談過之後,菲亞特後來又問了關於尋找之人的長相等其他特質,代替在公會休養的友人在外追尋。
存在的意義,戰鬥的理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
少年少女們懷抱滿腔熱血投身戰場。
並不是多麼崇高的願望。
亦不是人們稱頌的偉大。
比起長者的覺悟,有時小小的心願也足以賭上性命。
換取微小的期望。
如果能完成你的願望,那便是完成我的願望。
就在如此強烈的希望下,菲亞特握著孟軒的玉,能力發動了。
帶來不幸的讀取,看盡世間的黑暗,一直以來,菲亞特是這麼想的。
但是,這是第一次,憑著自己的意志,讀取到能帶來幸福的資訊。
這是否能代表,他已經脫離黑暗的束縛,也是一個,能得到幸福的人?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或許有什麼,已經悄悄地改變了。
他看見了,看見另一片玉,就在某個地方。
毫不猶豫的,少年動身向遠方。
*
殘破不堪的建築物,黃沙遍布的世界,如同廢墟般的地方。
即使從未來過,但他很清楚,這裡想必曾遭到戰火波及。
不知道原本是什麼樣子呢?
在四周小心的繞,觀察一切的景色,亦順便尋找應在此的身影。
雖然是白天,但卻顯得陰暗而寒涼。明明空氣並不怎麼汙濁,卻又染上沉重的紫黑。
到處都是碎片、各式斷垣,依稀能看出可能曾是個有大量建築的地方。然而年代可能太過久遠,已經無法判斷。
突然注意到一處,有個不算完整的噴水池。雖然中間已經沒有半點水,但和其他碎片比起來,它的異樣完整讓人輕易的感覺到不同。
大概,就是這裡了。
手中捏的玉石微微刺痛掌心,汗水使得它握起來有點滑,但他還是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就在距離還有十幾步時,被阻擋了。
莫名的黑色物質纏了上來,接二連三湧現,菲亞特不得不幻化出風,切開眼前的紫黑。
「啊哈哈哈哈又是一個笨蛋!」尖細的笑聲刺破空氣,不知何時噴水池乾涸的雕像上方,一個不算人的小男孩飄在上面。
他的雙眼是空洞的銀,同樣的顏色染上了髮,全身飄滿妖異的鬼氣,看不見的雙足下大概是踩著瑩藍色火,意外的是沒有將噴水池基座燃燒殆盡。
「你,就是暝霄嗎。」定下心,菲亞特揮手斬斷突襲的黑,冷靜開口。
笑聲中斷幾秒,又再次發出尖銳的聲音。
「這次的笨蛋有點有趣呀哈哈哈你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那可要先請你下地獄才可以喔──」
攻勢凌厲了起來,不只前方,黑色觸手從四面八方席捲,一個不留神,竟被劃開了幾刀。
受傷的地方被黑暗感染,氣息聚集不去。但奇怪的是,傷口才留下幾點腥紅,便自動恢復了。
明明以前自己不小心被風刃劃傷,也不會有這種事。
「喔喔──?看來你已經是地獄里的人了嘛──」暝霄驚訝了一秒鐘後,隨即露出愉快的表情。
「什麼意思!」
我才不是來自、什麼地獄呢!
「嘻、原來你不知道啊。」露出相當開心的扭曲笑容,暝霄從上方像跳下一般飄落,舉起衣袖,讓鬼火往菲亞特的方向圍去。
忍不住退後了幾步,菲亞特皺緊眉,在心中念起高級風術的咒。
「如果想知道,就不要防禦嘛,還是說你在擔心什麼?」對方也沒有在靠近,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噴水池旁邊,操縱藍火在他身邊盤旋。
「我不能相信你,就算你是孟軒在找的人。」
暝霄的瞳孔瞬間放大,原本了無生氣的雙眼真實了起來。
「你說什麼!那傢伙……怎麼可能、別唬我了!」眼裡充滿殺意,但承載著殺意的神情,卻好像要哭似的,又像是偷偷的藏著一點期待。
他的鬼火不斷在菲亞特旁邊試圖攻擊,但全都被擋了下來──他大概也沒有要認真的意思。
「嚴格來說,是他的傳人。」又一個龍捲風捲走對方的火菲亞特忍不住煩躁起來。
「你可不可以先停一停!」
「唔、」像做錯事的孩子般,暝霄縮起來,鬼火全都逃了回去。用很無助的眼神看向他,夾雜一點點恐懼。
怎麼回事啊?
「我的朋友,是繼承自一個名叫孟軒的人。繼承了他的記憶、能力、名字,同時,也背負著他的願望,你……」
還來不及把玉石拿出來,對方突然暴走了。
「不可能!你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能把能力給人……他怎麼可以把記憶給別人!我不相信你去死吧──!」歇斯理底的大吼,整個地區都開始晃動,落石滾下,紛紛砸向菲亞特。無可奈何之下,菲亞特只能先撤退,將事情的經過轉告友人。
「抱歉,沒能幫你把『那個』交給他。」菲亞特將一半的玉石遞給他。
然而孟軒只是維持平日一貫的淺笑。
「沒關係的,我只要知道……」
「他還活著就好。」
如果那樣也算活著的話。
某人忍不住在內心誹謗。
而孟軒則是以極小聲、無人可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只要你、背負著我的命永遠存在就好了……」
*
孟軒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在世界極盡黑暗,但他卻真正看見光明的時候。
班上轉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們班本來就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們,被好心的老師收養,天天住在小得不行的教室,有一餐沒一餐,因此各種年齡的孩子都有。
那時他的年紀特別小,老是一個人待在角落發呆,偶爾上課也聽不太明白,只知道會變成這樣都是一群名叫黑魔術師的邪惡人們做的。
而也是從那時起,他就能聽見各種聲音。
聽見人們心中最深沉的黑暗,聽見憤怒、悲傷,聽見痛苦的聲音。
而那個轉來的孩子那時比他大了點,相當沉默,從來不跟人說話。
但他的心聲非常特別,他的心中一直是平靜的,但卻無法藏住彷彿要將人拉入深淵般的絕望。
絕望不斷擴散,像漣漪,狠狠侵蝕那個男孩。
孟軒從未聽過如此的聲音,好像在哭,卻堅強的忍住,連自己的內心都能騙過。
多麼堅強的人,即使心中毫無希望,但卻帶給他希望。
就在那天,暝霄為他承受下其他孩子們的欺負時,孟軒忍不住想著。
如果我也能成為如此堅強的人就好了。
一直以來,受你照顧了,如果時間就這麼暫停,是不是就不會再感覺到痛苦,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聽到希望的心音?
*
一次轉世,再次相遇。
堆砌謊言的世界,隨著白髮少年的水,逐漸崩塌,淨化。
瞞著友人,孟軒偷偷來到他所說的噴水池旁。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呢,應該說,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這個地方。」孟軒笑著看著眼前自己跑出來的男孩,並像他走近。
「……什麼鬼傳人啊?」暝霄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哭泣般,背對他。
「繼承自同一個人的意志,記憶,能力,期望。你知道的,所有天生的黑魔術師都有可能走上這條路。」
「帶著心結而死的黑魔術師,終究會以各自型態留在人間。」
「其中,最深沉的便是……」
轉世。
「別再說了!我才不認識你!」暝霄背對著他大吼,四起的濃稠物質阻擋在兩人之間,淹沒視線。但他不作攻擊,只是一味的逃避。
「別逃避了,轉過來吧,我帶了很多幸運草喔。」輕輕柔柔的聲音,像是要安撫他的傷痛,對方身子一震,僵硬的悄悄回首看了一眼。
與菲亞特看見的崩壞笑容完全不同,男孩露出一種恐懼、徬徨但偷偷期待著的表情,淚水積在眼中流不下來。
孟軒走向前來,把成堆的四葉草放到他手心。
萬分之一的四葉草,無限分之一的你。
象徵「幸福」。
緊緊捏著有些枯黃的草,就算枯萎了依然能看出他原本的形狀。
「你的『那個』……還在嗎?」小小聲的,暝霄開口。
微笑了一下,孟軒招喚出信物。
與對方不知何時握在手裡的另一片合在一起。
裂痕吻合,兩片玉璽破鏡重圓,隱藏其中的魔法啟動,正反面的字顯現出來。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玉裡,就好像能與我的永遠封鎖在一起。
男孩終於滴下了眼淚。
淚水像控制不住般滑下,暝霄把玉石塞給他,獨自跑走。
「你不過是、繼承人罷了……他早就死了、反正你也拿到信物……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不停向遠方飛去,早已化作亡靈的男孩飛得速度極快,只是病弱法師的孟軒也只能望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
過了這麼久,我已經變得像你一樣堅強了,但為什麼,你卻變得這樣軟弱呢?暝霄。
早在最後一次見面,我就失去面對你的勇氣了,孟軒。
幽暗中,不知誰的哭聲兀自在夜晚排回。
*
一百多年前,第一次末世戰爭爆發。
從那時起,暝霄的世界就不再色彩。
黑,與白。
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扭曲的灰黑色,將苦痛具現化般呈現在眼前。
最悲慘的不是打從一開始就看不見色彩,而是在好不容易學會繽紛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只能看得見黑暗……
如果看不見就好了,如果能忘卻就好了。
但他卻來到這個班上,但他卻被收留了。
一如既往,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是混亂的灰黑,但卻有個人不一樣。
一個特別小的男孩,一個特別黑的身影。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了。這傢伙跟他是一樣的。
天生汙濁,天生的黑魔術師。
但又不太一樣。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保護他,他只知道,這個孩子的眼色,跟別人不太一樣,是特別的。
絕望的日子還在繼續,就算閉上眼,也能感覺到世界的惡意、人心的扭曲。
再也無法承受了,再也不能冷靜了。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不想活在世界上。
他閉著眼,向急流躍下。
卻在碰到水的剎那,睜開銀色雙瞳。
就算不睜眼,也能感覺到氣息。
是孟軒。
他哭著問他,為什麼要阻止,他哭著說,自己不過是野草,無法帶給別人任何意義。
「怎麼著麼說呢、」
猶記得那時尚小的孟軒認真的向他說道。
「如果你是草,那也是帶給人們幸福的幸運草。」
──『是你帶給我生存的意義。』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二三年左右。就在班上很多小孩都撐不下去而紛紛離去時,就在他們度過最為美好的時光時,死神來到這個鄉村。
協會的人四處尋找有著天賦的小孩,帶去做成士兵。而跟隨著黑暗程度的感知,終是找到了這裡。
「怎麼辦……」孟軒拉著他的衣角,拼命跟在後面,不斷逃亡。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抓到的。
「不要擔心,他們還無法確認誰才是擁有能力的人。」暝霄一邊安慰身旁的男孩,一邊說道。
一直以來,孟軒都不知道他有黑魔術的天賦。
但他知道。
「對不起……拖累你了……」孟軒又哭了起來,就像過去有人死了時一樣,孟軒總是那麼愛哭。
嘆了口氣,他想到了一個方法。
至少留一個。
「吶,你快逃吧,我如果被他們抓到也不會怎麼樣的。再怎麼說,協會的人也沒辦法把一個普通人變成黑魔術師。」
「不要……!你不能走……」死死抓住他寬大的衣袖,男孩睜大浸滿淚水的雙眼。
好想知道,是什麼顏色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
不管他的疑惑,暝霄拖著男孩開始奔馳,後者跌跌撞撞地跟著,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這是……哪裡?」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他們都筋疲力竭,一直到快要失去力氣,他們停在一個早就廢棄的遊樂園的噴水池旁。
「這是我小時候來過的遊樂園,聽說這裡的噴水池有許願的力量。」暝霄拉著他靠近池邊,看著一滴水都沒有的池子,嘆了口氣。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水了,而且願望時靈不靈……」
拉著他轉身,背對池子,一人握著一個舊時代的硬幣。
「但這是我能和你,最後走過的路。」
旁邊的孟軒一邊哭,一邊學著他將硬幣像後拋去。
雖然這裡的許願池平常並不靈驗,但卻有唯一一個一定會完成的願望,只是,你大概不知道吧。
--『願能與你,故地重逢。』
暝霄過去拜託某個路過的流浪魔法師製作的玉璽摔成二半,其中一個放到他手心,笑了一下。
「別哭了,我很快就回來。」
孟軒追著他的背影,卻怎麼樣也跟不上那腳步,他只能漫無目的地走,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但他只是茫然,雙手按著信物。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那個傳說。
一定、一定要再見啊,暝霄。
多年後。
兩人果然故地重逢。
以敵人的姿態。
「好久不見,吾友。」自己的身體早已被人操縱,暝霄只能任由黑色物質在池邊狂舞。
而投身公會的少年也回以他一個笑。
「確實很久未見了呢。」能再相遇,已經是生命中的奇蹟。
就算你我刀刃相向。
「做個了斷吧,孟軒。」
「你這又是何苦呢,加入協會。」
暝霄沒有說話,只是勾起與平日相差甚幾的微笑。
為了救你,所以最後只能親手殺了你。
協會,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
可怕道你無法想像,孟軒。
除了死之外,沒有其他反抗的方法。
所以,對不起,只能先走一步了。
「為什麼!」
暝霄的瞳孔凝縮成一點,看著眼前的少年將劍刃刺進自己的胸膛。笑著是淒美的,流著的是鮮紅的。
他張開口,好像想說些什麼。
與其被你斬殺,不如我自己了斷。
因為啊,你可是──
『 』
孟軒的身體就這樣消失了,一片一片化作光影,隨著赤紅色的水,流到土裡,染紅了大地,也染紅了暝霄的雙眼。
這是他戰爭爆發後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看見色彩。
你不要死好不好?
你不要走好不好?
百年過後的再見,他已經無法回頭。
恭喜你啊,孟軒。
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軟弱了。
但我卻……
我真的、很高興,你有朋友了……
你終於找到生命的意義了。
而我也只能,繼續在沒有你的世界徘迴……
很高興能遇見你,很高興能帶給你希望。
願你能得到幸福,儘管……
『我存在的意義,只為你。』
第三章(完)
*
這次連假,一定要趕完(趴
孟軒和暝霄的故事看了之後讓我想哭
有為了對方的溫柔和分別的悲傷 本帖最後由 唯夢 於 2017-2-28 16:01 編輯
第四章:背叛
欺騙了神,卻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銀星,你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
這是在銀星剛來到公會後的不久。
聽說自己能留在這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沒有魔法,不能自保,卻被允許跟隨在這個游擊隊四處尋找家人。
好像是托那個名叫夜林的人之福。
「哥哥……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跟我一樣是金色頭髮,紫色眼睛,而且哥哥的頭髮也很長,總是閃閃亮亮的。他的名字是,律星。」銀星抬頭看著現在的室友,陷入回想的狀態。
「那……你們為什麼分開了呢?」蘿格絲又問道。
銀星露出有點難過的表情。
「五年前,我們到處流浪。」
「那時,常常有一些奇怪的人來找哥哥。」
「他們會在我跟姊姊聽不見的地方談話,但哥哥總是很生氣的樣子。」
「有一次,我們不小心跑進一座森林,那裡很黑,我們迷路了好久。」
「結果,某天晚上,姊姊就不見了。我們聽見很大的爆炸聲。」
「隔天,那些奇怪的人又來了,跟哥哥說了很多話,哥哥看起來很痛苦。」
「然後……哥哥給了我一條手鍊,要我去找姊姊的朋友。」
「我真的好害怕……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姊姊到底去哪裡了?」
說著說著,銀星就落下了淚水。閃著微光的絲線從臉頰滑過,顯得特鱉哀傷。
「原來是這樣啊……」蘿格絲輕輕的撫上她的頭,溫和的梳理她的髮。
「那,後來呢?」
「姊姊的朋友已經不住在原本的地方了,但那裡的人讓我留了下來。他們讓我待在櫻花園裡,不要再想以前的事。可是我還是、還是好想找到哥哥……也好想看到姐姐……如果是哥哥的話,一定有辦法找到姊姊的!」
蘿格絲抱住撲向她的小女孩,緩緩地開口。
「銀星,我……能不能當你的姊姊呢?」像樂音一樣輕柔的聲音,如天使一樣的話語,或許,在眾多猜忌與謊言中,仍有什麼真誠的東西留了下來。
睜大明亮的紫瞳,只見蘿格絲輕輕地將她的淚水拭去。
「姊姊……?」
在當下的美好與過去的傷痛中,紅髮的女子低低地不知向誰道下了歉。
「對不起……」
*
「大半夜的……跑去哪裡了?」揉著眼,菲亞特從睡夢中起身,將燈點亮,注視眼前夜半摸回房的友人。
「真是敏銳,我只是出去散個步而已喔?」白髮赤瞳的少年笑著說,一邊坐上菲亞特的旁邊。
「……不是說只要他活著就好嗎?」
「說吧,你是猜的還是──?」苦笑,孟軒問道。
「這個……」菲亞特別過頭,想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總覺得你的異常我好像很輕易地就能發現。」
一股惡寒。
「其實怎麼發現的不重要吧,是說,結果怎麼樣?」菲亞特拍拍他的肩。
「結果?也沒什麼結果啦──」孟軒笑了下。
「他逃走了。」
「沒想到你的可怕連鬼都能嚇跑,真厲害!」
「少扯了,他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已。」
「玉呢?」
「他把另一半給我,拼起來了。」孟軒從異空間召喚出淺綠色的溫玉,然而,卻仍是碎裂的。
……總覺得碎裂的方向變了。
「但我在他走後,又把它摔碎,留下一塊在原地。」
你不怕他沒回去嗎!
「無論如何。」孟軒的表情溫柔了起來。
「過往的事已經不用在追究了,現在的我無需再回首。」
「我已經可以好好地迎向未來,見識天空的寬廣。」
「這都是你教會我的喔,菲亞特。」
*
「重傷也能好的這麼快,真不愧是夜林!」艾特曼斯愉快地戳著青年曾經的傷處。
「沒有很重好嗎,不過是小傷。」沒有推開對方,夜林無奈道。
「突然找我來有什麼事嗎?會長。」
「聊天敘舊不行嗎──難得因為養傷的關係你才能回本部呢──」年紀不詳的少年露出明顯是偽裝的無辜表情。
「……應該不只是這樣吧。」
否則你又怎麼會喊我的全名。
「答對了!」瞬間將上個表情結束,展開燦爛的笑容。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在你啥都沒做的時候我們發現協會的某個營區囉!」艾特曼斯一抬手,高過他身高的瑩白色手杖便出現在眼前。
「……總覺得你好像在鄙視我。」
「不是錯覺喔,夜。」同情的微笑。
為什麼是同情啊渾蛋──!
「因為公會的主力好多都受傷失敗了,所以這次我得去才行。」
「那我也──」
「不行!」手杖點助夜林的額,少年抬起頭,凝重的表情使他將欲說出口的又吞了回去。
「你要留下來保護公會,你應該知道我不選副會長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我無法再回來了,請你到會長的辦公室發動裡面的魔法,接下我的位子。』
「那麼,就交給你了!夜。」
一直到多年以後,夜林都沒有忘記少年最後認真的笑容。
「好吧,你早點回來啊,會長。」
「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等你回來了再說吧,就這麼約定了。」
「好吧,那就約定好了──」
──至少讓我再喊一次你的名字吧,艾特曼斯。
*
「夜林先生!不好了!」一大早,天尚未全亮,夜林的房門就被瘋狂地拍打。看了一眼旁邊的空位,夜林打開門來。
「怎麼了,孟軒?」
「公會被入侵了,在會長不在的現在!」孟軒的衣服已經被劃破,過去的舊傷還未好全,新的就已經疊加上去。
「什麼?可他不在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幾個吧……」提起大劍,夜林隨著少年奔了出去。
公會裡爆炸聲四起,熟悉的黑魔術人偶遍布,在眾多主力受傷或出陣的情況下,難以將協會的提線木偶剷除。
「總之,先去跟大家會合吧!我剛剛去喊過蘿格絲大姊了。」孟軒在前方一路放下水魔法,而夜林則是乘著人偶被澆濕的短暫時效內將其以劍氣鎮殺。
而另一邊。
「哎呀呀,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一個披著斗篷,單手握著長鞭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後方名作染影的少年則隨性地倚在牆上。
「又是你!」菲亞特咬緊牙,操作狂暴的風捲向四方。
原本用風屬性抵擋能產生爆炸的木偶魔術兵已經很為難了,在孟軒跑去求救時又來了更麻煩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見面兩次了,差不多該互報名字了吧?」鞭使勾起邪媚的笑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放水的意思。
「別做無謂的事了,浪費時間。」一旁完全不想動的染影斜眼看向同伴。
「別這樣啊──該不會是因為你不想碰到上級們所以只能在那裏說風涼話吧?」那青年忍不住笑道,眼神飄向人偶們。
菲亞特注意到,染影身旁畫著一圈白光,所有魔術人偶乃至爆破攻擊都無法向那裡前進分毫。
等等,上級?
那些傢伙是你們的上級?
「菲亞特,我的名字是菲亞特。」瞪著眼前囂張的青年,菲亞特手上的風似乎更強勁了。
對於對手是協會,他最大的優勢就是他似乎能自動修復好黑魔術的攻擊。雖然還未確定,但他隱隱感覺到,應該是如此。
「真是可愛的名字呀──讓我更想認真了呢──」對方笑了下。
「那我也告訴你吧,我的名字。」
「鬼淵,連惡鬼也感到害怕的深淵──」那人眼中盈滿紫色的絕望,一笑輕且狂卻無半點光。
而那人才說完話,他的身後便傳來極大的撞擊聲。
黑色的汁液爆裂開來,隨著不舒服的碎片一同破裂。染影白色的右眼充滿憤怒,四周的白光消失殆盡,手上還維持召喚的姿勢,但召出的魔獸已經被劍氣爆破成泥。
夜林的劍指著的正是鬼淵的方向,只差一步,詭異的鞭始就要走入黃泉。
「菲亞特,你還好吧?」孟軒幫失神的少年擋下對方不間斷的攻擊,一邊叫醒隊友。
「抱歉、走神了……」直到剛剛才發現,染影的腰帶上所刻的圖樣,格外的似曾相識。
長條狀的一片片環繞成圈,中間五瓣有稜有角的三角結合成花的形狀。
那是銀星手上鍊子的刻印,也是過去夜林掛著的長劍上鑲著的圖樣。
再仔細一望,不難發現,鬼淵的鞭上也有同樣的印記。
該不會是,協會的意思吧?
「蘿格絲大姊怎麼還沒過來,明明剛才遇到她時已經和她說了……難道是有其他敵人?」孟軒一邊碎念,一邊除去四周的木偶。
染影正奮力抵擋來自狂劍的凌厲,比起上次,好像又沉重了一些。
劍上所背負的事物增加了?
「這次別想逃了,小鬼。」夜林一邊毫不留情地說,手上動作也不曾停過分毫。
少年召喚的效率可沒他砍得快,只能頻頻向更遠處退去。
一旁的鬼淵自然也沒好到哪去。
雖說他身上傷越重,他笑得越歡快就是。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菲亞特忍不住低下一滴冷汗。
「哥哥不是壞人,請你們不要殺他!」突然,尖細的聲音響起,一瞬間,所有人愣了一下。
箭矢。
只差一秒鐘,夜林的心臟就被刺穿。
儘管向旁移了幾公分也沒好多少。
銀星已經跑到鬼淵與眾人中間,然而他們震驚的點不只是這個。
『蘿格絲?』菲亞特與對面的召喚師少年同時喊出她的名字,同時,女子搭上第二支箭。
「哎呀?沒想到你繼背叛了我們之後,又背叛了你的新同伴了嗎,蘿格絲?」鬼淵看了下眼前的女孩,略為停下動作。同時,孟軒與菲亞特也無暇顧及眼前敵人,首要保護幾近不治的夜林。
「上一次就覺得奇怪,原來你加入公會了啊。」染影疾退幾部後冷淡地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蘿格絲大姊?」孟軒試圖用魔法打斷對面的箭矢,然而它不為所動,只好以艱難的角度避過。
「背叛、麼。可以這麼說。」冷漠的聲音響起,女子舉起手,眼神銳利起來。
同時,三支箭。
其中一支,被菲亞特以風擾亂,另一支飛向夜林的,孟軒用水龍捲硬生生捲走,然而,最後一支真正飛向孟軒的……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染影懶懶的聲音響起,孟軒眼前約五公分處,黑色的鳥形魔獸衝撞過來,用身體阻擋了最後一支箭。
「又來了,真是的。」鬼淵碎念了一句,接著,再次舉起鞭。
「既然沒人當你的對手,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喔──?」看著銀星。
什麼?
銀星錯愕地望向眼前與她有著相同瞳色的青年,看著對方的鞭掃過自己四周卻被神秘的防護膜彈開。
然後才過幾秒,防護膜突然爆裂,化作一團黑氣。
就在眾人──包括蘿格絲──都被他的舉動嚇到之際,邪笑的青年揮下手。
「住手──笨蛋──!」他的同伴狠狠拉住他的帽子,由於重心不穩的關係,鬼淵跌坐到地上。
竟然是染影。
「現在,立刻,跟我走。」無視掉對方不解的哀號,染影露出從未見過的凝重表情將鬼淵拖走。
簡直是一場鬧劇。
硝煙之下,殘破的公會、木偶們的遺骸、體力將近的軀體……
以及背叛的蘿格絲。
「嘖,還以為他們能幫上忙呢。」女子將魔力灌入箭中,冷豔的臉不再如過往般溫和,亦不再如過往般可靠。
「你至少解釋一下吧,好讓我死個痛快。」夜林看著他,眼中盡是悔恨。身上的血不斷滴落,旁邊兩個少年也早已遍體鱗傷。小女孩的淚水已經沾上鮮紅,沒有什麼能動搖現在的局勢了。
她輕笑了一下。「好吧,就看在好歹曾經是隊友的分上,我就簡略的告訴你們吧,這無趣的人生。」
「黑魔術是一種古老而美麗的魔法,自古以來,被一般的魔法師所鄙視,因此不得稱之為魔法。但我認為,天生擁有這種天賦的我,應該要仔細鑽研,然後將其發揚光大。」
「因此,我加入了黑魔術師協會。」
「然而,協會早已不是研究黑魔術的地方了。上級只要求殺戮,控制所有成員的生命,藉此達到生物兵器的境界。」
「我厭倦這樣的生活了,我想回到深山裡繼續鑽研黑魔術。但他們並不輕易放人走。」
「三年,原先的條件是加入公會成為眼線三年。而現在,時間將至,我也立下大功。」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按住傷口,夜林問道。
「這個嘛……」蘿格絲給了他們一個極為幻惑人心的笑容。
「聽聞我加入的游擊隊有你之後,又收到了另一個補充。」
蘿格絲的公再次被拉滿,其中灌入的不是普通魔力,而是具有極大破壞力的暗屬性。
「抱歉啊,我收到的命令是『一個都不留』。」
滿天箭雨落下,即使是風與水也抑制不了的數量,也不是沒想過要攻擊本體,但光是前進一步都有莫大的困難。
就要這樣結束了嗎,艾特曼斯?
夜林舉起劍,欲與對方同歸於盡之際。
「妳似乎並沒又被黑暗蒙蔽心智呢。」一個低穩的聲音從不知何處傳來,箭雨只在頃刻間碎成粉末,一個銀色短髮的青年從滿布灰塵的走廊現身,只是一揮手,羅格斯手上的弓箭全都融化成泥。
菲亞特看著眼前的青年,腦袋一陣恍惚。
在夢裡見過的那人。
「什麼意思、你到底……」驚懼地看著前方之人,蘿格絲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
「妳是新協會的人吧,我認得妳的會長。無須多言,勸妳趁早放棄攻擊。」隨手解除掉女子凝起的暗之弓,青年再次開口。
「我知道妳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但我無能為力。除非妳願意在萬分之一的可能中賭上一賭。」
所有人都看著眼前銀髮的男子,對方的手上出現刺眼的光球。
「我……請你讓我、解脫吧。」蘿格絲頹然坐到地上,眼神是絕望的,空洞的。在協會的控制之下,無論原本是多麼好的人,最終都難以逃脫深沉的黑暗,除了──
青年嘆了口氣。
「好吧,隨妳吧。」
塞滿整個視野的明亮閃痛了雙眼,女子全身黑暗的氣息逐漸消失,藏在領口內的項鍊飛了出來,一直到閃光消去,蘿格絲消失了。
啪答。
他們看著過去的隊友就這樣無影無蹤,一個掛著奇怪吊飾的項鍊掉在地上,然後,應聲碎裂。
那個圖樣碎了。
「願妳安息,黑暗之人。」
「喂……你……」夜林撐起身,想說些什麼,卻見到對方的眼神後沉默了。
那是一種哀傷的眼神,無力,而又懊悔。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被治療,而不是問位什麼要讓她消失。」男子走到他們前面。
與剛才刺眼的光不同,是一種暖暖的光,照到他們。但卻獨獨漏過菲亞特。
夜林跟孟軒的傷凝住了血,儘管傷口依舊,痛楚略緩,但總比菲亞特那兀自狂滴的鮮血要好得多。
「抱歉,能夠完全治療人的人已經不在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不治療他?」孟軒有些不高興地看著青年。
「前任公會會長,若風。同時也是見證第一次末世戰爭的人。」
也就是在最後失蹤的那個會長?
不,也就是說現任會長就任了一百多年嗎!
「至於為什麼不治療他……」名為若風的銀髮青年看向菲亞特。
「很遺憾的,如果我對他用魔法,那他的下場恐怕不會比剛才那女子好多少。」
天生的,黑魔術師。
雖然早就有這種錯覺了,但還是難以置信。果然「讀取」是一種黑魔術、嗎?
「這一百多年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完全治癒的人不在了,又是什麼意思?」夜林緊盯著若風,露出恐慌的神情。
「唔,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受傷無法參戰罷了。倒是,你難道不認識我的學生嗎?印象中他應該還是公會裡的人。」若風有點疑惑的看著他。
「您的學生是……」下意識地,菲亞特用了敬稱。
「艾特曼斯,史上最強治療師,同時也是現任會長。只不過……」
「不過……?」夜林的眼神是驚恐的,亦是悲傷的。
「就在剛剛,已經永久離開人間了。」若風的神情與他一樣,是悲傷的。
「為什麼不幫他呢!你明明就、明明就有這樣強悍的實力……」夜林那彷彿哭喊一般的質問,同時也猜想到了答案的驚愕。
「他們太強了。是連過去的我都未必能贏的程度。」
「應該說是,他太強了。我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人。」若風非常嚴肅的表情使他們不得不相信,就連活了超過百歲之人都感到害怕的對手。
「新協會會長,普路塔,以及真正最強的黑魔術師,涅特。」
聽到這兩個名字,菲亞特的頭暈眩了起來。
似曾相識,但又恍若未聞。
居然是在這種時候聽見你們的名字……
誰?
「但,我也不是毫無目的的幫你們。」話鋒一轉,若風的是縣定格在菲亞特身上,其他人也下意識地看過去。
「你身上有著,能贏過他們的資質,少年。」
「什麼?」菲亞特驚訝的抬起頭來,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我從我學生那裡聽說過你,從那時起,我就感覺到,這場戰爭,終將由你做終結。」他的表情並不像開玩笑,但他的話語卻使人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
「你天生有著特殊的天賦,除了「讀取」之外,還有更具潛力的術法天賦。」
「術法是已知黑魔術中最為可怕的一種,幾乎掌握所有關於精神、意志、生命等最強悍的部分。協會所綁走的小孩子們,幾乎是被術法所限制著,違反意志的步入深淵。」
「我才不想要、這種糟糕的能力!」菲亞特朝他吶喊,全身的傷處刺痛著,但他卻感受不到。
「我知道。」頓了頓,又道。
「也有另一種特殊的術法,是強化用的。將自己獨特的黑魔術施加在白魔法中,意志就是決定強弱的關鍵。」
「你,能做到嗎?」
「你想結束戰爭嗎?」
「你,想飛嗎?」
為什麼……
「我想。」盯著前任會長,不,盯著若風,菲亞特義字一句地道。
「請告訴我,如何飛吧。」
「我會告訴你的,不過……」
「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第四章:背叛(完) 第五章:束縛
束縛著我們的,是無法了結的心願。
「染影,你……這是什麼意思?」被拖著到荒郊野外的鬼淵看著夥伴,有些難以理解的樣子。
「她可是你妹妹!你竟然……難道沒看見她的守護鍊子是純暗屬性嗎?」染影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的青年,是鬼淵從未見過的表情。
憤怒,認真,恐懼。從未看過他如此嚴正的對待一件事。一直以來,染影總是隨隨便便的、即使在任務中也常出錯,總是沒幹勁的樣子。
「我是魔術師協會的一員,必須完全遵守上級的命令。」鬼淵用茫然的眼神說道。
「不,你不需要。」染影露出悲哀的神情。
「你忘了嗎,你的能力──『絕對光明』。」破除一切暗屬性的事物,無論如何也不會受到此類傷害。
然而,這樣的你,卻學了黑魔術……
這怎麼可能!雖然很想這麼說,但這世上就是有如此不公平的人。
「為什麼你要放任自己被黑暗吞噬?為什麼不抵抗這扭曲的世界?你明明是活在光之下的人……!」染影用力搖晃眼前迷惘的鬼淵,朝他喊道。
「我早就、沒又回去的資格了……」鬼淵輕聲說道,既無力,又頹喪。
染影搖了搖頭,微笑。
「你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你夠強,足夠保護重要的人。擁有絕對光明的你隨時都能離開這裡,離開地獄。」
「跟我不一樣。」
瞪大紫色的雙眼,鬼淵回頭看了下自己的夥伴,深呼吸了一口氣。
「去吧。」感覺到背後有人輕推他了一把,鬼淵閉上雙眼。
鞭上的束縛印記瞬間碎裂。
*
染影看著灰暗的天空,下起朦朧的小雨。
「啊……又是一個人了呢……」嘴角微微上揚,想起了過去與友人的片段。
看著你逐漸墮落,看著你走向我們的地獄,然後,看著你迎向光明。
鬼淵,有沒有人說過,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明明自己隨時都能回到光明的世界,但卻因為我已深陷地獄,而勉強讓自己留了下來。
為了陪一個已經汙濁了的我。
細雨飄落,輕灑在少年深藍色的髮梢。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爆炸。
戰爭的序幕,打響恐慌的軍歌。
小孩在睡夢中驚醒,眼前的畫面使他不知所措。
難以言喻的可怕木偶充斥在原本祥和的村莊裡,恣意放出殺戮一切的紫色火焰。明明就是木製的,卻不會被灼傷。
「不要啊──!」造成所有破壞的傀儡將他提起,白色的雙眼盈滿淚水。
他沒有被殺死,但卻被帶到更深沉的黑暗。
「去死吧!走開!我絕對不會聽你的!」陰暗的地牢裡傳來小孩子的尖叫,迷路的少女一不小心路過,看見鮮血不斷濺出的畫面。
「你最好安分點,否則……」人偶的面具下,傳來冷漠的聲音。上級的手中握著一把黑色利刃,即使只是木製人偶,但實力卻不容小覷。
「我不會屈服的。」小小的身影不斷顫抖著,但他的眼神閃耀著堅毅,恨意,以及叛逆。
「看來普通的封印無法束縛你……」
「那麼。」木偶舉起利刃。
小孩左右逃竄,然而牢房太過狹小,對方太過強大,一不留神,灼熱的痛楚立刻遍布心扉。
左眼狠狠的噴灑黑色的鮮血,被詛咒之刃劃過的地方開始黑化,詭異的紋路從眼睛一直延伸到全身,符文所及之處,疼痛隨之跟上。
「去死吧──!」小孩充滿怨恨的哭喊聲迴盪在耳際,他乘著對方得手之際搶過利刃,毫不猶豫地將木偶的頭、手、腳砍了下來。
同時,監獄炸了開來。
目睹一切的蘿格絲害怕的逃了出去,沒過多久就被捉回集中營。
如此強大的人、強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意志。
這才是一個真正的魔術師所該具備的。
染影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冷漠的蘿格絲會來找她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組成了個雙人組,成為新人之中備受矚目的。
然而,他們的成功率卻低的感人。
「你到底為什麼總是不認真呢?」
看著眼前少女的質問,染影只是笑笑,回答了一貫的答覆。
「沒什麼事是值得我認真的,那太累了。」
待在這種黑暗的地方,做著這樣違背決心的事。那我寧可失敗,好向地獄反抗。這是我最後的底線,如果可以,總有一天,我要離開地獄。
這是反抗,妳不懂嗎?
妳不會懂的,我知道。
因為……大家都已經失去自我了啊。
幾年後,收到上級的單獨任務。
「森林裡……放下自動攻擊周圍的魔獸……」
而且禁止告訴任何人。
這個任務如果失敗了,就會死吧?
染影嘆了口氣。
好吧,不過是一隻魔獸,就放最弱的吧。
然而,一個人的力量,有時改變不了什麼。
看著眼前的結局,染影的腦中浮現了這樣的話語。
不,不對。
應該說是,一個弱者的力量,改變不了世界啊。
他很想放聲大哭,他很想就這麼逃出去,然後被處決。但他無法,他已經失去哭泣的力量,他已經忘卻死亡的勇氣。
「對不起……」
他感覺到自己的魔獸旁傳來爆炸,他感知道自己的魔獸旁有個生命正在消逝。他看見協會的上級向一名金髮少年說,你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所以加入我們吧,我們會為你守護你的妹妹的。
「真的很、對不起……」
「啊?你怎麼了,染影?」
「不,沒什麼。」
特別申請回到集中營重修,特別跑去和自稱鬼淵的少年搭話。染影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重點是蘿格絲也跟他一起。
天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天知道自己是懷抱著什麼樣的情感和眼前的少年一同行動。
然後,看著光明的他,逐漸墮落。
他是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鬼淵是個天生的異能者,擁有『絕對光明』的能力,因此協會的人很怕他,一直想把他拉入協會,也不段以各種方法遊說他。
也是因此,你的姊姊才會……
染影在心中輕聲道。
「連蘿格絲都背叛我們了,只剩下你,你不會背叛我的吧?」鬼淵輕輕一笑,眼神是絕望的,但卻是信任的。
我只能看著你逐漸墜入深淵,卻又無能為力。
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至少讓我再一次,為你做點什麼吧。
少年輕輕笑了。
雨水逐漸停下,但痛苦並不會減弱分毫。
他能感受到來自左眼的疼痛,來自全身的疼痛。黑色的束縛捏住他的心臟,捏住他的呼吸,世界也逐漸空白起來。
束縛著你的,是一無是處的我;束縛著我的,是恐懼死亡的心。
我放棄了恐懼,於是你得到自由。
染影拆下繃帶,早已被墨色的血染黑。
這是「處決」,是對背叛成員的唯一死刑。
「啊──多美的紫色眼睛──」
染影把鬼淵拉出黑暗,自己卻向更深沉的地獄墜落。
再見了,吾友。
然後,道出最終的話語。
『 』
鬼淵在路上思索著。
下雨了。
總覺得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到底……
染影他,應該不知道我妹妹的事啊!
轉過身,拉開腳步,鬼淵開始奔跑。
絕對不是因為想回去和他道別的關係,絕對。
喂,你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啊!
一邊喘氣,遠遠的能看見深藍色的背影,想出聲喊住他,卻被眼前的場景震驚的說不出話。
染影就在他面前向後仰去,除了衣服外的所有地方全都是純黑色的。
染影!
以及,最終的話語。
「這樣,算不算是贖罪了呢……」
為什麼啊!
少年想對他大吼。
我什麼都不明白,我一直都拒絕面對。
但卻在最後想問你時才發現,你已經不在了。
這就是戰爭嗎?
不,這是地獄。
你的地獄已經結束了,而我的,要自己了斷。
將掩蓋金髮的彩色魔法解除,鬼淵,不,律星走進殘破的公會大門。
「我是協會脫逃的鞭使,『絕對光明』的律星,如果可以,請讓我加入你們吧。」他聽見自己對著公會裡殘存的人這麼說道。
*
鬼淵?
若風正包紮著菲亞特的傷口,被鞭子砍的物理性傷害無法自動復原。眾人一抬頭,就看見方才被拖走的青年正在眼前。
「哥哥!」銀星跑了過去,但又停在他前方,驚疑不定。
律星伸手抱起有些重的小女孩。
「嗯,我回來了。」
「鬼淵……不,我是說律星,你發生什麼事了嗎?」菲亞特看著他,調整自己的措辭。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一旁孟軒抗議著。
「我決定改邪歸正,投報光明。」對方一臉嚴肅的說。
「……不,我的意思是,你染髮了?」
「……」
一時間被菲亞特的話語嗆到,不知該說什麼。
「你本來就是屬於光明,只是你自甘墮落罷了。」若風掃了一眼他的氣息,如此斷定道。
「你會暗屬性的治癒魔法嗎?」夜林問道。
律星忍不住笑了出來。
「哪有這種東西啊,暗屬性的人要治癒時只要吸收黑暗屬性就可以了。怎麼,公會竟然也有黑魔術師?」
「天生也是難免的。」若風惡狠狠地瞪著他。
有點……可怕。
「公會之前也不是沒有黑魔術師,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夜林隨口說道。
「喔?」若風手上動作未停。
「西卡與西潔,號稱雙劍的兄弟。順帶一提,西卡是弟弟。」
「先不說這個了,那邊那個叫律星的,你不是黑魔術師嗎?能不能幫菲亞特補充些能量啊?」孟軒不客氣地問道。
「沒想到竟然是你!」律星有些意外的走了過來,銀星依然掛在他身上。
「其實我不是黑麼術師喔──」
「不過,很走運的是,剛好會一些魔術呢。」
而且,特別是補充能量的──並不是為了某人喔。
「那就拜託你了。」菲亞特低下頭。
孟軒則隨時警戒著,即使對方釋出善意,但防人之心仍不可無。
幸好,對方並無惡意。
「你不怕我們趁機報仇嗎?」孟軒看著他,忍不住問道。
「這個嘛……如果這樣的話,也是報應了呢。」轉瞬間,菲亞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既然你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若風正色道。
「雖然說公會裡大部分好手都因公殉職……」看了夜林一眼。
「但也不是沒有效果的。」
「根據我放在艾特曼斯身上的探測球最後顯示的情形,現在那兩個人的狀況非常不好。」
「那兩個人?」
「你竟然在他身上裝那種東西?」
果斷無視夜林的質問,若風直接回答了律星的問題。
「差不多也該告訴你們他倆的情報了。」
「百年前,我就與普路塔和涅特交過手,也在那時,就已經消滅他們了。當時,整個協會幾乎被摧毀殆盡,公會也受到不小傷害。」
「你們有聽說過嗎?擁有太大執念的黑魔術師的靈魂,無法離開人間,可能化作怨零漂泊人世。而那兩個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殘存下來。」
「他們四處想找到我將我除掉。儘管沒見到面,但有種莫名的力量染我們彼此感受得到對方依然存在。十年前,不小心被碰到了──」
「普路塔的恨意足以淹沒世界,涅特基本上是因為普路塔而存在的。應該說,涅特的執念恐怕就是普路塔。」
「於是,他創立新協會,所有木偶──也就是所謂上級──都是涅特這個究極黑魔術師所創造的,沒錯,嚴格說來,除了那些被涅特所操控著的年輕人之外,新協會說穿了就是由他們兩個所主導的幻想。」
「接下來,來談談他們的能力吧。」
「普路塔,萬惡的根源,用的正是你所想要的、強化的黑魔法──請恕我使用這個詞。他在身上放著各種輔助系的魔法,硬要說的話,並沒有到非常強的地步。」
「然而涅特就不一樣了。儘管師出同門,但涅特天生的能力卻暴戾至極。操縱木偶,操縱人的生命乃至部分精神,甚至有操縱自己的能力。值得慶幸的是,他有個弱點--他的魔力完全是由普路塔所提供,值得一提的是,普路塔是我見過黑魔法魔力最高的人──亡靈。」
「而你,菲亞特。你的意志,屬於你的黑魔法,是攻擊力最高的。無關修練與否,也和魔力沒有關聯,你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也就是說,只要能在這裡掌握住方法,就有可能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請容我在這裡向你說謊,但有時真相更使人難以置信。
「真的……有可能嗎?」菲亞特的眼神有些迷惘,一直以來,自己都是隊伍中最弱的,戰鬥起來毫無勝算可言。
但是……
「我好像在夢裡有見過你,所以我相信你。」
若風好像被什麼嗆到似不停咳嗽,眾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那麼,就讓我再次見識吧,三十分鐘的天才。」
「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
第五章:束縛(完)
第六章:飛翔
我只想,飛到你身旁。
一百多年前。
「初次見面,我是齊烈斯夜亞,魔法師公會的新見習生。」一個墨色長髮、翠綠色雙瞳的少年。嘴角的微笑是溫柔的,水一般的眼是靈動的。
「你好,我是若風,同樣也是見習生。」銀色短髮銀色眼睛的少年說道。
「聽說你是公會理唯一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
「你願意和我當朋友嗎?」
眼前的少年充滿害羞的表情分外有趣,若風忍不住笑了。
「好啊,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某日。
「我說,齊烈斯夜亞啊……」
「怎麼了?」少年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應了一聲。
「齊烈斯夜亞。」
「怎麼了嗎,若風?」溫和的綠眼中隱藏著略為不滿,少年笑著抬起頭來。「我正在忙喔?」
「不、這個……」有點抱歉的表情。
「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長嗎?每次念都要花很多時間。」
「確實挺麻煩呢……」又回到原本的動作。
「那你取個別稱吧!」齊烈斯夜亞笑道。
「那就叫亞吧,一個字方便多了!」
「……我說,你是不是預謀了很久了。」亞無奈地看向他,也沒有要否定這個名字的意思。
「錯覺吧。」
「算了,若風。」
「嗯?」銀髮的少年走了過去。
「這個,給你。」
手中被塞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眼前的亞則別過頭,不願看他的表情。
是一隻鴿子。
「沒想到你竟然會做這麼細緻的東西……好厲害呀!」
亞露出了相當開心的笑容。
「謝謝你,若風。」
「亞,你還好嗎?」擔憂地拍打少年的背,對方只是縮在地上不斷喘息。
全身被黑氣布滿,死亡纏繞。冷汗低落,無法說話,只能拉著他的衣袖,稍作緩解。
約半小時後。
「你復原得真快……該說是天賦嗎?」看著眼前若無其事在吃點心的少年,若風真心覺得自己被騙了。
「其實並沒有很嚴重啦……雖然感覺好像在你曾經說過的三途川繞了一圈,不過恢復之後感覺精神變好了。」亞一邊笑,一邊用手凝聚出黑色。
「而且,好像得到了奇怪的能力。」
「這不是好事吧,我說。」
「好像是叫、黑魔術之類的。」偏過頭,亞一邊思索著公會課堂中複雜的詞彙。
「黑魔術,不,不是魔術。」
「這也是一種魔法,只是被大家所遺忘。」
「魔法嗎?」亞的眼神閃閃發亮著。
「我也能有魔法的天賦嗎,那我希望是風屬性的──」
很遺憾的,是暗屬性呢。
若風在心中答道。
「我說,亞。」
一個風和日麗的夜晚,少年們尚未從見習部畢業時,亦尚未從年輕的幻想中忘卻時。
「你有夢想,之類的事嗎?」若風不確定的問道。
「夢想……」對方突然笑了。
「我……想要飛,無論現在的我有沒有資格飛向天空,都想完成這個夢想。」
你總是比誰都強,比誰都寂寞。你的笑容為什麼看起來總是那麼遙遠……像在天上一樣,像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飛翔嗎……」若風抬頭望向天邊。
飛翔,自由。原來是這樣啊。
被黑魔法所束縛著的你,很痛苦吧?
「那你可要多看看天了。」
「咦,為什麼?」
「看向未來,看向光明,你才能找到飛行的方向啊,亞。」若風微笑著,格外溫暖,也格外坦率。
從何時起,你逐漸的沉默起來了呢?
多年以後的亞不只一次這樣想。
儘管,早已知道答案。
「若風,我在外面遇到一個小孩子!他跟我一樣,總是被黑魔術困擾著……」某日,亞匆匆跑來,道出驚人之語。
「這世上因此而痛苦的人還有很多吧,然而大家都不理解,總是將我們當成怪物……到底該怎麼辦呢?」
又再隔了幾天。
「若風,我決定要偷偷養大那個小孩子!別阻止我!」
我沒阻止你啊,但全世界都會阻止你。
「他的名字是普路塔,是我取的名字。你看!」亞的身後拉著一個很小的孩子,髮與眼皆是黑色的,膽怯的縮在少年旁。
「你好,普路塔。我是亞的朋友,若風。」蹲下身,若風試圖釋出善意。
然而對方卻躲得更後面了。
「普路塔好像不太喜歡光明系的人呢,見諒啦──」亞愉快地摸摸小孩的頭,一邊對他露出抱歉的表情。
「嘖。」
亞的能力還是被發現了,若風不知道的是,這是亞自己放出的消息。
「我想和普路塔創立一個協會,一個沒有痛苦、沒有黑暗的地方。」
「一個自由的家。」
「願你能得到自由。」
──願你能幸福,亞/若風。
自從那天以後,黑魔術師公會成立,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遠。若風當上會長後更是如此。
黑,與白,終究無法並存於同一個地方。你,與我,注定走上分別的道路。
也是從那時起,若風變得不太愛跟人打交道,也嚴肅了起來。
偶爾亞會到公會拜訪,帶上第一個收的徒弟,普路塔。
他們彼此的談話日漸疏遠,但奇妙的是,若風仍然堅持喊他一個字。
這或許是最後的執著了吧。
維持著這種遙遠的關係其實相當疲憊,但若是跟後來比起來,他們寧願永遠保持這個樣子。
然而,人間總是事與願違。
二十年後。
「許久不見,若風。」
「真意外,居然還有空來公會,協會的事不是很忙嗎?」
「這個……」對方露出尷尬的表情。
「其實也還好,孩子們都大了,不太需要我幫忙了。」
「這樣也挺好的呢,亞。」
「嗯……」
沉默覆蓋空氣,欲張口。
『那個/亞 ──』
「……您說吧。」亞停了下來。
「……不,其實我沒有要說什麼。」
你過得,還好嗎?
「那個,若風。其實我來這裡是有一件事想拜託你。」綠眼的青年突然非常鄭重地說。
「你不是純光屬性的嗎?我是想說,你能不能……」
「把我淨化。」
若風一瞬間答不出話,難以置信地看著亞。
「發生什麼事了嗎?」
「其實我感覺到了……最近幾年來,發作的痛苦越來越嚴重,有時甚至會在無意識之下攻擊四周……已經沒辦法好好地控制了呢,這個。」亞輕微的注入極少的黑魔力,全身的黑氣立刻溢了出來。
「大概是因為,幫孩子們吸收太多了吧?」一邊苦笑。
「你竟然幫他們承擔啊,也難為了。」重重的嘆了口氣,若風拿起了極高的華麗白色手杖──那是公會會長專屬的魔杖。
「抱歉啊,拜託你承擔這麼重的罪孽……」對方不答,只是淺笑。亦如平時的沉穩,卻又帶著點苦。
──如果是你的請託,就是滅了世界,我也無悔。
「這次真的要說再會了,亞。」再會了,我的朋友。
「嗯,替我顧好普路塔……」來不及聽見青年的回應,亞已經化作一團光,消逝成灰。
並不是永久消滅的滅靈魔法,而是充滿溫和的超渡,或許,若風的心中還是藏著一點私心的吧。
忽然撇見房門外有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跑了過去。
是普路塔。
想出聲開口對他說點什麼,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於是,悲劇就產生了。
至紹一開始若風是這麼想的。
末世戰爭。十年。
若風用十年的時間和協會周旋、試探、猜測,最後一戰時,他才明白是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
雖然不明白涅特是怎麼想的,但他很清楚,領導這個局勢的普路塔──只不過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罷了。
單純為了亞的離去而悲傷、憤怒、懊悔,將一切過錯推到他身上。
果然黑魔法師多少都有點,性格崩壞的特質嗎?
還沒長大的小鬼,別做對不起你老師的事了。
在他們死前,若風是這麼說的。
如今,又是一個十年。
*
「我果然還是無法飛翔嗎?」菲亞特喃喃道。
三十分鐘,僅僅三十分,少年的暗屬性已經能完美的融合在風之中,其攻擊力的強勁,連若風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飛起。
「或許你還沒有足夠的意志吧。」若風開始翻找自己的異空間。
「話說回來。」閉目養神的夜林忽地開口。
「所有魔法師公會的會長都有長生不老的特異功能嗎?」
若風忍不住噴了出來。
「你誤會了,只有光明屬性修練至極端的人才有這種可能,通常會停留在最強的時刻。但艾特曼斯原本也不是這個樣子的,似乎是遇到潔西卡兄弟後才調整成年幼時的長相。」
「還以為會長是根據這種能力選的呢!」菲亞特,說。
不知為何,若風感覺自己重傷了。
「總而言之,這個你先帶著吧。」終於從亂七八糟的異空間翻出一個破舊的物件,若風將它交給菲亞特。
「這是我很久以前,某個朋友所做的,或許可以帶來好運。」
和平的信鴿娃娃。
「謝謝你,若風。」菲亞特笑了,翠綠的雙眼映著溫柔,恍若隔世。
「雖然有點倉卒,但我們得賭一把了。那兩位重傷的時間也不多,基本上主要以普路塔為主。」若風走向公會殘破的遺跡中。
「你要去哪裡?」律星站起身,牽著銀星的手。
「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預言錄。」
什麼?
領著一群不明所以的夥伴們來到殘破的武器庫,雖然建築物已經焦黑,但其中的東西大部分還是相當完整的。
若風從其中拿起一個相當完好的水晶球。
「我就老實告訴你們吧。預言錄是一種不存在的東西,是我,以及艾特曼斯共同保存的秘密。」
「藉由我對最前線的認知,發布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等等,如果沒有發生呢?」夜林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若風笑了。「如過沒發生,大家就會當作是一場笑話帶過,但如果發生了呢?如果每項都命中了呢?」
「那麼人心將會得到安定,同時,下一次的預言將會起莫大的作用。」
到底是世界左右了預言的內容,還是預言的內容左右了世界?
──你說呢?
夜林彷彿想起當年艾特曼斯對他說的,勿信任何人。想起當年西卡憤怒而不解的眼神。想起自己對於種種玄學毫不猶豫時西潔的苦笑……
我們都還太年輕啊。
沒等他回答,若風將魔法發動。
眾人靜靜地看著超大型魔法發動。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所有人,無論是魔法師,普通人,黑魔術師……全都抬起頭來。天空、天花板,浮現出了字樣。
戰正將盡,公會必取得最終勝利。
歡呼的、不解的、瘋狂的,他們彷彿能聽見這些聲音迴盪耳際。過去的自己,曾經也是其中相信預言的一員,但現在……
卻是創造神話的使者。
肩上似乎又沉重了幾許,但其中壓力最大的菲亞特卻漾起笑容。
「嗯,就要結束了呢。」
就讓我來終結這場戰爭吧,賭上過去,賭上未來。
「走吧,去結束這場鬧劇吧。」律星愉快地說。
*
大老遠的,菲亞特就能感覺到深沉的黑暗氣息。
「連我都沒來過的地方……這裡就是本部嗎?」一旁的律星念道。
由於銀星毫無戰力可言,因此眾人決議讓夜林在破爛的公會裡看著──儘管直到他們走前夜林都仍嚷嚷著要幫艾特曼斯報仇。
「那就拜託您了,夜林先生。」孟軒一個笑容就讓他安靜了下來。
古老的黑色房子,雖然陌生,但卻給他一種懷念的感覺。
悄悄的靠近,旁邊全是破碎的木偶以及……
不知誰的血。
痛苦,悲傷。
房子給人這樣的感覺。
沒想到,不等他們更深入,遠遠地,已經能看見不知誰的身影,向他們的方向飄來。
若風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拿出一張紙,上面浮現出字樣。
涅特,換條路吧。
點點頭,他們準備離去之時──
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巨響。
下意識地全抄起武器,想攔也攔不住。
然而,硝煙過後,一片虛無。
怎麼會……?
「涅特──!」恐怖的淒厲尖叫,在走廊上分外明顯。
「你這個、笨蛋……」莫名地哭泣聲,以及隨之在爆炸地點盤旋的黑髮少年,全身詭異的氣息使他們猜出他的身分。
普路塔。不知道他怎麼了。無論如何,趁現在吧。
得到一致性的點頭後,孟軒與律星率先現身。
在菲亞特修練時就已經擬好了,由於他們三個都是暗屬性,所以非必要情況下若風不出手。菲亞特壓陣。
水龍捲/暗之鞭!
少年幽靈用怨恨的眼神看向來人。
「都是你們這些人害的!」
即使是受傷狀態下的普路塔,戰鬥力也不容小覷,各種花樣的術法層出不窮。若風用眼神示意菲亞特可以出手了,但卻見對方呆愣的表情。
果然會有這種風險嗎……
若風在心中嘆了氣。
抓準普路塔可能會受菲亞特影響,但同時,菲亞特也可能因為對手的關係而無法用盡全力。
不過……
抱歉了,請容許我的用心險惡,這是為了你所渴望的和平與自由啊。
我相信你不會丟下同伴的,少年。
戰況愈發險惡,孟軒與律星逐漸感覺到不對。
菲亞特呢?
然而這種情況是不容分神的。
分心的下場是,孟軒的法杖爆裂開來,雙手受到難以挽回的重傷。
「孟軒!」像是從惡夢中醒來,菲亞特看著自己的友人被重創,忘記了心中的顧慮,拋下夢中片片斷斷的美好,眼神像要吐出火來。
他,乘著風,起飛了。
暗色的風,暗色的影。少年的速度被逼到極限,來不及回過神來,已經衝破普路塔的重重法術中。
然而,實際上是,他的風聲一起,對方便像失了魂般失去戰意。
我要……為你報仇……我要……結束戰爭……
我想飛啊!
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沒有什麼能阻止我飛行了,所以請你,安息吧!
看著眼前的亡靈用哭泣般的眼神逐漸消失,菲亞特感覺到一震痛楚。
為什麼……?
「不好!」若風突然奔了過去,原本想動用光之咒,但卻又停下手。
無路可走。
菲亞特低下頭,看見自己飛在空中。
我終於,會飛了。
手中握住破舊的信鴿娃娃,接著,淡淡地笑了。
啪。
娃娃掉在地上。
隨著普路塔地消失,菲亞特被對方放在身上的反擊惡咒,一同消失了。
「菲……亞特?」孟軒看著自己血流如注的雙手,然後再看像逐漸模糊的,友人的身影。
「不要啊──!」
第六章:飛翔(完) 本帖最後由 唯夢 於 2017-2-28 23:07 編輯
尾聲:宿願
執念已了,珍重再見,你我的故事不會完結。只可惜不能與你再次站在同一個舞台……
數分鐘前。
才剛結束一場心力交瘁的戰鬥。
「痛……」普路塔縮在房間內。
「真是的,為什麼總是要不停的與一些素未謀面的人戰鬥呢?可不可以停止這種無謂的殺戮了?」深褐色頭髮的幽靈向他道。
長達百年的陪伴,無時無刻不停下的痛苦,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不想看見你老是為已死的那人感到難過,不想看見你單純的想發洩心中的淚水,不想看見你幼稚的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
「才不、是呢……」毫無底氣的反駁格外無力,普路塔只能任由涅特在每次戰鬥結束後不斷的質問。
「我已經受夠了……」涅特轉過身,背對著他。
「等等、你要去哪裡?」
幽靈給了他一個極度悲傷的淺笑。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難過而已呀,但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清醒過來?」
「涅特──!」
在與不認得的人交戰時,他的心是死的,平淡的,絕望的。彷彿想起那年,看見其列斯夜亞化成灰的瞬間──好像有什麼也跟著消失了。
老師……?
您終於來了嗎……
一直以來,自己在期待的,同伴所不明白的──
只是希望您能來殺掉我而已。
僅此而已,涅特。
*
多年後。
律星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間破爛房子的門口。
過去協會的圖書館,禁書特區。
專門置放所有小孩子的能力狀況、重大事件、秘密任務。
吞了下口水。
在離開前特地把銀星交給現任會長,夜林。
「我只是去祭拜一下故友,去去就回。」
而現在……
在任務欄位裡翻翻找找,很快的,就找到染影的資料。
不安。
X月X日,在XX森林中置放魔獸。
心跳停止。
染……影……
用力地閉上眼睛,然後張開。
暈眩感沒有消失。
原來,你都知道我的事,是因為這樣啊……
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到底有誰?
律星的腦海中浮現出蘿格絲的背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炸藥是蘿格絲給她的。
──『這樣,算是贖罪了嗎……』
驀的回頭,竟發現當年用來防禦入侵者的毒氣已被啟動……
*
孟軒微笑的看著眼前的男孩。
「這個、好久不見,怎麼了?」暝霄有點不知所措的飄著。
「你的玉還在嗎?」
「……你是說你丟下的那片嗎?」無言的變出另一半玉,遞給他。
同時,對方也取出另一半,將其合併。
「給你。」
「為什麼……?」
「戰爭結束了。」莫名的,孟軒提到了奇妙的話題。
「戰爭……」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輕輕的將男孩抱住,揉亂他的髮。
世界的戰爭結束了,我們的戰爭也該結束了吧?
嗯,結束了……
男孩綻放出笑容,高舉著刻有兩個名字的完玉。
「我們又再見面了呢,孟軒。」
「是呀……」不知為何,少年的眼神有點苦。
暝霄沒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身體正逐漸透明,逐漸光亮……
怨靈,是一種承載著愛與恨的魂。直到執念消去為止,都會不停的在人間遊蕩。
那麼,執念如果了結了呢?
一路好走,暝霄。
*
夜林正在挖掘一個洞。
「我也來幫忙吧。」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若風如此說道。
於是兩個人在公會的殘骸底下偷偷挖了個墓──儘管想埋的人都沒有身體可以埋了。
夜林原本想把手杖埋進去,但卻被前前任公會會長瞪了一眼。
只好放下一朵乾癟的櫻花。
以及……
不再被黑氣環繞的雙劍。
「真是浪費了那兩把劍。」
「那你要埋什麼?」
思索了一陣,若風把一個物件丟了下去。
娃娃,信鴿造型的古老娃娃。
夜林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跟他把土蓋上去。
「這一次,我可是有好好地喊你的名字囉,艾特曼斯。」所以,你能不能好好地叫我『夜』呢?
「你自由了,亞。」
第七章:宿願(完)
《預言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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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爆炸)
這篇寫了一整個寒假,雖然說有二萬是今天寫的。
是咱第一篇完結的長篇小說,同時也是學校社團的作業。(
談論了幾個比較沉重的話題,像是戰爭、預言、立場等等。
如果讀者能有所感觸那就太好了。
個人最喜歡艾特曼斯,雖然在寫之前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角色。
願聞回響,如有任何問題也歡迎討論。(說不定會有外篇?(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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