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温·煮
——安好?——安好。
溫煮以前從不信命,仲翁常說那七月細絲連綿的雨,也沒她那麼倔。
仲翁也不信命,離了溫煮南下七年,便是舒坦自在不願回去,後來探望爹娘,她自然沒想過與溫煮遇著。
天為天,地且為地,石不可自為玉。
仲翁衣袖裏揣著當初故人給她的布條,每日晌午默念上幾遍已然成了習慣。
只是不巧那條兒隨著她下山時,被野猴從兜裏掏了去,不知最後到了何人手上。好在布條上的橫、折、豎、勾,早猶如七年前似鵝毛的吻抵上了她心坎。
“姑娘,你這衣裳穿了好些時日?”仲翁恍然如隔世,尚且還沒將和誰誰誰互描眉抹胭脂的事說出口,對面又道:“姑娘,這麼久你是念她?”
“這......自然是......”仲翁理平了衣袍褶皺,手腕脖頸間做修飾的玉珠子晃了好幾下,她才模糊憶起南下時溫煮送她的石子墜被自個兒換了盤纏。她遲疑了些,一字一頓道:“不想。”
“小師傅,你說,這’石不可自為玉’何解?”
“何解?這石頭裏裹的,何人真知曉?指不定是稀世之寶,譬如美玉。怎斷言’石不為玉’?”對面的小師傅攏了攏草帽,仍是不露一分一毫。
“哈哈哈,小師傅,受教受教。敢問小師傅貴姓?”仲翁甚是不想聽,尋了個契機下了車便溜達去。
也不知她是否聽見,背後厚重帷幕裏傳來一聲輕笑,“噗,免貴姓周,仲翁姑娘……久仰。
溫煮就那麼靜坐了一天,瞅瞅對面山,那裏依舊是不改葉盛枝茂。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這是溫煮上山時師父叮囑過的,她也問過是哪幾個意思,那蹩腳道士說這得看悟性。
“有事沒事得看看山。”
一口氣看了好幾年,哪棵哪棵都是枝節分明,她清楚最遠處樹尖上有節紅繩,她明白其中有什麼枝上刻了字,至於是什麼,是否還清楚,她自然是沒記過。好似那棵苗子是村子人植的,那紅繩也是村人系的吧。
偏殿沒什麼人,廚子下山看漂亮老闆娘了,眼看這落日染紅了半邊天還沒回來。
廚子叫周杓,溫煮就喜歡叫他周勺,這小夥子就在舞勺之年,近束發了被人扯著來給殿裏人掌廚。這兢兢業業的,也算是學了不少,之後他那富商爹娘叫他外面闖蕩,周勺閉門想了幾日,還是覺得山下老闆娘生得水靈些,折了筆掀了硯臺說不走了……
今晚還得餓肚子。溫煮起身站直,就覺著缺氧天旋地轉彎抹角立傑出淤泥而不染......她暗暗說句老了也沒個人扶,蹣跚著往棧道走。
“周勺啊......勺子啊......咱威武帥氣人見人愛的周廚子嘞!咱殿裏來了個小姑娘,快回來瞅瞅嘞!”此話一出周勺每每是屁顛屁顛上山的,但溫煮吆喝了好幾聲也沒覺著什麼動靜,心沉了下來。
這可得出事兒。
“溫煮啊......瘟豬子啊......咱聰慧貌美人見人愛的豬肘子嘞!咱給你帶了個小姑娘,快過來瞅瞅嘞!”
溫煮依在樓欄邊上,就見著周勺的腦袋瓜從棧道拐角現出來,旁邊還真是拐了個姑娘。
實乃大事一樁,有姑娘能跑上這荒山野地兒來晃悠!
稀奇稀奇。
“那什麼,周勺,本道姑是長得如此不堪,才使得方才的姑娘昏了去?”溫煮持著柄四尺鐵劍,用道袍擦拭幾番,劍上竟是恍惚映出周廚子的面兒。
“哈哈,仲姑娘該是上這山體力不支,哪是被你給嚇得?今日如此吧,有事趕明兒早再議,但若溫道姑有何需要……”周勺朝溫煮眨眨眼,“本少爺自是樂意得很。”
周勺背後是一扇單窗,半開半掩間溫煮恍惚看見今日的圓月,恰是驚動燭光,火苗跳了跳,終究歸於平靜。
她開口道,“當真?”
“當真,說一不二。”
“那行,溫道姑餓了。勞煩少爺動動玉體……”
“唔,說上那玉,那姑娘路上還問了說,’石不可為玉’。道姑可記得我前些日子淘來的……”
“先吃!吃完再講,明白?”
“現在可是明白?”她吹熄了燭火,為孩子掖好被褥,正起身,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角。
“不懂不懂。娘,後來呢?道姑真的是女鬼麼?你又是怎麼回來的?”
如漆的夜裏,仲翁也能料到自家姑娘已支起身子,另一只手大有重新點上蠟燭的意思。
“哼,你娘我是何人?自然是……別打岔!快點睡,趕明兒還得回娘家看你周姑父溫姑姑去!”
“娘……我再問最後一個! 溫姑姑生前真的瞧上了一個鄰家青梅嗎? ”
“自然是啊。”
“那周姑父後來怎麼娶了溫姑姑?”
“因為溫姑姑喜歡的人啊......已經嫁人咯。”
“啊?”
“還生了個愛問的小姑娘兒。”
“娘,你怎麼這都知道?你是女鬼嗎?”
“逆女!你娘我可是瞅著你溫姑姑小時候田裏到處跑!她在這山上栽了棵桃花樹系個紅繩子還以為你娘我不知道!那上面的字兒啊,現在還刻著的!”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噢,這啊,就得從好幾年前你溫姑姑塞給我的布條說起……”
仲翁如今桃李年華,桃李。
她忽地想起一片桃花林,落英滿了地,滿目桃花,的確是好時節。
——以後等這什麼樹......什麼樹來著?
——桃樹。
仲翁笑著說。
——對對對,桃樹!咱們先走出去,之後結了果子,第一個就予你嘗嘗!
——好。
——溫水桑麻請煮酒。聽聞你也去私塾幾日,對詩可是學了?
——仲年白玉家翁愁......瞅瞅瞅瞅!我對得如何?
——仲翁你倒是說說啊,如何?
——好。
仲翁沉吟了一會,心裏默念著道:真的挺好。
——入土安為安。
——把我葬在桃樹,對,就是桃樹。
——不要別的,就是你笨兮兮在那兒捧花瓣的那棵,不然我可是死不安生的。
——行嗎行嗎。
——好。
她笑了,笑得猶如桃花。
仲翁心底的桃花林,皆是掛滿數年開花結的果,她收到了果子,不是她的。
那最高最枯的花枝上,當年紅似血的布繩也如同她的人,褪了。當年一筆一畫刻在心頭的字兒,早已模糊了吧。
而在那棵最高最枯的樹下,只是以前的石墜子和以前的溫煮。
“揮之不去。”
她黯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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