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suki
發表於 2016-8-6 00:18:53
花了點時間看完,看完樓主的附註再看了第二遍有種更深的感觸呢。(偏頭)
一樣也很喜歡文中對於九的定義。
最後是 HE 的結尾挺歡樂的看得滿開心的。(笑)
最後,不專業地抓了錯字,如果有誤希望樓主不要介意。(搔臉)
*
血的顏色,將過去的記憶模糊,但他永遠忘不了那張紅豔豔紅心九,也忘不了對於父親遺留下來的承諾。
塵封的記憶與被串篡改的記憶。
上一世他在死前把所有該斷的、該算清的、該了結的,全部都處理好,才無牽無掛的離開。
但從這裡開始,也不是太難。他有了前世二十七年的歷練,再不濟的廢鐵,經過熾火的冶煉、冷泉的淬礪,不成鋼也難。
曾是二十七歲成年人的他,已經不會為了再次聽到十八年前的一句話,鬧脾氣。但他對於曾經發生過的未來依然忌憚。
「等你好久了!」耀眼的笑容向他燦爛地綻放,「真難得你會遲到。」
突如其來的錯愕,但他還來不及想透,人就已經出了圖書館大門。
看著手中半溫的食物,大約猜到對方不想讓自己餓肚子,故意採取這種拐彎的方式,分給自己。這好像叫……傲嬌?
秦天予,那個混帳居然是個傲嬌?那個把自己耍得團團轉、人前人後一套、假仁假義的秦天予?他覺得世界好像被顛倒了,重生的自己該不會遇到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秦天予』?
他忽略了對於僅剩親人的關心,忽略了身邊朋友的善意,忽略了給予那些在乎他的人們。他用自己的方式對他人好,然而他並不曉得,這並不是那些人(似乎是漏字)所想要。
「他們能給我,我想要的關注、關懷和關心。」女孩面孔有些扭曲的說,「在那,我不用面對空蕩的房間,不用孤單的一個人,不用等待飯菜冷去後的一句『我不回來。』。」
那人神色自若,也是一張笑臉,像和煦陽光般,照耀著所有人,但只有他是例外。
打破這個僵局的第三個聲音,是來自於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帷幕來的女孩。
把妹妹託付給好哥們兼死黨的張詩涵似乎是個錯誤……,但總好過放任他走上那條不歸路……。
還沒早自習開始的教室,學生們恣意的喧嘩,互相交換著不同的八卦訊息。
「你會壓力大?」一個學生譏諷道,「要壓力大也輪不到你好嗎?班排都在十名外的傢伙。」
「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他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睛,很嚴肅地說道。
「……三。」他下意識回答道,「因為舉一反三。」
「去了,但不喜歡,所以來這裡。」秦天予眉開眼笑的說,「我的對手,你,在這裡啊!」
「所謂得休息應該不是趴在別人肩膀上,干擾別人工作。」
「現在女生的腦袋都怪怪的……」秦天予悻悻然地收回了被嫌棄的手,再玩下去眼前的友人可是會發火。
「你相信重生嗎?」馮亦晴輕輕地問,「這一次是第二次。」
「上一次,小亞沾染上毒癮是我沒有好好關心過她、照顧好她,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再走上那條不歸路。」馮亦晴有些痛苦的回憶,「詩涵的左膝下半部粉碎性骨折、和我共事的同事……」
「……那我呢?」天予猶豫了一會兒後問道。
「上一次的『我』做了什麼?」見他不願意正面回應,秦天予再次問道。
那天,亞晴終於被判定成功勒戒後,他匆匆的在醫院外暼了眼,有些乾瘦卻神色不差的女孩後,他寫下了訣別信,給曾當眾揚言與他斷絕一切往來的昔日好友。因為他不可能再照顧到自家妹妹的請託,以及昔日好友一直在等待他隱瞞的解釋。
躲在暗處的張詩涵,神色凝重地看著這一切。雖然兩人的相對位置十分曖昧,但她完全不往耽美世界的方向思考,因為這事是不能開玩笑。
他很自私,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為了守護自己所在乎的一切,他能輕易的將『自己』給捨去,即使那些被在乎的人會因此傷心、難過。他仍選擇用自己的方法去守護著他在乎的人們,猶如獻祭一般;即便會背負上莫名的罪孽,他仍然會全盤接收,哪怕是走上絕路。
「九有什麼不好?再加一就是十了。」開朗的少年不解地看著身旁散發憂鬱氣息的友人。
「我只是想再把這座城市看得更清楚一點。」穿著不久前買的灰色休閒衫,略長而略帶著水氣的髮絲,馮亦晴喃喃地說到。
這座完美襯托著他心情地城市。從搬來的第一天,他就覺得這樣鮮少出現陽光的城市,很符合他心中的陰冷。直到遇到現在站在他身後,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麼勁的青年,在九歲那年對於孤僻的他露出燦爛笑容的『藍天』。
一旁的亞晴也跟著『裝可憐』,「你原來不是喜歡我,而是看上我哥,嗚嗚嗚!你這個壞蛋。」
「……現在是演哪齣?」看著兩人雙簧,演變成狗血的八點檔,馮亦晴有些無奈問道,「還有……誰能告訴我,今天是怎麼回事?」
他不由得掙脫了好友兼戀人的手,走到窗前,將臉貼上玻璃貪婪的看著。
夜嵐冰語
發表於 2016-8-6 23:21:39
被楔子開局和九的定義吸引進來,覺得通篇都帶著滿滿的意識流呢,要全部看完後才會理解。
這樣的構思很喜歡很有意思,尤其最後兩張九合成十八的適時收手(笑
皇鶯
發表於 2016-8-7 23:12:54
重複看了幾次後總算食畢
感謝大大的分享
上次說要一篇篇留言結果沒做到真是抱歉
⋯⋯
文章的前面一直有種陰鬱的感覺,那種感覺是來自與對九這個數字的惋惜
然而在結局時的撥雲見日,卻是相加的十八
很令人深思的劇情,很喜歡這篇文章WW
少風
發表於 2016-8-8 19:48:41
外篇 鬼牌
偌大的辦公室裡的辦公桌上,一份攤開的晨報被擱置在那,一旁是已經冷去已久的咖啡。整間辦公室的擁有人似乎不打算收拾,這與整個有秩序的環境相襯下顯得突兀的凌亂。
按著上一任主人的習慣,桌子兩邊的書櫃,一邊放的是按著日期與內容分類的文件;另一邊則是各式各樣的書籍,按著書本大小、作者以及出版社排列。
一扇素面屏風,隔出了接待處與辦公處的分界。
簡單的兩人與三人坐沙發與茶几、茶具便是接待處的基本架構。
不起眼的一處,核桃木色的雙門櫥櫃矗立在那,是前主人用來放置替換衣物與雜物用,甚至還有一陣子是存放零食、乾果等的『糧倉』。
四角與門側,則是長得茂盛的黃金葛,亦是前任主人留下來;現任的擁有者只是使用,而不是常駐。
那人站在落地窗前,一站就是一個上午,向被梅杜莎凍結的石像般凝固在那。因為報紙上社會版的一小角,寥寥數百字的報導,其實,就不過是在這座終年籠罩在陰雨中的城市裡,常見的跳樓事件。
只是,事件的主角,是這間辦公室的前任主人。
※
輕快的交響樂鈴聲響起,打破了這好像凝結般的空間,一直站在那,眺望遠處的人才有了動靜。
掏出手機,機械般地按下接聽鍵。
「你高興了吧?」一名女性冷冽而憤怒地指責從擴音器中流露出來,「他終於死了,被你逼死了!」
「他真的死了嗎?」他輕聲問道。
「是,整張臉貼在地面,顱骨破裂,後頸斷裂,死得很透徹。」女性很諷刺地說。
「是嗎?」他恍惚地問道。
「現在人在我工作室地冰櫃裡。」
「我知道了。」他瞟向遠處一棟隱約看見黃色封鎖線飄動的大樓。
「哼!」那一端的女性冷哼,隨即切斷通話。
那名女性是國內唯數不多的法醫,估計他們那一行也就他一個是女的。
除去法醫的身分,她是他與死者唯一共同朋友,正確來說,是曾經是朋友。打從國小就認識,有過一段很親密的時光,但最後他們走上了不同的路,然後越來越遠,甚至漠視了彼此的存在。
是他太緊迫逼人,還是這次玩得太過份了?
讓那個內心總是在下雨的人,選擇了離開、毅然決然地從人生舞台上退場。
其實,不過是希望對方能看見他,把他當成旗鼓相當的對手;不過是想讓那漠視的眼光,再次正視他而已。只是希望那人能低頭,只是希望那人主動開口,只是奢望那人願意再退一步,只是期望還能再當朋友。
但方法錯了,結果也不是他所想要的,而且沒有反悔、修改的餘地,那人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走了。
以『晴』為名的雨天,馮亦晴,那個和這座被雨水包圍的城市很相像的人。平淡的五觀,卻強烈地令人無法忽視,被眼鏡修飾過,仍無法遮掩那精幹的眼神,只是那雙眼底總是帶著一絲抹不去了憂鬱;爽快俐落、行事果決和對商貿市場的遠見,只是為了掩飾內心中充滿著雨水的愁緒與猶豫。
當年玩笑下的暱稱『雨』,確實將這個人詮釋徹底。
再過幾天就是那傢伙二十八歲的生日,才剛要起步、高飛的人生就這樣,戛然而止。
三的三倍是九,九的三倍是二十七,二十七的三倍、再三倍、再三倍……。
曾經讓他最喜歡的數字,現在卻讓他感到刺眼,或許,他稍稍明白那人討厭九的原因了。
「明明差了一就能進位成十,但加上一,九就不再是九。」那雙充滿了『雨水』般眼睛的主人是當時這樣說的。
就像他們的友誼一般,相遇與疏離,再來漠視;在九歲那年還來不及進位的友情就被硬生生地掐斷。
他走的時候是笑著的嗎?那種解脫般的舒坦笑容?
能擺脫總是被他打壓、戲耍、玩弄和欺負了十八年的人生,應該會很開心吧?至少能將總是糾結在一起地眉頭舒展開來。
雖然是雨,但那種令人不敢恭維地執拗與倔強,他一直都知道,只是總是選擇了忽視。
※
「一到九,選一個!」他偷了個空轉頭,問坐在身後的人。
「……三。」對方想了一下後回答。
「那我們注定要是朋友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最喜歡九了,而三的三倍正是九呢!」
「但我最討厭的數字就是九,而且有零的話,我選零,」那人停下翻書的動作,開口,「最美麗、最孤單的完美個體。」
「你很孤僻耶!」他隨手拿起對方桌上的筆玩弄了起來,「難怪沒什麼朋友。」
「而且九有什麼不好?在加一就是十了。」等不到回答,九歲的他不甘心的再補上一句。
那人有些恍神的開口:「明明差了一就能進位成十,但加上一,九就不再是九。」
最趨近的完美邊線,也是令人最遺憾的缺陷。
※
「叮咚!」電梯清脆的開門提示音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然後電子合成音緊接著用四種不同的語言報道:「九樓到了!」
踏在厚厚的灰塵上,他有些感慨,這裡曾經是熱鬧到一位難求的餐飲部,現在除了被刻意標出的建是鞋印,與幾個應該是辦案員警留下的足跡外,就沒有其他來自於人製造出了痕跡。
被標示的腳印,一路延伸到破掉的落地窗前。為什麼要選在這邊結束?
從認識到決裂前,他們一同讀書的地方,決裂後到死亡前,都抗拒過來的地方。
內心總是飄著雨的人,當時在想什麼呢?
知道那人的決定後,他先是震驚,然後失落,最後是不斷懊悔與自責。
他們都不笨,但總是在交鋒上選擇了最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只是為了爭那口一時的意氣。
「如果能重來,我不想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他嘆息道,「至少,退一步,讓你肯前進。」
沉默的空間、沉默的空氣、沉默的腳印與沉默的人,構出了一幅黑白的抽象畫。
「人生一開始是簡單的是非題,然後是選擇題,再來是複數個選擇,最後是解不開的亂數習題。」
突然出現的蒼老聲音打破了沉默的靜態圖。
「明明只是很基本的二進位,卻也是最難解的無窮。」
他豁然轉身,一名身穿淺灰色西裝的老者不知是何時站在他身後。
「後悔嗎?還是得意?亦或是好奇?」老者閒適的提問。
「後悔吧!」對於莫名其妙出現的人,他有些警戒,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老者的問題,「只為了一時的負氣,卻失去了一個朋友,然後彼此疏離,對立。」
「我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了解他?但我以為我很了解。」他凝視著一地的碎玻璃,那些碎片就好比他們回不到的過去一般。
「如果能重來,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呢?」這個問題讓他想到了童話故事裡與惡魔的交易,但只是各取所需,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選擇。
「不計成本。」他仔細思索一番後,堅決的說道,「沒有對手、沒有競爭目標的世界太無趣了,而且沒有期望的活著比起一在的失望還恐怖。」
「那一切將在結束後開始,在開始後步向結束。」老者笑盈盈地說道。
「答案是死亡嗎?」
老者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淡然的說,「沒有下注的賭局是不會開始也不會有結果,還要再猶豫,或者,孤注一擲,決定全都在你手上。」
他望著那人跳下去的破洞,久久不語。
老者也不再干涉他思考,悠哉的邁步離去,走到電梯前他才丟下一句話,「要在哪裡結束是你的自由,但我這座小小的圖書館,可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跳樓命案啊!」
※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
他沒有那人那種果決,沒辦法像他那樣去摔;那傢伙肯定痛恨他,痛恨到連從高樓墜下的恐懼都阻止不了他。
再一次,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再一次,你會原諒我嗎?
再一次,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十八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是一樣,也不一樣。
如果他把那些過度的自尊放下,而那人不要那麼倔強,是不是不會走到像現在這樣?
服下大量的安眠藥,他倒再自己奢華卻空蕩的房間內,迷糊的想著。
一切在結束後開始,在開始後邁向結束。
如果在結果之前,卻也是在結果之後。
回到十八年前,他們初遇、相識的那一年。
「雨,我知道你在裡面,能出來嗎?我想和你面對面的說話。」
※
老者看著被到逆轉的沙漏笑了。
圖書館內的故事,不只有實體而已,很多故事並不被收納,只有是發的那些人物和角色會記得。
看著,埋在書堆中,振筆疾書的友人,他取笑到:「噯!你又把故事給改寫了。」
「讓時間重來的不正是你這個混帳?」書堆裡的人一邊回嘴,手中的筆卻未曾停下過,「又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可是那個結局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老者悠哉的小啜了口杯中的紅茶。
書寫者揮動那隻空閒的手抗議到:「我只是個『紀錄者』,不會去干涉時間以及那些人事物的發展!」
「所以身為好友的我幫了你一個大忙呢!」老者歡樂的說。
「呿!」顯然書寫者並不領情。
「干涉時間是必須付出代價的,雖然有從……那拿到一些些小補償,但怎麼想還是我吃虧!」
只要書寫者的存在,故事勢必就會繼續下去;只要有時空者的干涉,故事就必然會改變。」
時間上錯位的齒輪,再次對上,緩緩地開始移動。
少風
發表於 2016-8-8 19:54:13
「你高興了吧?」他憤怒地指控電話那端的另一個人,「他終於死了,被你逼死了!」
「他真的死了嗎?」那人只是輕輕地問道。
「是,整張臉貼在地面,顱骨破裂,後頸斷裂,死得很透徹。」他諷刺地說。
「是嗎?」那人恍惚地問道。
「現在人在我工作室地冰櫃裡。」他靠在工作室門外,想著那悽慘的死像。
「我知道了。」那人不風不火的說。
「哼!」他冷哼了一聲,隨即切斷通話。
他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而那人是一切起因的罪魁禍首。
重新戴上口罩、護目鏡和另一副全新的橡膠手套,他回復了一貫的冷靜,進入刻意設定成低溫模式的工作室。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或許,這並不能稱為家,而是他個暫時的居所。
脫下展染上消毒水味的衣褲,隨手丟棄在一旁,這裡只有他一人,走光的問題並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中。
拉開浴室,扳開熱水閥,看著氤氳的熱氣在浴室中擴散開來。雖然離開工作室前,他已經做過了盥洗,甚至丟棄了本來穿在身上的那一套衣物。但他還是覺得那不好的氣息,一直跟著他,所以他再次把自己重頭到腳清洗了一遍。
他不排斥現在的工作,甚至熱愛這份工作,只要那些氣味不要老是沾在他身上,他會覺得更好。
從小他就對氣味十分敏感,不管是什麼氣味,他總是比一般人敏銳;但是他不喜歡被那些氣味沾染上,也不喜歡被那些氣味包圍,花香也好、果香也罷,就算是身受眾多女性愛用的名牌香水,他厭惡沾上。
唯一他能接受的氣味,大概只有自家哥哥開的中醫診所的中藥味,雖然他依然會換去整身的衣物,但那種淡淡的藥香仍會在他鼻中徘徊,給予生來就沒有安全感的他些許安穩。
小時候的他,總是夢見他再奔跑,甚至是被追殺;從未接觸過動作片和警匪片的他,至今一直納悶著為什麼他會做那些夢,而且印象深刻到像是真實發生過在他身上一般。
直到遇見了那個人。
※
「我們去玩球吧!」男童笑著對他招手。
男孩有雙會笑的漂亮眼睛,和淺淺的酒窩。
那天玩到筋疲力竭後,他就沒再作過那樣的夢;往後男童也總是主動來邀他去玩,直到某一天,他不再上門了,而他們常玩的那顆球孤單地躺在門外。
問過身邊的大人後,懵懵懂懂的他才知道男孩只是暫時住在這,離開也只是回到原本的居處而已。
年幼的他有些失落,難得一個年歲相似的玩伴,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但他依然每天丟球、踢球、玩球,直到他砸破了哥哥房間的窗戶後,被大他將近二十歲的哥哥看到毛骨悚然。然而,哥哥並沒有責罵他,只是把一地的碎玻璃收拾好,然後出乎意料外的陪他玩球,而且是每天固定抽空陪他,直到他到外地念書前都是如此。
哥哥離開後,他也進了小學開始識字讀書。某一天,他很意外的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那個陪他玩了一陣子的男孩;但那雙眼睛失去原有的笑容,死氣沉沉的臉孔以及冷清拒人的氣息。
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原來愛笑的男孩去哪了?
他偷偷看著,遊走在人群之外的男孩,總覺得有些像以前的自己,於是他伸出手,這一次換自己來陪伴他。
他夾著籃球走向獨自坐在樹下的男孩,這麼問到:「能陪我玩球嗎?」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用平淡的目光打量著他,沒有笑容,只有冷清與猜疑。
正當他以為男孩會拒絕的時候,男孩站了起來,拍去沾在衣褲上的落葉灰塵,直視著他說到:「好,不過要等下節下課,等等上課鐘就要響了。」
「太好了,終於又找到能陪我玩的人了!」他開心的說,「那麼下一節下課操場上見!」
「我是馮亦晴,一年五班。」男孩簡略的說到,「你叫什麼名字?是幾年幾班?」
「張詩涵,紙張的張,詩詞的詩,包涵的涵。」他很訝異男孩會主動搭話,不過他還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一年三班,和你差一層樓。」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你。」男孩皺了皺眉頭,「不是在這裡……。」
「你的球,我還收著,那顆藍色的皮球。」他很大方地說。
「……隔壁不玩娃娃的姐姐?」男孩不確定的試探的詢問。
「原來在你眼中,我是很奇怪的存在啊!而且為什麼是姐姐?我們同年!」他對於這個令他無語的答案調侃道。
這時上課鐘響了,男孩扭頭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欸,你的名字,怎麼寫?」他追在後面問,可是對方並沒有答應他。
下一堂下課,男孩按著約定來了,他遞出一張紙條,清秀稚嫩的筆跡端正的寫著『馮亦晴』三個字。
「我不會解釋,所以用寫的。」男孩有些侷促、眼神左右飄移的說,「那時候地你比我高上一個頭,所以……我以為妳比我大。」
「那時候的你的確很矮。」
看到男孩有些惱怒地神情,他忙將注意力轉向紙條。
「原來是『馮夷』的馮、亦步亦趨的亦、晴時多雲的晴。」他看著男孩的窘態,忍住笑意地說,「馮夷是傳說中的水神喔!黃河是掌管的水神喔!」
聽完他的話後,男孩的眼睛瞪的老大。
「原來和他們說的不大一樣啊!」他自言自語道。
「他們是指誰?」他好奇的問。
「班上同學。」
「他們怎麼說我?」他期待的看著男孩。
「……暴力女、兇巴婆,很危險。」男孩很坦然的說。
「噗!你真是老實。」他見男孩這麼直接,大笑了起來,「你知道你們班同學怎麼說你嗎?」
「……孤僻、自閉兒。」
「還有自以為是、很高傲、告密者。」他好心的補充道。
男孩鬱卒的說:「那件事……不是我說出去的……。」
然後又悶悶地補上一句,「原來他們這麼討厭我。」
「沒關係,我喜歡這樣的直接你。」他轉著手中的籃球說,「至少,比起那些小心眼的傢伙們好。」
「走吧!打球去囉!」他拉著男孩奔向球場。
這一次,換我陪你玩,不會的,我教你。
他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
※
這次呢?
早不解釋,晚不解釋,非要把自己逼上絕路!還有誰要幫你照顧那小太妹?一封信能解釋什麼?
早一點說出來啊!我能幫你,而且也不需要被你保護,為什麼要自以為是英雄的犧牲?
為什麼要讓我在解剖台上看到你?
雖然在進入這一行時,他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驗到認識的人,但昨天送來的卻是他認為最不可能、也最不想驗到一位。
他將自己埋進浴缸的熱水中,信一早就被郵差以掛號的方式送來,送來這裡,他暫時的居處,除了哥哥外,也只剩下他知道這裡的地址。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看完那封信,也不知道難得的早餐吃起來是什麼滋味。
如果當時他能介入就好了。
疲倦的躺在床上,他突然這麼想到。
※
原來的兩個人,後來又變成三個。
第三個人,很像沒改變之前的那人,卻又不相像,那樣的笑容是耀眼的陽光,而不是和煦的清風。
他知道他們衝突的理由,甚至放任它,讓它滋長、撕裂,他只想要當初陪他一起玩球的男孩。
自私的認為,後來加入的那人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平衡,所以對於兩人的衝突,是很高興的。
只是那份衝突變了味,第三個人其實還是很在意那人,在意到走極端主義的與那人針鋒相對。他們都是不會低頭的人,所以有一方必定會折損,而得勝的一方,也是慘勝。
得到的是他們沒有人想要的結局。
那人的妹妹記得叫亞晴是吧?被強制送入勒戒所,那麼應該有案底。
北區的鑑識科還欠他一個人情,要他們調一份檔案應該不是難事。
想著,想著,他就這樣睡著了。
※
「你是馮亞晴?」他拿著從鑑識科偷渡出來的副本,對照著眼前面色蒼白、臉型消瘦的女孩。
女孩其實長的不錯,尤其是眼睛和酒窩,和那人有九成的相似度,只是沒有那種自信的光采和冷清的憂鬱。當然現在的樣子,比起入監時的照片好上很多就是了。
「……你是警方還是檢察官?」女孩警戒的看著他。
「不算是,但我的工作和他們有接觸。」他不想說謊,所以很婉轉地想帶過這個問題。
「……你是線人,還是藥頭?」女孩的警戒度再次提高了一個層次,「我已經和你們沒關係了,別再來找我!」
說完,女孩扭頭就走。
「我叫張詩涵,是你哥哥拜託來。」他看著女孩的背影說。
「是麼?他不是被你們逼死的嗎?找我做什麼?」女孩停下腳步冷聲地回問。
「我想你誤會了幾件事。」他明白了問題的癥結點,「第一,我的工作與警方,但只是對於『鑑定』上的接觸;第二,我不願意說明我的職業,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忌諱;第三,我是因為私人關係而來的。」
「把話說清楚,我管你什麼個忌諱!」女孩重新走到他的面前,直視著他,「你是為了什麼?」
「我是法醫,專門負責檢驗死者大體。」既然女孩沒顧忌,那他也不想拐彎子說話,「亦晴和我的關係是國中小時的同學,大概也是他僅剩的好友。」
他自嘲的說:「他的大體我正在驗,同時幫他重整,別擔心,我不是要你簽什麼家屬同意書。」
「我哥哥拜託了你什麼?」女孩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
「照顧你。」他很簡潔的說道。
「照顧我?他什麼時候有那種資格?還有憑什麼相信你?」女孩還是排斥,但他的態度完全軟化下來。
「認得你哥哥的字跡和私印吧?」他將有關於女孩部分的信紙掏出來,有些事那人不想讓女孩接觸到,所以關於拜託照顧女孩的內容是獨立寫在一張信紙上的。
女孩接過了信紙,看完後,把信紙還給了他,遞信紙的手微微顫抖著。
「……一個要死的人,還替人家管那麼多閒事。」
「他有一筆金額不小的存款,記在你的名下。」他告訴女孩,「一筆完全乾淨,他自己實打實賺來的錢。」
「錢?有什麼用?」女孩再也忍不下去的眼淚,像失控的水龍頭一般傾瀉而出。
「錢能買回時間嗎?能填補那片空白的親情嗎?能買回他失去的一切?」女孩氣憤地問,「錢能買什麼?」
但女孩責問的對象已經無法回答他任何的問題了。
看著傷心的女孩,他緩緩地說道:「他開口拜託了,我就會盡我所能的去做,你需要什麼,你可以告訴我,我們能一起想出解決的辦法。」
女孩沒反駁。
「你若是不想再待在汽車旅館的話,你也能來我的處所住,反正,那就只有我一人,而且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待在工作室裡。」他看了眼他們所在公園涼亭處,不遠的破舊旅店。
「我不能代替你哥,也不會把對於他的感情投射在你身上,對我而言,你們不會是同個人。」他把自己一直壓抑在心底的話,偷偷的融入了這份申明裡,「但該給你的,我不會吝嗇。」
「那麼詩涵姐,以後請多多關照。」女孩變相答應他的邀約。
「不會,他的大體還是需要由家屬簽領,不然會一直待在我工作室的儲藏櫃內。」他很認真的陳訴事實。
「應該很痛吧?」在載著女孩返回住所的路上,女孩冒出了很突兀的一句話。
「應該吧?我沒機會去跳、也不會去,所以不曉得。」他轉動著方向盤說道,「不過死相不是很好看就是了。」
「能幫他恢復成生前的樣子嗎?」
「理論上可以,我會盡力替他完全重整。」
※
一個禮拜後,另一具熟人的屍體被送了他的工作室裡。
「你們這些男人,還是真不負責任,自以為安排好一切,就能這般的離去嗎?」他看著死亡多日,散發屍臭的大體,嘲弄道。
經過鑑識科的現場鑑定後,確認這人是自殺,會送來他這只不過是走個流程。
死亡時間,經過初步的推算大概就是那人走後的兩到三天。
而在很多事情在兩人離去後,一一爆發。就像是被編排好的劇本,一幕一幕的被搬上這名為現實的舞台上。
先是某政府官員收賄案,間接牽扯出某建築承包商正在進行的開發案中建材不實,然後是一知名電子業企業的財務赤字,以及銀行莫名的超貸金額……,事情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甚至擴展成一項已經進行將近幾十年的掏空國家的案件。而這牽扯到了,馮亦晴曾涉及的洗錢案,一筆一筆詳細的不明資金流動,被公然地攤在陽光下前;當初立案的證據,完全成了翻供的最好證詞,但對於死去的人和失去親屬的人而言,這都不重要了。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們找不到最一開始提供能成功立案證據的來源,甚至連投遞者也是受莫名人士委託,而且連委託都是透過網路,當然網路身分也是虛構,甚至連IP位置追蹤到最後,居然是來自網咖。
只有他,張詩涵,知道,這一切都是兩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事先預備好的,以他們的死亡為引爆線,讓事件提早爆開。若不是他們的死亡,或許這件事大概還要拖上好幾年,才有機會被掀開。
※
很多年後,他和女孩的關係上有了些改變,不是移情作用的影響,也不能歸納到雛鳥情結的理論,很單純的他們就走到一起了。
不在是託付與被託付,而是完全屬於親情般地相互扶持,因為他們都在乎,也在乎他們的那個人。
※
他活得很久,看著認識的人一一離開,連小他幾歲、像親妹子般的女孩,也因為年輕時荒唐的生活,早走他一步。
他相信靈魂論,也曾經看過,不過都是在進入法醫界之前的事。
畢竟,醫者命中帶了把刀,無論是救人還是驗屍,那把刀所帶的煞氣,能驅逐一切的魂魄鬼怪。他們不介意與閻王殿搶人,也不在意那些帶著惡意或怨念的魂魄,當然也能平淡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
「會後悔嗎?」在彌留之際,一個陌生卻親切的聲音這麼問到。
「難免。」他想。
「如果能重來,你願意嗎?」
「願意,但如果也只是如果。」
「那麼它將成為真實,以死亡為開始,開始後步向死亡,你會改變什麼呢?」
對於這荒唐的言論,他只是一笑了之。
在呼吸停止、心電圖不再波動後,他在年幼的身體中再次睜眼。
一歲多,剛有微薄記憶力的自己。
他蹣跚地往自家書櫃走去,小孩就該有小孩的樣子,但沒人會把小小孩翻書當成什麼大事,大人們只會認為他把書本當成玩具般翻弄。
他看到了一本有關於兩名男性相戀的愛情故事,或許,這能成為轉機?
※
「就當作當年對你的補償吧!」看著翻弄書本的孩子,趴在牆上的虎斑貓這樣說道。
「抱歉,毀了你當年的任務。」虎斑貓舔著沾上碎石的腳掌。
來自於上一世的補償,或許來的並不遲。
《鬼牌》(結)
表示:還有一篇番外。
Natsuki
發表於 2016-8-8 22:28:19
回樓主點評<
個人只是認為如果用「她」來敘述,會讓讀者比較容易區分性別。(笑)
所以「他」是可以通用的這點我想是沒有問題的。
不好意思,樓主辛苦了。
皇鶯
發表於 2016-8-9 10:57:55
很棒的番外呢
那種悲傷的感覺虐得鶯眼紅紅又不想放下
但是看到鬼牌後面的地方
就不小心燃燒了
這相愛相殺的節奏啊XD
還有一篇番外?
大大不要客氣儘管放馬過來吧WW
另外想跟大大交個朋友,請問可以怎麼稱呼呢?
少風
發表於 2016-8-9 18:02:01
外篇 千(別名:另外的可能。) 「滴答!滴答!」
只有這不斷的跳動數值才能證明眼前的人,還是活著。
像是睡著一般,靜靜地躺在那。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個人掉落處下方剛好有,因為辦活動所搭建的彩虹帳以及好幾千套準備分發大會T恤,做為緩衝,再加上體位落地的方式。除了嚴重的腦震盪與輕微的腦瘀血,外加肩胛骨碎裂、肋骨斷裂和不計數的大小擦傷,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害。
只是因為腦中部分區域被血栓堵住,部分神經壞死,所以人很難再醒來。
詩涵和部門要了幾天假,只為了看著有極低可能會醒來的青年。
那封信被安然的送到他手中,看完信的第一衝動就是把現在仍躺在那的青年給痛毆一頓。
把所有是安排好,讓一切都照著他生前的規劃進行,當自己是誰啊?一切都要照他的意來?
作夢!
不過,無法否認,青年每件事的安排,都令人無話可說,但那是在他死亡成立的前提下。
他需要有個怒氣宣洩的出口,一個應該背負著沉睡著青年背負罵名的人。
「你高興了吧?」詩涵這樣告訴電話那端的另一個人,「他終於死了,被你逼死了!」
「他真的死了嗎?」那人只是輕聲感嘆道。
「是,整張臉貼在地面,顱骨破裂,後頸斷裂,死得很透徹。」他諷刺地說。
「是嗎?」那人的的聲音細不可聞。
「現在人在我工作室地冰櫃裡。」他靠著沉睡著青年的病房門外,這麼說到。
「我知道了。」那人十分平靜地回應。
「哼!」他冷哼了一聲,隨即切斷通話。
他輕巧地推開病房門,好像深怕打擾到青年地睡眠。
「你什麼時候會醒來?」他輕輕觸摸著青年裸露在繃帶與石膏外的地臉部肌膚。
「算了,對你而言,或許睡著比較好。」他看著帶著滄桑的清峻臉孔,嘆息。
「你拜託的事,我只幫你處理一半,剩下的你醒來後,自己料理。」他湊在青年耳邊悄聲的說。
※
「我能照顧他!」身體養得差不多的亞晴堅持地說,「他為我做了很多,而我能為他做的只有照顧好這具身體而已。」
詩涵看著女孩的堅持,終於讓步了。
他讓亞晴參加看護的培訓課程,這是女孩主動要求的,理由只有那一個,欠了這人太多,而所能償還的方式也只剩照顧他沉睡的軀體。
每天替青年按摩逐漸萎縮的肌肉、替他翻身、倒尿袋、幫他擦澡……。亞晴做的比任何看護都還認真,不只因為這人是他的同胞手足,還有無償替他擋下無數風雨、擔下責任的『債』,而且自己也是造成青年現狀的推手之一。
對著不會給予任何反應的青年,述說最近發生的大小事,告訴來自各界的最新研究,聊著彼此小時候的各項糗事。在他們心裡,青年只是睜不開眼睛、無法動彈而已,對於外界的訊息依然會接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人中就是沒醒過來,但他們不會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直到第三個人加入為止,一切都不曾改變。
※
「張詩涵,你騙我!」一腳踏入中年人的男性,惡狠狠地瞪著擋在門前氣勢不輸他的女性。
「你來,又是幹什麼?」詩涵完全不怕眼前這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人都這樣了,你還想逼他做什麼?秦天予?」
這個問題顯然砸到了秦天予的痛點,他的氣勢瞬間減弱許多,「只是想來看看他而已。」
詩涵沉默了。
※
事發後的幾年,秦天予帶領的企業集團迅速的成長,在國際上打下穩健的貿易基礎,以海運、陸運的搭配再因地事宜的航道規劃,以達成最精簡、最安穩、最迅速為目標,在航運界中脫穎而出。
不用擔心海盜截持,不用擔心航班因意外而延遲;並且聲明以最少的運輸消耗,給予最好品質的保證,那麼秦天予所領導的航運團隊是最理想的選擇。
而這個優勢讓他在國內商貿界,站穩了領導的地位;他向最高法院申請了當年馮亦晴被指認的掏空案與跨國洗錢兩大刑案。當年證據不足,所以法院無法對他下達任何判決,但對於看重聲譽的商貿界而言,馮亦晴已經是個出局人,無法在商場立足。
但秦天予提出了一筆又一筆未曾曝光的金額數據,以及所有資金的完整流向,完全將馮亦晴這個當年最大涉嫌人給屏除在外,而把瞄頭指向另一名在業界裡並不出名的企業家。
當年剛進入這個領域時,他與馮亦晴分別先後察覺到,外匯出入的異樣,小到幾乎令人忽視的異樣,貨值不對等和幾乎是刻意差異的超出和超入,逐漸的掏空這個國家的經濟體系。
當然以當時兩人的資歷,是無法讓在業界中翻滾多年的商貿大老們重視這項訊息。
所以馮亦晴努力的往上爬,想以正面迎擊的方式,來揭破這場將影響到國家根本的騙局,當然不是為了國家,而是捍衛他在這裡的憑依。
無政府國家支持的商人,是無法保障自己的的權益和與外界訂定可信賴的契約。
秦天予則選擇了黑吃黑的手法,既然對方的資金、貨物來源有問題,那麼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能依賴司法、條約來尋查。他不像馮亦晴那般,沒有任何可以靠的後台,這個國家對他而言並不重要,政府倒台,他一樣能在到其他處發展。只是看到那人為此奔走和策劃的全心全意的投入,他有些忌妒,如果那種注意力能分給自己百分之一就好了;所以他也開始用自己的方式與手段來參與這場金融遊戲,因為那人涉入在局中。
掏空一個國家,用幾十年水磨的功夫是可能的,只要在合理的誤差範圍內,都會被當作恰巧的特例忽視。就像慢性病般,逐漸侵蝕著健康,等到發現後,已經無法治療、挽回。
洗錢追根究底的源頭,其實就是商業的基礎,利用價差、營利、特惠或優待等手法,把經濟市場巷吹氣球般地灌氣、膨脹,直到市場的極限爆掉為止,當然在這之前,這些操局者早把不值錢的貨幣轉換成實體的保值品。
而現在通用洗錢的意思,只有單指利用這項基礎,將來歷不明的金錢漂白。支票、期貨、股市、拍賣,甚至是賭場都是蓬鬆經濟下的產物,當然也是最簡易的漂白手段。
其實,整體的世界金融都是默默地被膨脹。鈔票說難聽的就是寫了數字的紙張,不同於一般紙類的是人給予它價值。那背後到底代表了什麼價值,恐怕連世界首富和經濟學的權威都無法具體說明。
『錢』,或者是說,『貨幣』的出現,便是商業行為的基本,也是經濟體系中最矛盾的基石。
秦天予和那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皆是利用了這項商業經濟的矛盾點,來做攻防。而馮亦晴卻是很執著的想導正,這個不可能導正的謬誤。
所以現在仍在沉睡的人注定了會失敗,而現在站在上位的人則是將一切維持在多重角力的恐怖平衡中。
秦天予那時對馮亦晴所作的,在世人眼中不過就是借力上位,但對於當事者而言,只有自己能體會其中的苦澀。
馮亦晴是明面上操縱的中間人,而秦天予則是暗中追尋資金流向與來源的監視者。
而為了讓這執拗的傢伙配合,才會有後面那些事,現在這個樣子。
※
「我做到了。」秦天予看著依然闔眼、沉睡的人說,「雖然不是用你的方法。」
十幾年的時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刻痕,卻沒在睡著的人臉上留下足跡。時間彷彿在這人身上靜止一般,維持著二十七歲時的樣子。
「你還在記恨嗎?」他將禮貌上帶來的花束,放在床頭的邊櫃上。
「也是,你是不會原諒我的,就像當年一般。」他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自嘲道,「就討厭你這樣子的死脾氣,但……也是這執拗的脾氣,我才會這樣的在意你。」
「那時……的我們都太年輕了,」有些傷感的回憶著過去,他兀自的露出和當年無異的笑容,「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過去幼稚的可笑。」
「我們就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當時我肯低頭向你道歉,而你退一步接受我的道歉,可能我們仍是朋友。」秦天予看著不會再睜開的眼睛,自問自答道,「不對,因為那樣的你就不是我會在乎的你,而我也很難再與你有任何交集。」
「其實,我很早就懷疑,你沒有死,只是躲了起來,只是沒想到你會以這種型態,被人藏起來。」他上文不接下題,跳躍式地換了另一個話題,「……我查遍了各大醫療院所,發現你的病歷表仍被保存更新……;其實啊!我五年前就知道,你在這療養,只是……我不敢來,畢竟是我造成你現在的樣子。」
「當年把你當成犧牲品,踩在你頭上過去,是我的不對;但你沒完成的事,我也接手完成了,這樣你是不是能少恨我一些?」
他就這樣叨叨絮絮的講了好幾個小時,不管那人是否有聽到、記憶,他都是會來這一趟,說這些話。因為人還活著,還能再見上面,雖然那雙眼睛不太可能再次正眼看著他。
但能這樣的看著,他就很滿足了,因為失去的太多,即使大多數是無法追回來,但仍再次回歸的總是讓人格外珍惜。
「在加一就是十了,和差了一就是十,相似的兩句話,卻表現了你我之間的不同。」秦天予抓著有些冰冷的手,將溫度遞了過去,「你問我,為什麼對於你,我總是烈日?那麼我現在能回答你了,因為藍天是出現在大雨之後,而對我而言,你就是那場大雨。」
「藍天總是追隨著雨水的腳步,而雨滴總是反映著陽光。」
相斥,所以相識;相對,因此相視;這就是他們之間一直僵持著的理由。
「再見,有空我會再過來,那時候你也會睡醒了,對吧?」他放下被溫度同化的手,小心的塞回被單裡面,「還有……對不起。」
門外面是被晾在外面許久的亞晴,不大清楚兩人之間的糾葛,只知道他的詩涵姐氣沖沖地把人放了進去,而這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等到他都快抓狂了。
裡面的人是他唯一的手足,雖然私人療養院很難出什麼岔子,但他就是放不下心來。
那人看見他大步走來,很不客氣的問:「你是馮亞晴嗎?」
「有事嗎?」不再年輕的樸素女性反問。
「若你們有什麼需要,請一定要聯絡、告訴我,我也想幫上他的忙。」他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女性隨意的瞥了眼,就收進口袋裡,往那人的病房走去。
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他也換了比較緩和的方式代替。
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也有可能是那傢伙不願回來面對。
※
「這樣好嗎?」
藏在夜色中的影子問到。
被問到的是一抹白色的生魂,生魂看了眼自己離開了將近二十年,仍被照護的完好的軀體,「這樣就好,至少不會有遺憾。」
「比起剛才那位,你才是最奸詐的。」影子說道,「這樣躺在那,讓人照顧,讓人把你想要的事都辦好,怎麼看你都不是受害者。」
「承蒙誇獎!」生魂拱手作揖。
這生魂便是昏迷不醒的馮亦晴。
「生者要承擔的,是對亡者的遺憾。」影子有些惆悵的說,「你忍心這樣對待那些愛著你的人嗎?」
生魂扭頭,低聲地問:「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們。」
「而且與其當童話故事裡的公主與王子,我更希望自己是能守護他們的天使或巨龍。」
「那麼,你會原諒他嗎?」影子很直接的問道。
生魂看著沒有星辰的天空,有些自嘲的說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事物,他做的事,在現的我看來是正確,但當下承受的我,是不可原諒。」
「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不曾擁有,就不會有失去。」生魂比劃著,天上弦月的大小,「我經不起一再的失去與失望,所以不要擁有、也不要希望。」
「那他們呢?」影子有些激動。
「……。」生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瞪著影子。
影子也回瞪著他,他們是一體兩面的存在,也是矛盾的自我。
「當初就應該讓你死得透徹才對,幹嘛多管閒事讓你摔偏?然後帶著你殘缺的靈魂,日日冒著消失的危險,出來曬月亮。」影子拗不過生魂,開始哀怨地啜泣道,「那個女的等你了那麼多年,你妹妹也照顧你那麼多年,你真忍心讓他們空等嗎?那個傢伙也因為你的事情至今都不好受,你就放不下嗎?」
生魂不理會影子,只是看著坐在床邊點頭瞌睡的女孩,即使女孩的年紀也不小了,但在生魂眼中,那個仍是需要自己照護的妹妹。
於是,他開口問了,「……影,你能讓我失憶嗎?」
※
躺在病床上的人,緩緩地睜開眼睛。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女性坐在他床邊瞌睡著,眼角流下一滴淚光。
是傷心嗎?還是悔恨?
他試圖舉起手臂,卻發現自己連動手指地力量都沒有,更不用說舉起手臂,這個更費力的動作。他有些懊惱,那淚水讓他莫名地心煩。
他再次試圖活動手臂,不料他的細小動作,卻驚醒了本身就沒有睡熟的女性。
「哥?你醒了嗎?」女性揉著有些通紅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還是我又在做夢了?」
「我、我……是誰?你……又、又是誰?」十多年未被使用地聲帶,幾乎失去了本來地活性,那聲音聽上去,只比蚊子地嗡嗡聲還大上半點。
「不記得了嗎?」陌生的女性有些失落,但很快的又重新回復了喜悅,「人醒來就好了?就算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和詩涵姐一樣會照顧你,你忘記的事,我們會重新告訴你,你忘掉的,我們可以慢慢幫你補上……。」
為什麼鼻子有些酸酸的呢?這種感覺是難過嗎?為什麼會難過?
※
「哥,你看,我們的新家!」都已經是三十幾歲的成年人,卻還是像個小姑娘一般活潑。
他拄著助行器,慢慢地跟在自家妹子身後。
幾個月的時間,他知道了自己叫馮亦晴,那名女性是自己的手足,叫做亞晴,還有另外一位據說是他以前同學的幹練女性,他叫張詩涵。
幾個月的復健,讓他重新站了起來,重新能舉起手臂,現在他使用助行器自己行動。復健師告訴他,這樣持續下去,沒多久後,即使不用助行器,也能自主活動。
「回來啦!小亞。」叫詩涵的女性迎了出來,「你也回來了呢!好哥們!」
他很直覺性的脫口而出:「妖孽!」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被罵妖孽的女性沒有生氣,反倒和自家妹子抱在一起、又叫又跳的,好不興奮。
※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他問到。
「你不恨我嗎?」自稱叫秦天予的男性,有些激動。
「為什麼要恨你?反正你說那些,我都不記得了!要怎麼恨?」他不太了解的問道。
「都不記得了?」秦天予吃驚的說。
「醫生說,我是自我間斷性失憶,據說和我傷到腦袋有些關係。」馮亦晴拿起小妹替他準備的鐵觀音,喝了幾口,潤潤說了有些多話的喉嚨。
還是沒抓好時間,泡太久了,不過沒關係,比起一開始好上很多。
「我不記得有關於『人』方面的記憶,但日常生活、語言文字,甚至是學過的東西,都能藉由『觸發』來喚醒。」他放下茶杯,溫吞的說道,「我甚至忘記了小亞是我的妹妹、國高中小都在同一間學校的損友張詩涵,包含我自己的名字和所有的過去。」
「……對不起。」秦天予難過地低下頭,悶聲道,「害你變成這樣。」
「不用道歉喔!什麼都不記得比較好。」馮亦晴有些俏皮地說。
「他們很會挑地方呢!等你退休後,一起過來養老吧!」馮亦晴很突然地提出了邀約,「我、小亞、詩涵和你!四個人一起,這樣比較不會無聊。」
愣愣地看著樣貌幾乎停在三十歲前的男性,秦天予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老半天才吐出個好字。
「那說定囉!我們都要活得很長,至少要超過八十一歲。」仍是青年樣貌的馮亦晴像小孩般說出這要童稚的話。
「為什麼是八十一?」秦天予對於他會說出這樣精確的歲數感到疑惑。
馮亦晴側頭想了很久,才拍手說道:「九九八十一,九的九倍是八十一,雖然不是很喜歡。」
這無理頭的答案,有回答等於沒回答一般。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是解開了多年的結。
※
「最後還不是心軟了。」攤在椅背上的影子咕噥道。
只是除了之前仍在外頭亂竄的生魂外,不會有其他人聽到他的聲音。
《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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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切牌》分別,就是說明另外兩的想法和視角、思考模式。
老人和虎斑貓則是事情的觸發媒介,老人為了另一個結局讓秦天予重生;虎斑貓則是為了償還前世的債而給了張詩涵一個契機。
外篇《千》,則是另一個不應該存在的變因介入,所造成了不同的結局。千,是在東方的賭局裡,對於詐欺的稱呼,一開始以張詩涵欺騙了秦天予,馮亦晴死亡的消息為頭,最後以馮亦晴為了逃避、面對選擇了『失憶』來應對做收尾。
至於馮亦晴是否真的失憶,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可能真的失去了對於『人』的記憶,也可能只是逃避面對,所假裝的。
影子則是故事中的千,因為他的出手,成就平行時空中的另一個結局。
謝謝有礙朋友耐心看完,少風文筆仍須精進的文章。
皇鶯
發表於 2016-8-10 22:04:17
一直都覺得,少風用牌局來寫這篇文章真的很厲害
整篇文章加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牌局
希望少風繼續加油喔!
回點評:
謝謝你~其實很早之前就知道少風了只是一直沒有向你搭訕WW
相愛相殺是天予和亦晴,他們總是給我這種感覺
少風
發表於 2016-8-11 00:22:24
皇鶯 發表於 2016-8-10 22:04
一直都覺得,少風用牌局來寫這篇文章真的很厲害
整篇文章加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牌局
希望少風繼續加油喔!
很好奇是怎麼知道我的?畢竟,少風潛水期長達一年之久。WWW
少風認為文章是一種藝術,自然要精心設計,仔細雕琢。
原本這篇文ˋ章是用撞球裡的『九號球』來設計,但是寫到一半發現撲克牌裡的百家樂更適合,所以毅然決然的換掉了。
謝謝皇鶯那麼捧場,幫少風看完整部作品。未來有機會,或許會把它改成長篇小說。
原來天予和亦晴是相愛相殺XXD
其實少風有故意,把他們倆寫成偽BL,只是女角們不能砲灰啊!(誤)
真正詮釋的是,兩人在唱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