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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謠歌】夢之旅人/冬翎點文 關鍵字:青藍色、鈴鐺、河邊、燈籠
【醉生夢死】
1
叮鈴──、叮鈴──
風迎面吹來,帶起了他的髮絲。不曉得哪裡傳來了鈴鐺聲,但這附近應該沒有鈴鐺。
他回頭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甚麼也沒有。
是我聽錯了嗎?他疑惑地提著裝了晚餐的塑膠袋繼續往前走。
他的身後,一隻黑貓盯著他,那細長的貓眼彷彿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牠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走遠、走遠。
--
2
水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什麼時候進入到水底的呢?完全不知道。
手努力地往光源處伸展,卻無論怎麼樣也無法碰觸到水面。腳下像是被誰抓住了一樣,怎麼也無法上浮。心中的恐懼愈來愈深,臉上露出了極為焦急驚恐的表情,往腳踝處望去,果然有一隻黑色的手抓著自己的腳踝。
他拚命地用另一腳踹那隻手,卻怎麼也無法踹掉。那隻手執著地抓著他。
絕望的吐出了肺中最後的空氣,氣泡往水面漂浮。就要這麼死了嗎?他抬頭望向水面。水面映出了一道黑影,那是一隻貓的影子。
救救我吧!絕望中他的手更努力地往上。
「喵──」
耳邊響起了貓叫聲。
「啊!」他睜開了眼睛,滿身是汗的躺在床上,「是夢啊?」
他喘著粗氣緩緩起身,望向床頭的鬧鐘,現在也才凌晨四點而已。
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浴室擦個身體,腳踝卻突然痛了起來,他往下看,手捲起了褲管。
紅色的指印鮮明的顯現在他的腳踝上。
所以說,不只是夢嗎?他渾渾噩噩的想著。
窗外蹲著一隻黑貓,黑貓的頸子上掛著可愛的小鈴鐺。他並不知道在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這隻貓也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注意到了黑貓,他有些訝異,「這裡可是三樓耶……」居然爬那麼高!
黑貓用前爪搔了搔自己的耳朵,然後離開了他的窗前。
--
3
他總最近覺得自己真的要精神耗弱,他總是覺得被誰注視著,但回頭卻什麼也沒發現。自從做了那個關於水的噩夢之後,他就打死不走河邊那條路了。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場景就是在那條河裡。
似乎有人這麼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那聲音非常細微,微弱到不仔細去聽就會直接忽略。
來吧!再過來一點……
誰正循循善誘著。等到他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河邊。這個認知讓他發毛,他退後了兩步之後快速往市區狂奔。
黑貓正靜靜的看著他。
狂奔,狂奔。不曉得到哪裡才能令自己安心,沒有地方能令他安心。
周遭的人彷彿都變成了黑影──不,真的變成了黑影。
他們注視著。注視著。
但他並沒有發現,依舊在狂奔。
跑啊!繼續跑啊!你逃不出去的。黑影們似乎如此嘲笑著,裂開了嘴角。
等到真正醒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正在上課。
在上課時睡著了嗎?他渾身冷汗,剛才的夢境稱不上美好,反而是惡劣到不能再惡劣的惡夢。
黑貓趴在樹上,尾巴悠悠地晃著。
--
4
水波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這次沒有那隻漆黑的手臂,而是無邊無際的藍,彷彿要將人溺斃在這片藍色之中。
窒息感襲來,他嘴邊露出些許白色的泡沫,不斷往上游。
就這麼死去吧。
平常在耳邊微弱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那聲音這麼說著。
我還不想死啊!
他努力伸長手臂,指尖碰觸到水面。下一秒,他終於突破了這青藍的牢籠。
他喘著粗氣趴在岸邊,已經沒有力氣將自己的下半身從水中拯救出來了。
「你沒事吧?」帶著貓面具的青年微微彎下身子注視著他。
青年穿著一身黑色的外套,伸出一隻手要將他從河裡拉起。他抬起頭,有些疑惑地望著青年,最終還是將手放上了青年的那隻手。
「謝謝。」他虛弱的說,終於借助青年的力量從河裡爬了出來。
「全身溼淋淋的可沒辦法參加祭典呢。」青年打量著他,這麼說。
「祭典?」他不記得最近這附近有舉辦祭典什麼的。
「是啊。」青年貓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醉生夢死的祭典。」
--
5
大紅的燈籠充斥著街道,街道上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氣氛。詭異的是,這裡都是古老的建築,卻還搭配著現代化的裝飾燈,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歡歡喜喜地在街道上走著。
「喜歡的衣服全部都可以買下來喔。」青年看著他換衣服,聲音聽起來似乎挺愉悅。
「不,只要一套就夠用了。」他穿了第一套就不想再試,直接讓店員幫忙剪標籤,那是一件青色的唐裝,「我現在沒帶夠錢,之後還你。」
「這套就當我送你的。」青年愉悅的這麼說著,然後將面具戴在他的臉上。
青年的面具是黑貓,而他的面具則是花貓。
拗不過青年,他只好就這麼收下了唐裝。
老實說他一開始還以為唐裝和貓面具會很不搭,卻沒想到意外的適合。
「你穿什麼都合適。」青年這麼說。被這麼誇,他整個人都不好意思了起來。
再次走上了熱鬧的街,他好奇的左看右看。
「給你。」青年遞給他一支糖葫蘆,裏頭包著飽滿的草莓。
「謝謝!」他其實已經嘴饞這個很久了,因此也沒有過多的推辭。
他將糖葫蘆接了過來,微微抬起面具,一口將一顆草莓含進了嘴裡。
「好吃嗎?」青年在面具下微笑著。
「嗯!」他咀嚼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蘆,開心的點頭。
「那我也嚐嚐吧!」語畢,青年將自己的面具摘了下來,也將他的面具給掀了起來,重重的吻了上去。
嚐夠了他嘴中的甜,青年舔了舔自己的唇,細長的貓眼中盡是滿足。不是形容,而是真真正正的貓眼。
「你……」他瞪大了眼睛。
「嚐了我的東西……就不能回去了喔!」青年在他耳邊輕聲地說:「因為是醉生夢死的祭典嘛!」
他驚訝地望著青年。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主人。」青年微笑著說。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FIN.
--
這是一個黑貓×主人的BL短篇故事(羞
其實一開始只是想要弄成恐怖懸疑啦!但後來不曉得腦洞怎麼開的就變這樣了←_←
最開始夢裡那隻手其實也是黑貓,黑暗面的黑貓
黑貓想要主人一起下來陪牠,卻有點內心掙扎,於是善良面的黑貓救了主人
然後黑貓一直對主人循循善誘,希望主人能進到和牠一樣的世界
街道上會有那些黑影是因為主人已經有半隻腳踏進冥界了,但是文中的他沒有發覺到這一點
其實主人原本還有活命的機會,卻因為黑貓的自私而失去了性命
醉生夢死,是生和死的交界
最後的一段,吃了糖葫蘆就回不去是採用「吃了冥界的東西就不能回到人間」的這個說法
然後來點文啦wwww
最近有點想念守,於是就來個守和言舞的番外吧XD 【敲鬼門II】碎裂的時輪(偽)
。敲鬼門:病症:BPD
。守與言舞
。天夜弦點文
2016/10/02
--
再過幾天就要上大學了啊!對於大學總是抱持著各種幻想。
因為沒抽到宿舍只能在外面租房子,會找到什麼房子?遇到什麼房東或室友呢?
學校的生活會很精采嗎?想參加社但又想去打工,作業類的也要顧及吧,感覺每天行程滿滿會很辛苦。
「言舞!火車時進站還發什麼呆呀!」哥哥輕拍著我的腦袋,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呀!抱歉!」我趕緊抓著行李跳上車。
上車之後沒有馬上去找座位,而是站在門口望著哥哥。
「爸爸媽媽都沒有給你零用錢,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沒問題嗎?」哥哥雙手插腰,看起來就是無法放心。
「沒問題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即便我知道在重男輕女的家裡,自己是多麼沒地位,但至少還有一個關心我的哥哥。
哥哥看著我嘆了口氣,硬塞了幾千塊在我手中,隨後火車發出關門的警告他趕緊下車。
隔著車窗,我跟哥哥臉上都帶著無奈的笑容,火車開始前行,哥哥仍站在月台上直到彼此見不到雙方。
坐在有些冷清的車廂內,拿手帕蓋住自己的雙眼,忍不住的又哭了。
終於離開了啊!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可是……就算在這麼討厭也……
心情實在複雜,已經不想找哭的理由了。
向未來前進吧言舞!繼續煩惱過往沒什麼意義,接下來要去的是音樂系,也會遇到很多瓶頸,煩惱未來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抵達終點站,拖著行李箱來到人群人往的車站大廳。
可能開學時間要到了,外頭都是各種租屋仲介和房東,看見疑似大學生的人便會前去攀談。
大概是我身材太像國中生,歷經無數忽略後我寂寞的來到一個公寓。
唉,雖然很想主動去找那些仲介,不過看見宣傳單上的租屋訊息,好的房子太貴,便宜的房子環境很差。
靠在長椅上仰望著蓊鬱的樹林,忽然有個念頭想到某個地方走走。
走在有些荒涼的街道上,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真奇怪呢!明明沒來過這裡,為什麼卻有無法言喻的懷念。
就好像小時候去外公外婆家,那時候只有三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模模糊糊的。
對於這個第一次來的地方,我腦中出現了某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晃影,相當矛盾的,我沒來過,真的沒來過,卻覺得自己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和誰?跟什麼人?記憶裡剎那即逝的景象都是抽象模糊,越是追究越是想不起來。
停下腳步,望著雜草叢生的空地。
--這裡應該有間公寓才對。
心中莫名升起違和的想法,我肯定這裡應該蓋過一間公寓,但這個想法沒有任何根據。
「你,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眠無表情的望著我,琥珀色的雙眼在澄黃的餘暉下充滿了神秘,他輕輕按著耳邊銀藍色的東西,似乎是助聽器。
「不是……」
回應他的同時,忽然感覺到濕熱的淚水無預警湧出,驚恐又尷尬的僵笑著,再次拿出手帕把眼淚擦掉。
為什麼,為什麼會想哭呢?
眼淚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一種冰冷的悲傷從胸口渲染四散,我頻頻道歉順勢背對著青年。
真丟臉呀!對初次見面的人就哭成這樣,他又不是我的誰,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青年並沒有無視我離去,而是走到我身邊溫柔的拍拍我的背,他稍微有表情了。
像是困擾又像是悲傷,好像失去了什麼,但他不曉得。
複雜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們凝望著對方幾秒,隨後因為這個小動作感到害臊,紛紛轉過頭看像空地。
青年看我停止哭泣,斜過眼指了只我的雙腳,「鞋帶。」
「啊!鞋帶鬆了都沒發現,謝謝你。」慌張的彎下身綁好鞋帶,起身後有些憋扭的對青年說,「那個啊……我叫做言舞……」
青年按著助聽器點著頭,把視線放回空地上沉思了一段時間。
「我叫做--伊祁守。」
徐徐的微風穿梭在我們之間,空地上的乾草輕輕擺動著。
我頓時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現實的色彩,時間像是靜止般停留在我仰望他側臉的那一刻。
伊祁守,多麼陌生卻又熟悉的名字,就跟這個空地一樣。
他是誰?他是什麼人?跟我是什麼關係?
耳邊響起喃喃細語就像是細碎縹緲的餘音,與我擦肩而過的風彷彿有了形體,那是模糊不清的影像。
曾經在這裡和某人生活過,但我想不起來,甚至懷疑那不是自己有過的經歷。
很陌生、很熟悉,似曾相似但現實卻又是那麼不合理。
暈眩的渦流讓我失去重心,傾斜的視線使我感到地心引力的拉扯。
在我跌在地上前,伊祁守抓住了我的肩膀扶著我。
「啊啊、沒事吧?」
有些驚恐的望著他,我點點頭,小聲的又說了一次「謝謝你」。
「不好意思,我今天大概太累了。」免強站穩腳步,我本來體力就很差,大概是搬家搬到中暑了吧!
伊祁守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到我面前,「要不要一起去看房子呢?」
「喔、好啊!」雖然跟陌生男子一起找房子有點奇怪,但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可以相信伊祁守。
我與伊祁守拉著各自的行李,往車站的方向走去,在離開空地時,我又聽見一聲--
咖搭。
像是指針前進的聲音。
--
廢叭:
感謝天夜弦感人的貓貓與主人的小故事
那麼交換的獎勵是--守與言舞的小短文
這個時間點是在敲鬼門世界時間點被重製之後
沒有敲鬼門公司,就沒有彼岸公寓
所以照理來說守和言舞是不會相遇的,但命運大人還是神奇的讓他們相見了
世界重製的時間點是在他們大一開學前
關鍵字:紅酒、蠟燭、銀、古典樂
【Belief】
「主人,莫斯里侯爵大人來了。」管家對坐在火爐前的男人微微欠身,謙恭的語氣能夠取悅任何上位者──除了眼前這位。
「我說過好幾次了,你完全不需要叫那傢伙什麼大人,我的管家只需要一個『大人』,那就是我。」男人瞇起了血色的雙眸,狹長的眼掃向了仍躬身佇立在那的管家,挑眉道:「你到底是誰的管家?」
鬼才知道他什麼時候說了這種霸氣外漏的話,只是最近外面的那人惹怒了他,他不爽讓管家稱呼那傢伙為大人而已。
但身為一個完美的管家,臨危不亂是必須的,面對正經著一張俊臉亂講話的主人,他只是站直了身體,勾了勾嘴角,溫雅的道:「當然是主人的,那麼我去請莫斯里侯爵進來?」
「哼。」男人對管家的態度仍是不大滿意,冷哼一聲,想要阻止管家把外頭的人放進來,微微動了下唇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先不說這個舉動有多麼幼稚,重點是那人的爵位整整高他一階,光是這點他就絕對惹不起。
更何況那人的爵位並不是和他一樣是世襲得來的,而是用軍功換來的。
管家很快的將人引進大廳,然後識趣的退了出去。
莫斯里先是聽見了從來就不是他強項的古典樂,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更準確的說,是吸血鬼。
吸血鬼平時蒼白的皮膚在火光的照耀下終於是顯現出了一絲血色,莫斯里恍然覺得自己似乎常常看到對方這樣坐在火爐旁,好像他這樣坐著,體溫就會因此變得溫暖一點,變得更像人類一些。
莫斯里忽然想起了他們之間的一段對話。
「當吸血鬼真好,從小就擁有力量,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是少年時期的他,還十分幼稚愚昧、失去雙親的他。
而被羨慕的吸血鬼卻是連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他,轉過身冷冷的拋下一句話:「我最討厭的,就是我的身體,體溫、血液、力量,通通都討厭,你要就拿去。」說完發出了疑似自嘲的笑聲,然後跨步離去。
當時的他只覺得莫名其妙,好好的幹嘛討厭自己的身體。
後來,他才知道,吸血鬼之間是沒有所謂親情的。
未成年狩獵不到食物來和父母討東西吃?別傻了!
什麼都自己來的童年……生長在幸福美滿的人類家庭,莫里斯完全無法想像對方是怎麼度過幼年的。
莫斯里輕輕甩了下腦袋,將那些回憶都甩開,才繼續走向吸血鬼。
過於寬大的座椅幾乎將他整個罩住,再加上纖細的身形,平白的為他添加了一絲瘦小脆弱的感覺。
但時常與對方交手的莫斯里自然是不會這樣認為。蒼白的四肢縱然纖細卻佈滿了優美的肌肉線條,用力時,那肌肉繃緊的弧度更是漂亮的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從而在下一秒被對方掀翻在地。
「……維爾。」莫斯里緩步走到了某個吸血鬼身後,情不自禁的輕聲喚道。
「嗯?」維爾隨意的應聲,慵懶上揚的尾音如同貓爪一般,勾的莫斯里心尖和喉嚨都隱隱發癢。
他莫名的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忽然瞥見一旁的桌上有一瓶未開的紅酒和兩盞晶瑩剔透的酒杯,愣了一下,他記得他進來的時候桌上還是空的啊……?
難道他記錯了?
維爾一直用眼角餘光偷偷關注著身旁的傢伙,看到對方只盯著桌上的酒瓶發呆,不知道要幹什麼,便轉過椅子,略微疑惑的抬起一邊眉毛望向莫斯里:「你為什麼要一直看著那瓶酒?它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莫斯里很快的放棄思考,信步走過去拿起酒瓶細看:「葡萄酒?」
語氣似乎有一點嫌棄,維爾不確定他有沒有聽錯,但還是站起身想要搶走酒瓶:「這可是拉婓紅酒,不要拉倒。」
「咳,怎麼可能不要。」只是他還是比較喜歡威士忌罷了。莫斯里連忙拿高酒瓶,利用身高優勢順利的阻擋維爾的手,然後毫不意外的收到一枚惱怒的眼神。
維爾發現自己踮起腳尖都拿不到那瓶酒,一邊攀上了對方的肩膀好讓手能伸的高些,一邊怒吼:「拿來!」
莫斯里感覺維爾整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吸血鬼獨有的冰涼體溫並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令人眷戀。
糟糕,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對方的,一會兒就要放下來,可是他現在突然又不想這麼做了。
然後他便鬼使神差的說出一句他從未想過會對眼前的吸血鬼說出的話。
他說:「求我啊。」
連他自己都覺得欠抽。
維爾自然是更加生氣,殷紅的瞳仁因此更加鮮豔,果然是個討人厭的幼稚小鬼。
但維爾哪裡會這麼容易屈服?他眼看自己的身高是絕對無法碰到那酒瓶了,既然沒辦法讓自己突然長高,那就讓對方變矮──他長腳一勾,直接扣住莫斯里的雙膝,向後踢去,成功的把莫斯里撂倒。
「哼,想要我求你,早生個八百年吧。」成功從莫斯里手中搶過酒瓶的維爾微仰著頭,斜著紅眼鄙視的看著趴倒在地上的一坨肉餅。
而就是這副景象令莫里斯看晃了眼。
眼前的吸血鬼驕傲的如同高貴優雅的黑貓一般,窗外的月光透過一旁的窗戶灑落他的身上,美的近乎透明;而那不屑的斜眼在莫斯里眼中更像是挑逗,艷色的紅襯著雪白的膚,令他忍不住屏息,生怕呼吸的大力一點,就會破壞這樣難得一見的畫面。
維爾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著酒杯坐回了那張寬闊的椅子,享受著古典樂悠揚的音調,高興的一邊哼著歌一邊啜飲著手中的上好紅酒。
這首交響樂可是他的最愛,抒情、流暢,溫柔的令人昏昏欲睡……
莫斯里看維爾完全沒有要過來拉他一把,只好自己慢慢的爬起來,在這個靜謐的古堡裡,此時此刻只迴盪著柔和嫻靜的樂曲,莫斯里起身的同時也難得的沈浸在他一竅不通的古典樂當中,然後……
被一聲突然拔高的小提琴再度驚的落地。
他跌的簡直慘絕人寰,連坐在椅子上的維爾都覺得地板似乎跟著震了一下。
維爾愣愣的看了在地上挺屍的人類一眼,猛地捂住了臉,因為他覺得他要很沒禮貌的笑出來了。
但他仍是沒有忍住,看那因為他的顫抖而晃的誇張的椅子就知道了。
「咳。」莫斯里很是無奈的再次爬起來,這次終於是沒有出現拔尖的樂聲了,他有氣無力的問:「這首是什麼?」他怎麼就沒聽過這種嚇人的古典樂。
「哈、咳咳,」維爾努力想要停住笑意,直接把自己給嗆著了,迅速的順好氣才強裝鎮定的答:「這是海頓的《驚愕交響曲》。」然後又轉過身去繼續抖肩膀,然後難得好心的把音樂給關了。
莫斯里現在有點懊惱,嘖,在還沒把人追到手前就這麼丟臉,也不知道維爾還會不會要他。
為了挽回一點顏面,莫斯里只好道出今天來這裡的重頭戲,轉移一下這個慘不忍睹的形象。
他從懷裡拿出一只銀色的十字架,不待對方露出戒備的表情便將十字架整個倒立過來。
「……你?」維爾剛才是被莫斯里嚇了一跳,十字架本就是吸血鬼無法觸碰的東西,更何況這個看起來還是純銀製的。他真以為莫斯里想要殺了他。
這沒什麼,勛爵之間本就是不斷競爭的,他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在那瞬間莫名有些心痛。
他從沒想過這個討厭的人類會要殺了他,就像他也從未想過要殺了這個人類一樣。就算他很討厭這個人類。
他原本都想要忽略那一絲痛楚,立刻起跳反擊了,但人類的舉動卻又令他不解。
逆十字,這是要背棄耶穌的意思。
莫斯里的翠綠色眼眸直勾勾的望著維爾的血瞳,他緩緩的、鎮重的道出了一句話。
「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的信仰。」
維爾被莫斯里眼中沉重的情感壓的喘不過氣,他腦中在一剎那飄過許多疑問:為什麼是我?這是告白的意思嗎?那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
好多好多為什麼,卻沒有相應數量的解答。
最後的最後,維爾才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對「自己是否喜歡對方」這件事情感到疑惑。
原來他早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名為愛情的種子在兩人一次次的見面以及交鋒中悄悄種下,然後在最近那場戰役中發芽、成長茁壯。
最近的那場戰役……也是他不爽莫斯里的原因。
那是一場極其慘烈的戰役。
幾乎所有的勛爵都率兵出征了,就連位階最低的子爵也是,帶著自己的軍隊抵抗外族。
而他,維爾伯爵,在國內被譽為「戰神」,自然是被國王派遣到了最難防守的域,所有人都以為他也能像以前一樣凱旋歸來,連他自己也是。
但事實往往出人意表。
「伯爵大人,彈藥快不夠了!」一名士兵焦急的報告。
下一秒又有人上報:「伯爵大人,前線要頂不住了,要求增加彈藥!」
維爾聽著他們一個個壞消息,心裡也是焦急萬分,但身為主帥的他只能保持鎮定,冷靜下令。
「給他們彈藥。」他先是跟第一個前來報告的士兵這樣說道。
那士兵神色有些遲疑,他猶疑的說:「可是要沒有彈藥了。」
維爾一個凌厲的眼神立刻掃向那名士兵,厲聲道:「身為一名士兵,你只需要服從!下去!」
那士兵被罵了也不敢有任何不滿,急忙的就要回去繼續供給彈藥。
待士兵下去後,維爾便轉過頭死死盯著桌上的蠟燭,看著蠟淚一滴滴落下、打在桌上,他的呼吸就越來越急促。
這是他們族內的求救信號,稱為「雙生蠟」,蠟如其名,它是自然生成的蠟燭,一次產出兩根蠟燭,一根燃燒殆盡,另一根也不會獨自生存。
所以皇宮就是利用這樣的蠟燭即時增加援兵,當蠟燭燃盡之時,便是援兵到達之際。
所以維爾一直在等,等待援兵的到來。
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砰!』敵軍的火砲不期而至,炸翻了整座軍營,連維爾也不能倖免。
他是不知道這次的攻擊通信兵為什麼沒有通報,現在追查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了,他看了看四周被炸毀的帳篷,微微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早就把所有士兵都派遣出去了,受到這次炸彈波及的只有他一個。
真是太好了。
他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肋骨斷了,腿也不能動了,但他並不害怕自己會因此死亡,在沒有弄斷他的脖子、或是放火燒了他的身體前,身為吸血鬼的他沒有這麼容易死去。
只是他也離昏迷不遠了。
他努力的要讓自己清醒,士兵們還需要他,他還不能昏過去……但再怎麼努力,他的上下眼皮還是在緩緩的向彼此靠近。
在昏迷前,他很確定他看到了一道極其熟悉的身影,他知道是援兵來了,但這個援兵卻不是他想像中的。
莫斯里。
怎麼會是莫斯里?這傢伙根本就沒有資格前來救援!王室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想要爬起來質問對方,但糟糕的身體狀況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他終究是昏了過去,在恍惚之際他似乎感覺到有一副溫暖的身體牢牢的護著他,但他沒有力氣再去睜眼看看這個笨蛋是誰。
再後來,就是他們戰勝的消息,他躺在病床上休息,而一旁的病床就是莫斯里。
對方比他晚清醒,傷得比他還要重,他完全無法想像區區一個人類是怎麼樣在這種傷存活下來的。
他當然知道是莫斯里保護了他。
他當然知道他應該要感謝對方。
但他就是無法壓抑怒火,因為莫斯里不重視自己生命的怒火。
而在此時此刻,這些瑣碎的情緒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我、你……」維爾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拉直舌頭還是一直打結後,索性不再說話,就算他平時再怎麼伶牙俐齒,此刻仍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是正確的。
莫斯里笑了,他知道這個回應對一個高傲的人來說基本上已經不能稱之為拒絕了,於是他就這麼揚著愉悅的笑容,單膝跪了下來,柔聲道:「你只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信仰就好了。」
維爾只覺得眼眶微微發熱,血色的眸因為複雜濃厚的情感而轉為和他手上紅酒一般艷麗的暗紅,他顫抖的伸出了手,扶起對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嗓音可以如此嘶啞:「我願意。」
不為什麼,他就是願意。
他才不會去害怕什麼基督徒的暴動,反正他本來就是吸血鬼,本來就不是依靠宗教力量穩住自己的爵位的。
他只想要就這樣和莫斯里攜手走向未來的道路、直到對方老去。
雙手觸及之時,兩人的身體都狠狠的震了一下,而後相擁。
【FIN.】
/
嗯啊啊嗯。
不知道啊總覺得好糟糕可是我又不知道要改什麼〒_〒
太差勁了我也不好意思要求樓主回饋什麼_(:з」∠)_
所以就純粹祝樓主生日快樂啦↖(^ω^)↗
不然求個評論建議之類的(´∀`)
謝謝不惜傷眼看到這裡的你嘍( ̄3 ̄) 夕出陽關 發表於 2016-10-3 20:28
關鍵字:紅酒、蠟燭、銀、古典樂
我覺得還挺可愛的呀W這篇文章兩人的互動很有趣
雖然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引起我的感情
不過以短篇來說這篇是完整而且有起伏的故事
感謝你的禮物!我吃的很開心唷!
這大概是提拉米蘇的味道吧 本帖最後由 a0976725826 於 2016-10-11 19:48 編輯
關鍵字>雪、教堂、馬車、禮服
【雪下之約】
「噹」「噹」「噹」
教堂鐘聲響起,人群聚集歡樂歌唱。
在人群後方有個小孩,默默坐在長椅上呆呆的盯著教堂的大鐘。
他是有銀白的短髮,青藍如冰的雙眸,外表看似6、7歲左右的男孩。
所有人開心的聚在銀白的教堂前歌唱跳舞,但他寂寞的坐著不知想著什麼。
此時
「嘿,在想什麼呢?」從長椅後方忽然出現一位淺藍長髮,深藍雙眼同樣看似6、7歲的男孩。
「沒做什麼,你又為什麼在這?」淡淡看了他一眼,銀髮的男孩說道。
「來找你啊~空你又在看教堂了。」藍髮男孩笑著回。
「不行嗎?話說洋你不用跟你父母參加聖會嘛?」空淡淡的說,語氣還有著悲傷。
「才不要,空沒參加我也不要參加,而且我討厭坐馬車。」洋一臉嫌棄的說道,看來非常討厭馬車。
「所以你就又跑來了,你應該跟你父母一起參加。」完全不訝異的說,空已對他的這種行為習慣很久了。
聖會是一年一度的慶祝日,這日傳說為真神創造世界之日,因此會在教堂前歌唱跳舞隨後在教堂內祝禱並享用餐點。
「嘿嘿,我不希望我開心享受聖會時最好的朋友卻坐在外面孤單寂寞,那還不如不參加。」洋笑嘻嘻的看著空。
微微看了他後撇過頭不去理他,但空不明顯的彎起嘴角。
「哎呀呀!空笑了!」洋開心又有些訝異的大喊。
被發現後空的臉瞬間紅了,轉身對他說
「我才沒有!!別亂說。」臉紅通通緊張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哈哈,生氣了。」說完轉身跑走。
「喂!別跑!」又氣又笑的追著他。
兩人追著追著,追到累了,雙雙倒在草皮上休息,雖說是草地,但也因為下雪所以變成一片雪地了。
這裡人煙稀少,卻是個美麗的地方。
「呼...呼...呼...還真有趣,不知到多久沒跟你這樣追逐了呢~」洋懷念的說著。
「大概半年吧…上次見面已經是半年前左右了。」空望著霧濛濛的天空,思想著以前的美好。
曾經,他也是跟家人這樣躺在雪地上望著飄著雪的天空。
但,都是以前了……
「別想著過去,現在,我陪著你不是嘛?所以,不要難過了。」看出他想到他那已逝的父母,洋堅定的對著他說。
「呵…謝謝你,洋,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空難得笑得開朗,不知為何,只要洋一出現,總能帶給他許久不見的快樂。
「不用客氣啦~只要你願意......我能當你一輩子的好朋友。」在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彎起一絲苦笑。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到了晚上。
「已經很晚了,該回去了。」空緩緩站起身準備回去。
「空,我問你一件事。」洋忽然認真的看著空說道。
「什麼事。」雖然對他忽然認真的態度感到震驚與疑惑,但空還是認真的聽他說。
洋深吸了口氣,說道
「你想不想在參加一次聖會?」
「......我說過我...」聽到這問題而有些不高興的空正想開口,尚未說完就被打斷。
「我是問你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不用去想過去,憑自己的內心回答我。」堅決的看著他,洋的眼神中有著一絲不知名的情感。
默默的盯著他,空思考了一會後說
「我……想再次參加,雖然...他們都不在了,但我想再一次站在那美麗的雕像前唱歌。」淡淡的一抹苦笑,說著說著眼睛感到些酸澀。
眼前的人卻默默彎起一抹微小的笑。
「那麼,等我吧。」不明不白的話讓空愣了愣。
「你…」想詢問卻再次被打斷。
「我要你等我,有一天,我一定讓你再次實現這個希望。」堅定不移的態度顯現出他的決心。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但空還是點了頭。
對方答應後,洋苦笑了一下,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段話。
聽完,空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呵…後會有期囉,我們,約好了~」說完就轉身跑走了。
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空用氣音說道。
「嗯…約好了,我等你......」
落雪的夜晚,兩人訂下的約定,是既特別又帶有些許期待的感覺。
*
『噠噠噠』
馬車行駛的聲音不斷,但坐在雪地上的少年彷彿沒有聽到般看著遠方。
那個方向,是一個正要進行拆除的教堂。
「已經......10年了呢。」嘆息的語氣,眼中全是失落。
正當他起身想離開時
「呦~好久不見,怎麼一個人在沉思呢?空。」熟悉卻帶點成熟的聲音在身後條然的響起。
「洋?」驚訝的看著這位許久不見的朋友,語氣不自覺的有些開心。
「嘿嘿,我回來了,那麼~走吧!」俏皮的笑了笑後猛然拉著空往教堂的方向跑。
「欸...喂!」猛的被拉著跑讓空嚇了一跳。
路程中,還可以看見穿著各式禮服的女性,畢竟現在那間小教堂要拆除了,大家都改到某間新建的大型教堂。
今日,正是聖會,隨著一年一年過去,許多人會改穿上美麗的禮服跟帥氣的西裝在音樂下跳舞歡唱。
「呼…呼…幹嘛跑這麼快。」終於停下後,空累的不停喘氣。
「來吧~」洋直直走進有點老舊的教堂裡 。
站在原地許久,空還是往前邁步跟著走進去。
裡面並不像外頭的老舊,而是非常亮麗如最初一般。
「為什麼裡面還這麼新啊?」明明至少有5年以上沒使用的教堂內部卻像新的一樣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我一直都有叫人保養啊~」洋爽朗的笑了笑,忽然間優美的音樂響起。
「這是…」空微微瞪大眼,這首歌是他曾經跟家人以及洋一起唱的歌。
「我答應過你,要帶你來這,讓你再次開心歡唱。」漾起往常的笑,卻因為成熟許多的臉變得帥氣些,令空不自覺看呆了。
發現他看著自己晃了神,洋彎起邪惡的一笑。
唇上忽然傳來柔軟的觸感,空訝異的看著距離自己非常接近的臉,久久無法回神。
見他還未回神,洋決定加深這個吻。
「唔、唔嗯…」被吻到喘不過氣的空手緊緊抓著對方的衣服。
終於捨得放開對方,洋看著被自己吻到滿臉通紅的空不禁笑了笑。
「空,還記得約定嘛?」故意在他的耳邊說著,感受到熱氣的空忍不住顫抖。
「嗯…記得」小聲的說道,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他對自己所說的話。
『我喜歡你,不是單純友情而是屬於戀人間的喜歡,等我們下次相見時在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吧』當時認真的話語至今還不停的在腦中重複回蕩著。
「那麼?你的回答是?」雖說是疑問句,但他肯定的語氣彷彿早已得知答案。
而事實是答案也很顯而易見。
對視著他那深藍色的雙眼,空沒有半絲的猶豫及多餘的思考,這答案在約定之時他就已經確定了。
「我也是,喜歡你。」露出最真誠的笑容,此時的空就如最初與洋見面時那樣天真無邪。
聽見他的回答又看見這天真的樣子,洋無奈的笑了笑,並抱緊的他。
「謝謝你。」即使顫抖卻無法掩蓋此時他開心無比的心情。
空沒說任何話,只是回擁著他。
優美的音樂及雕像,光線照射出兩人相擁的倒影,再次相見的日子,同樣是飄著雪,同樣的銀白教堂,同樣的兩個人,今日卻是充滿甜蜜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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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打出來跟楓月想的有點不同。不過還可以。。
楓月似乎打的文章都是這種風格,文筆不佳,還請夢貘見諒OwO|||
因為寫不太好,就單純祝夢貘生日快樂囉~OvO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
原文出處:巴哈姆特
噓,先讓我跟你說說我的事吧!這樣你就不會覺得今晚的事太突兀了。
我住的公寓就在國小隔壁,所以我幾乎沒調過鬧鐘,喧鬧的晨會聲響,每天定時叫我起床。匆忙地整理儀容,出門上班。過著日復一日,大公司社畜的日子。空蕩蕩的公寓,只有我跟影子,沒有意義的庸庸碌碌,幾乎挖開了我的心。
曾經有同事建議過我,應該買一輛機車代步,這樣我就不用每日那麼匆忙。用縮短交通時間,來解放緊繃的日常生活。可是每個人都有不想回首的過去,雙膝上的舊疤,讓我實在是沒辦法再騎車。那是年少輕狂的錯誤,我的雙膝上永遠留下了兩個叉。
公寓的另一邊是舊市場,當國小早上吵完,就換舊市場從下午吵到半夜。當然我沒什麼資格好抱怨,因為就是這樣吵雜的環境,才能讓我便宜地租下這間公寓。每當休假的時候,我就會把靠椅搬到陽台,抬起雙腳翹在欄杆上。仰望浮雲白日,偷閒漫漫時光。
然後在國小放學前,伸伸懶腰,把椅子搬回客廳。那一天,似乎是前一晚下過雨,我在搬椅子的時候踩到了積水,跌了個四腳朝天。都三十多歲了,還跌得這麼狼狽,正當我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時候,樓下操場,竟然傳來了嗤嗤笑聲。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並不是好脾氣的人,我當下就想讓嘲笑我的笨蛋小學生,知道成人的雷霆怒火。
我低頭一看,是個靦腆的女孩,在掃著操場旁的落葉。她天真可愛的模樣,讓我不禁反省是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她向我淘氣地揮揮手,那一抹如月彎的笑容,竟然比五萬元的機車還要靈效,徹底紓解了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工作壓力。
之後每一次假日,我還是會到陽台曬太陽,但是我已經對空無一物的天空沒有興趣了。我開始把下巴靠在欄杆上,從三樓掃視空蕩蕩的操場,希望放學前的清潔時間快到來。如此低劣不堪的行徑,就為了一睹不相識的陌生女童。一想到自己的醜態,便有些害怕了起來!萬一我被人以為是蘿莉控,豈不是會被預防性羈押!但是所有的擔心,在她純真的笑容面前,都顯得多餘。
有的時候運氣好,可以看到她從頭掃到尾,一節十五分鐘的清潔時間,要她把操場一邊的落葉掃完,有些為難人。我常看見她無辜地被另一名洽北北的小女孩痛罵,這不通情理的衛生股長,也成為我閒暇時射飛鏢、打草人的對象。也有運氣不好的時候,如果鐘聲響沒看到她提著掃把橫越操場,那鐵定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是暑假前,六月中的事了吧,那一天加班,我拼命追趕進度,總算是可以在清潔時間準時到家。經過路口的時候,我彷彿又聽到嗤笑聲,轉頭一看地上只有一攤漆黑的髒污。我沒有多想,仍是趕緊回家,想從陽台上,欣賞那能緩解一切痛苦的笑容。可是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那位女孩了,換成一個肥肥胖胖的男生,代替她掃著永遠清不完的落葉。我早就料到會有這天了,我小學的時候不也換過很多次清潔區域,分配到各種工作。
我的人生本來就無聊平庸,那道笑容也不過是空泛的雜訊,失去它,我還能擁抱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勞碌。上班下班洗澡睡覺規律的反覆,我的世界真有改變,也不過是路口多了一攤污漬。
一溜煙,暑假轉眼即逝,不過這些假期不屬於我,我只能期待每周的輪休。知道樓下清掃操場落葉的人是個胖子,我也懶得出陽台了。難得拿起電視機遙控器,打開來竟然是被年輕人們嘲笑諷刺的中天新聞。可是這則新聞我笑不出來,看著新聞畫面上被打上馬賽克的受害人照片,我馬上認出這人是誰,這笑容即便化成灰我也會認得!
隔天下班,我先去花店轉了轉,買了個小花瓶,一些菖蒲、百合。我蹲在路口黑漬前,把小花瓶倒滿便利商店的礦泉水,將花卉一股腦塞進花瓶。合掌祈禱,希望她祝我一切順利。是老天有眼,還是報應不爽,竟然有人在網路上公布了肇事者的面貌、名字、住處。
說了那麼多,我們也該道別了,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最後奉勸你下輩子,喝酒別再開車了。
*
代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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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勵:限定任務小物擇一 作者:顏惡高
出處:巴哈姆特
夢墨代轉
本文響應於夢墨輓歌小屋的【十月圖文交換小活動】,以「海灘、小木屋、破爛的船、貝殼」四項關鍵字為題材寫成。
說是科幻其實很勉強,勉強算軟科幻?
以下,正文開始──
【賀文 - 科幻短篇】
海灘、小木屋、破爛的船、貝殼
這應該是史上最大規模的靈異事件了。
宇宙戰爭規模的。
「哈……」居然還有心情想東想西,我也是挺佩服自己。
畢竟,透過駕駛艙螢幕呈現在眼前、在身邊上演的,可是一場慘烈大戰。
即使在稍微恍神的現在,也正有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從後方飛出,自左右上下每一個方位越過,在黑暗宇宙中劃下數條光芒,投往前方那片炮火爆炸未曾停歇的空域。
現今星際戰爭主力的人形機動兵器,形似人又遠大於人的這些機械武裝,被一股腦地塞進同一片宇宙空間之中。即使星空無限、宇宙無盡,但渺小如我們人類,卻一向喜歡往少數地方猛鑽,所以永遠都會覺得擁擠,即使駕駛著機械人時依然如此。
除了各架機體移動時的尾焰、以及戰鬥中的光束射擊與爆炸以外,從我的位置往前方與後方的宇宙背景看去,各能看見一片特別不同的色彩。
後方,湛藍底色的大圓上印著幾團褐綠色塊,數道綿狀白紋捲繞其上,正是孕育無數生命的母星地球,地球上的大海之色永遠是宇宙中最璀璨的一道光景。
再看前方,也有一片海。
某種意義上講,那也是生命之海──亡者的生命。
紫、藍、橙、綠……以及更多難以辨識的色彩,宛若水波盪漾的光紋,瑰麗又詭譎,在宇宙中交織出無比巨大的空間,遠遠看去就像是被亂倒螢光染色的無重力水團。
在這詭色之海的尖端,一艘破破爛爛的船帶著整片海洋而來──
不是駛於海上,而是引領著海,這整片詭麗之光就是從船中散發,蔓延至宇宙空間。
那艘船以方舟為名,卻是為戰爭而生;為戰爭而生,卻沒來得及出場於戰爭中;戰爭逐漸落幕後,她才悄悄出現,帶來的不是新一輪戰爭,而是單純的死與毀滅。
「『女神誕生』系統接續完成,本機準備就緒。」
聽到這彷女性聲質的平緩電子音,我輕嘆一聲,又不知怎地想要微笑。
「辛苦妳了,『輓歌』,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
對於這番喃語,我的座機「輓歌」──確切地說是「輓歌改三型」──並沒有給我回應。雖然現在有更加擬人的智能系統,我的「輓歌」從一開始就沒有那麼奢侈的功能,也未曾打算新增,並不是她無力支持這種運算,單純是沒必要而已。
即使機體已經數次翻新,從外觀武裝都引擎性能都是天差地遠,「輓歌」依然是「輓歌」,伴我走過戰場足矣。
「很抱歉,這次真要請妳伴我上路了……指令,解除待機,切換進擊模式!」
「待機解除,即刻進擊。阿墨,輓歌伴君共行。」
稍微帶點感情的最後一句,當然也是阿墨我本人早先設定好的,算是我的一點小小惡趣味吧?如果不是生逢戰時,或許阿墨哥我也會是個文藝青年?
腦中雜思一閃而過,我手上動作可沒稍停,在觸控介面上快速連點再握上操縱桿,機體的微微震動立刻轉趨強烈,「輓歌」已經準備迎戰。
迎接,我們的最後一戰。
「上了!」
帶著新裝設於機體背部的裝備,我與「輓歌」一同疾馳,與周邊仍在增援的友軍機體一同前飛,飛往那一團詭麗光波的宇宙海洋,直向那乘海也引海的破爛鬼船。
此時此刻的一切,雖然與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有所不同,終究也只是戰爭,並且跟在此之前的其他戰爭有著莫大關聯。
近十年來,局勢從沒穩定過。地球上的數個政體勢力彼此交鋒,宇宙殖民地之間也各有立場,月面都市群無法獨善其身,到後來連火星的城邦也無可避免地被捲入,整個太陽系中有人類蹤影之所,就是戰火延燒之處。
在這場戰爭中,各式科技飛躍性地進展──包括了原本難以想像的領域。
「意志動能系統」的開發,是足以凌駕於人形兵器革命的驚人成就,也讓各種殺戮武器的表現形式有了更多的創意──過去我見過的、甚至對付過的一些誇張兵器,大多數都拜其所賜,現在連「輓歌」的武裝也有相當程度應用了這個系統。
大多數參予開發之人卻沒料到,解放「意志」的同時也有某種事物被一併放出。那麼多個世紀來,無數宗教嚮往而未能真正觸碰的那扇門,大概就被科學家給撬開了。也許只是稍微開了一點縫,門內衝出來的東西卻足以毀滅整個太陽系的人類文明。
而且……最早與那「門內之物」相見的,可能就是我。
「哼。」
在我的操作之下,「輓歌」閃過激光射擊的火網,從數架機械人之間衝過,只留下光熱刀刃揮舞時的弧痕,那數架機械人就在後方停止動作,機體部件飄非於宇宙中。
它們沒有爆炸,一架都沒有。
人形機動兵器被破壞時,本來就不一定會產生爆炸,這得看具體破壞形式而定。但我很清楚,以剛才的攻擊方式與命中部位,被破壞的敵機絕對會炸得不成樣子。
除非,它們本來就是被破壞了的……
本來就是,死的。
那些被我劈開的敵機,機體內飄出了幾許淡淡光芒,很快就消散無蹤。我稍微確認了這個狀況,隨即舉起「輓歌」手上的步槍,向前方襲來的其它敵機開火。
每一架敵機,都有從外觀上就看得出的嚴重破損,各處裂口都被填滿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就像是隨便亂抓破布塞到損壞的布娃娃身上再縫合似地,絕對不可能把機體修好,更不可能讓其重新運作……那些敵機卻就這麼地上了戰場,還確實有著戰力。
哪來的能量?哪來的動力?
並且,它們連駕駛員都沒有。
正如人類駕馭著自身肢體,它們自己就是駕駛員,卻又不是由人工電子智能來運作。
一切的原因,都在於那艘已經破爛不堪的小船上。
說是小船,其實只是因為跟龐大光波之海相比顯得微小,但只要接近了,就能感受到那艘船的驚人體積,畢竟是冠以「方舟」之名卻有著兵器使命的宇宙戰艦,那將近兩公里的巨軀比常規戰艦大了六到七倍。
那是戰爭狂人未能成形的癲瘋野心。
這份來不及入場的狂熱,卻在戰爭結束後,被幽靈奪而為用。
藉由友軍即時共享的前線畫面,我看見了立於船首的纖細身影。
「果然……是妳啊,小夢……」
純白矇矓、飄伏於微光中的少女,緩緩地轉頭朝向斜上方,也就是面朝此時正對著她的那架友軍機體。少女毫無表情地看向螢幕,隨即畫面一黑,只剩雜訊。
那連輪廓都不怎麼清晰的身姿,比我印象中少了感情、多了……某種神性?
※ ※ ※
好像曾聽說過,古代神話傳說中,物品使用年月一久就會產生靈魂。
若認真看待這種說法,我想,時間也不一定是必須要素。
「意志動能系統」解放的意志之力,主旨是讓人類更有效地操縱兵器,其實對無機死物的影響更大,能夠跨越百年千年的歷史浸透,直接讓物品的意志覺醒,更能進一步將此種意志化為強大力量。
首先被影響的,就是第一具以此系統建構的引擎。
初次見到她,就是我在實驗場擔任警備的時候。
「我……就是一場夢吧?」
當我看見一個身穿樸素洋裝、飄在空中的半透明少女時,嚇得脫口大喊「妳是什麼東西啊」之時,那個少女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側首一笑,給出了那句回答。
當時那抹笑容,比她本身還要飄渺。
研究所外的小花圃邊,是我與「夢」的邂逅之所。
※ ※ ※
「哈,居然是……這兩個傢伙……」
緊急迴避突來的射擊之後,我定睛一看,只感荒唐,不由得苦笑出聲。
擋在前方的兩架機體,很眼熟。
通體重甲與制動推進口,身上多到數不過來的砲管與小型分離子機,猶如一整座武裝要塞呈人型而動,頭部造型威嚴兇悍的機體──「惡鬼」。
流線光滑的洗鍊機身,移動之時彷彿通體糢糊,而且幾乎無法被感應偵測器,簡單的一劍一槍卻都有著最尖端的強大出力,面部紋路宛若嗤笑,頭頂有著兩根螺旋長角的機體──「捻角」。
兩架機體都非完備,除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之外,駕駛艙位置也破了個洞,製造出那些傷口的正是我。兩年前的戰役,也可說是為先前數年戰爭暫劃句點的最後一戰,我駕駛「輓歌改二型」,分別與這兩架機體交手,當時我差點就要死在太空中。
這兩架機體的駕駛員,我都認識。雖然立場迥異,也永遠無法認同他們,但不得不說,他們是永遠無法輕視的對手。
戰後,他們遺留的機體未被回收。
不論是出於駕駛員的地位,還是機體本身的價值,這兩架機體都不會被放任漂流。親手給他們最後一擊的我自己也很明白,駕駛員必死無疑,但機體頂多變成兩三截,應該不至於粉碎到完全找不著的地步。
事實上,包括「惡鬼」與「捻角」在內,大戰末期有許多毀壞廢棄的機體神秘失蹤。戰爭中無法詳細確認,而且許多戰鬥都是在宇宙進行,本來就難以詳實清點,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也沒有受到重視。
然後,今時今日,無數曾經互相敵對的機體從毀滅之中復甦,拋棄了舊有的勢力之別,就像「惡鬼」與「捻角」一樣──這兩架機體本來也是不同勢力的王牌,如果沒跟我的「輓歌」交戰,這兩者很可能有一方敗於另一方手下。
雖曾勝過,若與任何一方重新一戰,我都不敢說一定能贏。
現在,「惡鬼」與「捻角」渾身環繞著詭譎的意志之光,聯手攻來。
輓歌啊,妳也已經比當時更加強大,我們能再次闖過這一關嗎?
※ ※ ※
在研究所擔任警備的那段時期,算是我的一個低潮期,而與「夢」的相處,就幾乎成為我當時的心靈支柱。
同時──這樣想或許有點自大──對「夢」而言,我的存在也是一樣吧?
「沒有遇到阿墨的話,我大概會發狂喔?」
至少,她是曾笑瞇瞇地、更無比認真地,這麼對我說過。
無法自由移動的她,似乎對研究所內的人員也頗為反感,絕大部分的研究員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當時的她雖是帶著幾分憂鬱,卻也保有好奇與玩心,總喜歡纏著我聊天聊地。
直到,戰爭之火延燒到我們身邊,她跟著其本體的試作型意志引擎一起被移至別處,因緣際會地,我也乘上了當時還沒整備完善的最初期型「輓歌」,身不由己地投入戰爭。
這場戰爭,給了我太多體驗,也讓我失去太多,我參戰的前因後果跟「夢」的存在沒太大關係。在那個當下,與「夢」的相處只能說是一件有點神奇的小插曲。
連場戰鬥的顛沛流離之中,我也曾跟「夢」再次相會,戰場見聞已經剝奪了她的笑容,而我仍舊無法為她做些什麼,一來我當時也有太多煩心之事,二來……我實在沒可能順手偷走一台被嚴加看管的貴重精密機械。
如果知道有今天,或許當時我就該開著「輓歌」強搶意志引擎?
※ ※ ※
「惡鬼」與「捻角」的聯手攻勢,沒有原先預料的那麼可怕。
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
即使有了自己的意志,畢竟也不等於原本的駕駛員。眼前這兩架機體的戰鬥風格雖有往昔痕跡,仍是少了那兩人的精湛判斷,或許這也是一種「新生」的證明。
可是,它們的動作卻更加靈活,對武器的操控也屢有奇招,出乎我之預料。即使原本的駕駛員技術再如何高超,操縱還是操縱,終究跟活過來的機體本身有一線差距。
所以,一時沒被擊敗,卻也無法突破或取勝。
幸好,我不是孤身一人。
「真是不像話啊,唱輓歌的!」
「事到如今,大概也無法阻止你了……那就去吧!阿墨!」
「這裡交給我們,剛好我也想跟這兩隻過過招……即使只是殘骸也好。」
數道援護射擊自我身旁掠過,「惡鬼」與「捻角」迴避退開,通訊之音接連響起,其中有長年的朋友,也有曾經的敵人。相比於乘著光波之海而來的機械亡者軍團,我方也是曾經的諸多對立之人共同合作。
我們,都因「小木屋作戰」而來。
這場機械亡者之禍,從木星衛星的秘密工廠中爆發,一路往太陽系內側延燒,在數個宇宙殖民地與火星城邦群先後遭受慘重打擊之後,機械亡者在月球軌道外遭遇了稍微像樣點的抵抗,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當時的行動代號是「堡壘作戰」,但在生還人員的口中被稱為「破草屋作戰」。
戰爭過後的地球圈百廢待興,新生泛地球聯合議會的成員卻不見得比較賢能,拖拖拉拉又處處制肘的那場作戰充滿漏洞,就像被大野狼一口氣吹倒的茅草屋。能讓機械亡者在月軌外稍停腳步,已經是前線士兵奮戰的成果。
「堡壘作戰」發動時,有識之士已經預見結局並開始準備,聚集起所有可用的力量,及時發動了新一波真正有意義的作戰。
相對於純屬戲諷的「破草屋」,這次「小木屋作戰」則是行動的正式名稱,發起人想表達的諷刺意味不言可喻,並且在行動前的演講中說了:「我們也只能來得及蓋一間小木屋,撐也得把屋牆撐住。要知道,再往後可沒有磚屋能躲,大野狼就要吞下地球了。」
「惡鬼」與「捻角」,就留給同住小木屋的同伴們去對付吧。
越過曾經的兩位對手所遺留的亡靈,我定下心神,直往那艘洋上孤舟而去。
※ ※ ※
意志動能系統在戰爭末期擴散開來,被廣為應用,原始的意志引擎則始終沒有曝光於台面上。幾經轉手修改的意志引擎,最後被運送至木星衛星的秘密工廠,安裝至建造中的超級戰爭方舟上,以扭轉局面的秘密王牌而飽受期待,也因領導者的垮台而失落於黑暗中……
然而,真正的失落之因,是因為秘密工廠從內部被斷絕通訊。
機械亡者的前鋒部隊,在戰爭結束之前就已經從木星來到月球軌道內,潛伏於各處大小戰場中,悄悄吸收新的軍團成員。雖有零星的接觸報告,終究沒能得到重視,全被歸於常見的宇宙戰場幻覺,即使識見卓絕之輩在當時也沒那個心力多加關注。
於是,終戰兩年後,戰爭方舟帶來的浪潮難以阻擋。
火星城邦毀滅的消息傳來時,我看見方舟船首人影的圖像,即使非常模糊,記憶與直覺都在告訴我那就是「夢」,隨後得知的種種資訊也足以佐證。
方舟下的詭異光波之海,是意志動能力量的體現,但無論哪方勢力的研究理論與實際應用,都不曾有過這麼誇張的規模。
籠罩於那光波之中的人,就會死。
身體未受任何傷害,生命跡象直接停止。
雖然還沒個定論,根據比較熟識的研究者說法,是意志──或許其實也就是靈魂──被強大的意志浪潮沖刷帶走,稀釋而至皆無,徒留一塊死肉在地。
幸好機械亡者軍團無法把那種力量用於戰鬥中,否則都不用打了。
然而,若讓那光波之浪淹至地球,也將無法可擋。
從結論來說,那艘破破爛爛卻很大艘的船,以及船下光波海洋,可以視為專門用來掃蕩群眾的大規模屠殺兵器。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是當年飄浮在花圃上,對我露出哀傷微笑的半透明女孩,還是……戰爭本身呢?
現在,這也不重要了。
※ ※ ※
「不重要了。」我笑得大概很無力。「本來有很多想問,現在又覺得不重要了。」
「嗯,不重要了。」她伸手穿透密封的頭盔,輕捧我的臉頰,卻能讓我感受到實際又冰冷的觸感。「戰爭,戰爭,我們都看過、經歷過太多戰爭,我有太多言語可以用來控訴人類,但一句一句說出來也太過呆傻,而且你都能想像得到,不是嗎?」
「是啊,可以想像。」我艱難地點頭。「戰爭能把心靈扭曲成什麼樣,都是老套,卻也都是真實。就算沒有妳來搞出這回事,和平也不會持續太久……不,哪怕是現在,妳的大軍已經快毀滅世界,從地球到宇宙的各種鳥事大概也沒停過。」
「越懂人類,就越不懂人類。」她再靠近了些,毫無瑕疵的潔白臉龐貼至我的頭盔前,也或許已經穿越頭盔。「但是,這都沒關係。至少我懂你,你也懂我,這就夠了。」
「能想像,不代表懂。」我想搖頭,卻覺得使不出半點力。「否則,我怎會來到這,我們又怎會變成這樣。」
現在,駕駛艙內,最明顯的光源是飄浮在我身前的「夢」,駕駛艙本身的照明幾乎完全停擺,只剩少數儀表板上還有些微亮光。
不久前,在眾多同伴陸續的掩護與犧牲之下,我終於抵達戰爭方舟,然而「輓歌」也已經受損嚴重,無法完全躲避防空炮火,最後撞向方舟甲板。
但,這就已經是成功了。
投入戰鬥前,緊急安裝於「輓歌」背後的扇形片狀裝備,既非武裝也非增設推進器,更沒有任何有益於戰鬥的功能,純粹是個累贅,此時才是發揮其價值之刻。
來到意志光波之海的源頭,此裝備開始運行。即使我沒能親眼看見,也知道它是怎麼運作的。它脫離輓歌背後,像貝殼一樣地開啟,因為形狀的關係,這個物體以藝術名作為靈感而取名,但從中不會誕生什麼女神,倒是跟珍珠有那麼幾分相似。
白淨、閃耀,但更加細小,也不見得渾圓。
從貝殼狀設備中散發的白光微粒,是針對意志動能開發的特殊粒子,能夠使之轉變型態而趨於惰性,從而遏止擴散。不過,方舟散發的意志光波已經太過龐大,此特殊粒子不足以正面壓制,唯有從源頭下手才能起到效果。
特殊粒子的正式名稱很長一串,懶得記,但我知道它有個簡單的暱稱──天之砂。
即使抵達源頭並成功散佈天之砂,機械亡者軍團也不會瞬間被消滅,而以「小木屋作戰」的兵力也很難完全壓制敵軍,運送者更有可能會置身於高濃度意志光波之中。
無論成敗,這可說是個送死的任務。
卻有個瘋子積極爭取了這個任務,並在此時將之完成。
「看來,我也只能認輸了。」與率領軍團時的冷面相比,此時她倒是恢復了幾分情緒。「不過,也無妨。有些事物我想毀滅並使其新生,也有個目標是我私心想要取得……毀滅或許無法達成,想要得到的,卻是自己送到我的懷中。」
「即使同時帶來妳的毀滅?」我問。
「我乃,不滅。」她輕輕搖頭,淺淺勾笑。「那些沙礫一出現,我就明白了。這次我或許無法逃脫,但那些東西不足以消滅我,我將抱著你的意志而眠,並在必定到來的某一日重新復甦,你也將會擁有新生且更強大的軀體,永遠與我同在。」
「唉……有很多想吐嘈的,但我懶了。」因為實在沒有力氣,不論是心或是身體。「我只想告訴妳,小夢啊,如果真打算這麼做,麻煩先把我洗腦成白癡,不然我『新生』之後肯定會找妳麻煩。」
「我們有的是時間,很多時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絲毫動搖,微笑如故。「那就開始吧。別擔心,意志本自由,我不會讓你在離開肉體之時感到絲毫痛苦,你將──」
──妳想都別想──
我突然聽見一道聲音,女性的,不是「夢」的……卻更加熟悉。
從那純白面容首次出現的訝異看來,「夢」也聽到了,而且出乎她的預料。
「這是……唔!」
正當「夢」疑惑之時,她突然整個人往後倒飛,穿透駕駛艙而消失,像是被某種力量往外拖出去,或者該說擠出去。
──你要,活下去──
於此同時,沉寂的機體忽然開始震動,駕駛艙的牆面扭曲變型,既而斷裂,被一隻金屬大手由外側撕裂開來。
那是本該失去動力、也未經我操控的「輓歌」自身之手。
撕開駕駛艙的動作無比粗暴,機械手指抓出我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即使是我來認真操作,最多也就是讓手指握在一個捏不死人的大小,不可能細膩至此。
能夠超越我對這架機體熟悉度的,唯有……
──阿墨,輓歌伴君共行,永遠──
穿著密封駕駛服,置身宇宙空間也暫時無礙,但從環繞於我身邊形成泡沫狀的意志之光中,能夠感受到那股不放心的呵護。
「呵,意志動能……這麼久以來我都在擔心人類的情敵,卻真沒料到……」
當「輓歌」一手撕開駕駛艙並將我往上拋起時,她的另一手始終握著白光身影。
照理說不該被金屬手指箝制住的「夢」,此時卻從腰腹被牢牢握住,她的兩手倒是自由的,於是她像耍脾氣似地敲了金屬手指幾下,然後聳了聳肩。
接著,「夢」再次往正在飄起的我望來,這次我卻看不懂她的情緒了。
意外地,似乎不是那麼憤恨?
「即使如此,我們仍會再見,一定。」
沒有自身動力,在宇宙中只要一飄動就不會停止,然而我卻在飄起一段高度後就原處懸浮,想必也是周身環繞的意志光波之效。
當「夢」望來最後一眼之後,我身邊環繞的光波反而厚實了幾分,所以她仍有餘力隔空出手,卻是在最後一刻用來幫我加固護身屏障……
「輓歌」握著「夢」,沉入天之砂與光波之海的交界處。直到完全消失之前,我都還看著「夢」在「輓歌」掌中動來動去,「夢」一會兒抱臂搖頭,一會兒又指著「輓歌」的頭部像是在大罵些什麼,活力旺盛得完全不像是正要入眠。
飄在宇宙中,看著與我深有關聯的兩位……兩位……兩位女性,看著她們完全消失,本該有寂寞與悲傷充斥滿胸,此刻卻無法多做情緒。
「夢」貼近我身邊時,也許已經帶走了些什麼吧。
仍會再見……是嗎?
這段期間,本該有大量機械亡者能將我輕易撕碎,我卻只看見它們紛紛飛進光波之海的景象,小夢啊,妳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打算呢?
再往下瞧去,只剩露出半截艦身的戰爭方舟,那艘破爛的船就像擱淺在白砂與光波之海構成的沙灘上;還有那釋出特殊粒子的片狀設備,現在也已經停止運作,猶如靜靜躺在海灘上的平凡貝殼。
這次的事件,會給往後的歷史帶來何種影響?又是否會因而誕生些什麼?
算了,不去想了。
駕駛服自帶的通訊器……嗯,還能用。
「這裡是阿墨,小木屋作戰已經成功,重復一次,小木屋作戰已經成功……還有,麻煩活著的人抽空來把我撈回去,結束。」
暫時沒收到回音,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來救我。
在我被人救走、或等太久開始而恐慌之前,就先這樣,什麼都不想地,靜靜躺飄在這塊美麗又詭異的宇宙海灘上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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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在這裡是因為其實還有後續 (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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