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 發表於 2014-12-16 01:27:23

【紅樓夢同人】絳洞舊事(賈芸X寶玉)(單篇完)

絳洞舊事


  卻說賈芸贈了兩盆白海棠孝敬寶玉之事。原來那寶玉素昔最懶與諸男子相處,多了交接還覺著晦氣,如今賈芸於立詩社有功,卻是不能不請的了。襲人也想得周到,提醒寶玉道:「如此,要發一張帖子給芸大爺,請他來你們社上作客嗎?」

  寶玉一聽,笑道:「怎使得!都是清淨女兒的場所,卻來了一鬚眉濁物,惹得場子都不清靜了。」襲人似是有感,道:「再多的恩義,也讓你一腳撇了在後,橫豎你眼前只有夫人、老夫人,跟前還有許多人伺候呢。」寶玉聽出意思來,知道襲人是有「兔死狐悲」之嘆了,忙道:「並非此意,是你想多了!偺們都是貼己人,只說貼己話,不如你讓幾個丫頭婆子傳話,要芸兒來,是我以打賞他才得。」襲人聽完,自去了,閒話不提。

  再說襲人來家後,捎賈芸之訊,道:「明日午後,煩請父親大人接待不肖子芸兒」諸話,寶玉聽過雖覺嘴滑,亦過於好笑,又不忍說。襲人道:「芸大爺作這個兒子,也是二爺你肯當爹,這才認出來的,既是這麼的,還打趣人家,若我不是知道你性子的人,只當你越發的無情了。」

  寶玉才止住了笑,道:「姊姊很是,左右你竟體貼起那芸哥兒來了,可是他時來家裏,而我不時來家,你便做了他的眼線。」襲人本無此事,聽了也不分解,心道:「我在他眼裡便是那樣的人了。」遂默默不語,寶玉亦無看出襲人的心事,夜間各自睡了,一宿無話。

  隔日午後,那芸哥兒來家了,襲人在外頭接待,彼時,寶玉對芸哥兒來訪一事不甚上心,故客人雖來,他竟未穿衣,只著舊時仍那件銀紅薄紗衫子,放下床帳,歪在床裡頭懶散。襲人也不好意思,道:「芸大爺知道,我們寶二爺便是如此性格,正經不上的,煩你稍坐會兒,我方煮了茶,聊添一杯也得。」

  賈芸見寶玉無意進學,因而賴床至今,心道這茶便是煮好了,再好的也是供他漱口,因而婉拒了,只道:「不煩姊姊,姊姊一日到頭來忙進忙出的,別人自是要服侍,唯我卻不必的。」襲人自聽這話也欣慰。又聽後頭有幾個小丫頭召喚,忙不迭的謝過便去,道:「芸大爺好生坐著,我一會兒忙完再來。」賈芸只點頭稱是。

  片刻,那屋子裡頭聽喚幾聲「襲人」,屋外又沒個丫頭在,賈芸不願怠慢了寶玉,便進屋裡聽候差遣。

  那寶玉若是讓女孩子瞧見了,也是不怕的,然進來的是賈芸,他一時在睏中,星眼迷茫,也不省得,便招他過來。賈芸過去坐在床邊,寶玉還當是襲人,便把頭枕其腿上,摟著腰說:「『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原是此意,睡得越發睏了,怎麼能醒呢?」賈芸沒聽出纏綿,不過一時驚著,也只當他孩子性,道:「卻是我替寶二叔斟點茶來漱漱,薰熱了以後,腦子便醒了。」

  寶玉一時不察,聽了方知是芸兒,忙推他下床,道:「好沒心肝的,是你爹爹的寢室,也來冒犯麼?」賈芸不解寶玉為何動怒,忙伏下恕罪,又自願供寶玉踏腳,稽首道:「是孩兒冒犯,爹爹恕罪!」

  寶玉素昔相處的,無非薛林等女兒之輩,或入得與他私處的,也儘管是秦鍾、蔣玉菡等習於脂粉,或纖細優柔的,今兒卻是第一回令外邊的男子衝撞了,本來氣得心火起伏,然俗云:「伸手不打笑臉人」見賈芸做高伏低的,寶玉又是好性子,自不可說,便一時也沒火了,只扶賈芸起來,道:「雖你是我孩兒,下次也不可如此,若在我這兒還可恕,出去外邊,若沒了我,你令誰恕呢?」

  賈芸心裡暗自道:「再沒見過哪個男子,被人唐突了,竟露出這般女兒之態,心驚肉跳的。」然面上不露,自又賠了千萬個不是。

  待襲人回來後,但見賈芸已衝撞了寶玉,令她懊悔不已,忙迎上來斡旋。沒想寶玉竟無甚生氣,只懶懶道:「妳也自不必驚惶,好像我定把芸兒吃了似的,畢竟沒怎麼的。只是我要穿衣服了,妳好生服侍他一會兒,否則別說讓姊姊妹妹們看了笑話,連園裡頭的人,也要說我這兒的人自生下來,就不懂得服侍人了。」襲人便與賈芸出去了不說,在外室稍歇。

  這兒襲人又與賈芸說了兩三句閒話,均是家常。襲人久不出園,對外頭事已然許多不知了,賈芸又說了些時常的,對襲人很是受用。

  這賈芸,心卻不在說話上頭,雖知冒犯,把個眼睛還要往那湘妃竹掛簾裡頭瞟,就瞟見麝月來屋裡替寶玉穿衣。寶玉雖著內衣,然那披上外衣的動作,竟顯得嬌憨十分,待穿罷衣服,梳理過頭髮,氣象又與未穿時不同了,令賈芸思想半天,思慮不免浮翩起來。

  盥洗罷方出,賈芸向寶玉磕了頭,是晨省禮節。寶玉道:「你的年紀比我大,如此大禮,我也怕短壽呢,以後不許這麼的了。」賈芸又恭恭敬敬拜了禮,如此雙方才坐下。

  寶玉又問:「午餐吃了麼?」賈芸知道有心招待,不受此禮,則未免疏遠;受了,又怕過於厚顏無恥,因而說了個:「吃是吃了,只未十分飽而已。」此話正中寶玉心懷,面上笑顏一展,道:「我這兒還有好些新奇的好東西呢,都是你在外頭未必吃得到的,你若時常來找我,這些好處只怕少不得你的了。」賈芸得此信,又再三謝過。

  那寶玉招了襲人,道:「先幾日前送給史大姑娘的時新,還有幾樣呢?」襲人道:「水紅菱與雞頭果都各有的,桂花糖粉糕也有一塊兒,只是二爺都還沒吃呢。」寶玉道:「不成,這些素日我也吃慣了,如今再送來,也不過各自孝敬人罷了,再不往外送,留在裡頭,也是讓這些小丫頭大丫頭們各自分了。眼下芸兒既來,再不讓他嘗,讓誰嘗呢,他又往哪兒嘗?」賈芸笑道:「這是寶二叔對我體貼了,承蒙恩情,芸兒果真不孝。」寶玉眼波一轉,瞟著賈芸,亦勾唇笑道:「若是外頭的人,定無此份,可是我把你當成了份內人,你必須知道我的心。」

  賈芸心道:「先送給了史大姑娘,剩下的你不吃,我才撿到了,作這般事,我也不如你屋裡的奴才;然則他是個孩子,心眼子尚不周全,思慮也無我縝密,至於這趟呢,又是我自招的,是自淌的渾水,他愛如何,我便受用纔是。」

  吃罷茶果,又閒聊一時,寶玉本來很自開心,只是賈芸也不只在大觀園裡當差,卻是為了一家上下活計,不若寶玉那般清幽,接觸的事兒也雜,生活所目及盡皆世俗,以至於寶玉聽得乏味,遂想此人無趣,便打了個呵欠。

  襲人見了,道:「寶二爺又犯午睏了。」賈芸一時還不知,道:「二爺若睏了,我替他抓抓後頸,以盡我孝順之道,替他捱過了午睏纔是。」寶玉本不喜男子碰觸,就是碰,也需得蔣玉菡那般大類女兒風情的,若是賈芸,則不免又犯嘔起來。

  襲人見得寶玉犯病,忙要送客,又招呼出去,但聽屋內寶玉喊道:「芸兒若有想念,隨時過來便是,我等著呢。」賈芸雖知是客套話,還向屋內還了禮,餘下諸話不提。


  又幾週後,那芸兒三天兩頭的來,若有在大觀園裡兼差,則不時茶飯定省,若沒有,也招小丫頭子進園裡問好,這麼個把月下來,倒把怡紅院裡諸人弄煩了。

  一日晴雯睡在春凳上,想得沒個好氣,便道:「那芸大爺,可真把自己看作我們二爺的兒子了,如此也算得當爺的?好個沒臉的。如此掙體面,我都覺著沒體面,若是我,當不這樣幹!」秋紋坐在一旁做活計,也道:「他是勞煩了他自己,也勞煩了我們。俗話說:『好女怕郎纏』,寶二爺本來很不把他當一回事的,就是常聽到,如今也順耳了。」

  晴雯一聽,笑道:「好個丫頭,最愛逞妳那張爛嘴,寶二爺素昔最厭人說他有女兒氣,如今聽了妳這話,難保不把妳攆了出去。」秋紋鼓了嘴,回道:「攆便攆,這兒左右有你生受,寶二爺或有你,或有襲人,甚至有了麝月,都無比的受用,哪需得我呢。或是我去夫人房裡,或者又像小紅一樣去了璉二奶奶的房裡,都比這兒好。」

  又一日,賈芸親至,卻見寶玉又在屋裡睡伏了,怕的是像上回般犯沖,只得次日再訪。出園期間,正巧遇著鳳姐,後頭跟著許多丫頭婆子,好似巡幸般正在大觀園裡頭忙乎。賈芸忙上前請安,那鳳姐仍自顧著與別房的大丫頭說話,說完了,方悠悠回轉過來,鋪笑滿面道:「呦,芸兒,許久不見,也從沒聽你來問個安,原來竟是出息了。」

  賈芸不解其意,低頭擺禮道:「萬望嬸娘恕罪,孩兒最近確是庸碌,不是刻意疏遠,卻想請問,出息了是何意呢?」

  鳳姐又笑了幾聲,好似這件事確實好笑的,方道:「與你寶叔叔勾搭上了,不是出頭是什麼呢?依我說,如今勾搭上你璉叔叔,都不見得有那麼好的出頭呢。」賈芸不解拿賈璉來說勾搭一事是何理?鳳姐見他不知,一時也放了心。那賈芸又嘴甜乖滑,道:「嬸娘,別怪我偏袒了寶叔叔,只因我已認他作了乾爹,照如今勢態,我仍未善盡男孝呢。」鳳姐呵呵笑道:「混了什麼人,便成什麼德性,往昔還不這麼的,而今說話卻跟豬油矇了心似的,親爹爹也不問了,就愛招呼你寶二爺,說的話大,膽子也粗。」兩人又寒暄一兩句,賈芸方把鳳姐兒送出去。


  話敘這頭,賈芸近來時往怡紅院裡去,兼以他與本院裡各丫頭熟,又事先打點過襲人,除了晴雯對他懶怠以外,事事無往不利。繼而丫頭們時常在寶玉耳邊提起,他又常來走動,還新學了幾套說話,都是襲人提點的,在寶玉面前就越發造化起來,說的全是脂香粉濃一事,雖不甚解,得寶玉的提點,也越發豁然開朗了。

  一日,有賈芸陪在跟前說話,那寶玉竟倏忽感慨道:「寶姊姊總勸我經濟,那史大妹妹也不例外,唯獨林妹妹是好的,卻又不甚理我,至於屋子裡的丫頭,都是懶怠慣的,又有幾分心傲,而今都長大了,我已無從教習了,反觀園子裡頭雖大,總無一人是我知心的,我時常往上頭去關照,可她們心裡,除了些姊姊妹妹們外,竟一日有我的麼?若你是個女孩兒,之於我,那纔是體貼的。」又觀寶玉動了真情,眼眶裡已有幾點珠淚兒打轉,賈芸聽來,那話兒竟不大對了,忙扶他手要安慰,又要遞帕。

  寶玉正欲以袖拂拭,賈芸見得料子高貴,原是秋香色立蟒白狐腋那件,是最不得的,忙挽住了他,欲襲人過來,先時卻被寶玉打發了去,要往史湘雲處送禮,亦不見麝月,屋內能作主的人,現時唯晴雯一個,卻因不喜賈芸的緣故,故不進屋裡伏事。

  賈芸白忙片刻,寶玉實在也無抽搭,反被他這忙活逗笑了,說:「怕什麼,我雖不用你的帕子,我也自有呢。」便自綁腰的汗巾裡,抽了一方小絹出來,那絹子本掖在汗巾裡多時,故香麝濃郁無比,幾迷昏了賈芸。又觀寶玉以那絹角拭眼,絹色鮮紅,越發覷得他目如點漆,面若脂白,鬢似烏雲一般,眼是眼、眉是眉的,十分醉人。

  那賈芸原先全是討好之意,不過有個人可傍爾爾,見了這一幕,怔了幾怔,反而全不對了,腦子一熱,便道:「爹親何出此言?你要個貼己的,亦不是沒有。願使小人聊盡犬馬之勞,只此片刻,就是在爹親面前死了,只要能為你所用,便是死的得時了!只是爹親若持續的傷懷下去,即使我在這兒枯坐,於你也是無所用,既不得使你開懷,又害得你更欲落淚,這麼下去我欲怎麼的?便捨命求你開懷了。」孰料寶玉向來最喜這類瘋話,因死死活活的,時常也掛在他嘴邊,每當欲向人證時,不知何種最為受用,便橫豎也說死活的,因此時常把林妹妹惹哭。豈不料賈芸也是性情中人,兩人雖不類,於此一途卻是相通相干,因而這話一說,寶玉聽了便如五雷轟頂般,麻麻膩膩,心內更是極為受用,頓時也軟綿委頓起來了。

  兩人自又怔了幾怔,只獃坐了喝茶,默默無言,還有幾分曖昧委屈可說。賈芸屈盡下位,時時斟盞以奉寶玉,那寶玉只是受,咕嚕一下,茶的滋味兒於口裡滾著滾著,都與平時大不相同,便只低低的看桌,不瞧賈芸一眼。

  賈芸奉茶畢,望著寶玉道:「恕孩兒多言,爹親在這大觀園裡,也不強似脂粉隊裡的一般,然而畢竟是個男子。女子儘管只與女子交通,並不與男子消息的;而爹親卻豈只與女子說話,全不搭理男子了?若外頭的盡不上眼,則孩兒往外頭多探消息回來,戰戰兢兢的奉與爹親可好?爹親若不棄嫌,一則我是與爹親唯一說話的男子,可聊供解悶,二則也完盡我孝順之意。至於外頭男子們,均可一概不論。」

  此話纏綿甚矣,言情備載,使寶玉不覺憶起那病逝的鯨卿,又有出去外頭的蔣玉菡,這些人如今都已與他不曾交接了,情思上湧間,又欲哭,這欲淚不淚之間,眼角含春之態,便把賈芸也看得酥酥麻麻,在那兒不能自己了。欲止寶玉傷心,見桌上白玉盤裡還盛著幾顆荔枝,忙剝了,以手帕夾住,餵到他唇邊,來奉侍他。

  寶玉纔注意到,那荔枝已入他口中了,雖有父子之義,然則十分不好意思,便道:「既我是個作父親的,你盡孝道,則我當慈愛以報你恩義。」也剝了顆荔枝,夾在那方香帕裡,奉了過去。

  那芸兒本酥麻酥麻的,待寶玉也將那荔枝湊在他口裡,他卻不注意,連那手帕、手指都含在口中,竟甜漬漬的有胭脂味兒。寶玉已覺得奇了,賈芸又癡癡道:「一經爹親之手,果子纔算得豐美,孩兒乞求爹親再賜。」寶玉好笑,便依言而行,如此兩三回,待賈芸回神過來,已把手放在寶玉的口中,忙抽了出,卻蘸了些口水在,仍是香香的,有荔枝味兒。

  寶玉本無怪罪,那賈芸左右思忖,現時擦了,卻得罪寶玉,於是沒擦。寶玉一見狀,又不好了,直說:「仔細你我都是男人,本不比姊姊妹妹們那般清潔,而今我弄髒了你的手,你反而不擦,是把我當作女孩兒看待嗎?原來你是用那般腸子對待我。」又自忖道:「怪不得總巴巴兒的來找我,原是對我有貳心。」遂不待賈芸分辯,自先去了。

  襲人那時提了紫砂壺出來,欲替他們換茶,卻見寶玉匆匆走了,便與賈芸賠了不是,反惹得賈芸尷尬,道:「姊姊是勞心人,這不妨事,無奈是我衝撞了寶二爺,煩姊姊先去開解,免得這事兒在二爺心裡留了疙瘩,往後妳不好作人,我亦不便拜訪了。」

  襲人放下茶壺,仍不理頭緒,道:「二爺的病總是這樣,就與那林姑娘沒兩樣,總是癡癡的。那林姑娘是沒來由的一句話,便紅了眼圈兒,哭了起來,教旁人拿她沒辦法;我們這二爺,卻是沒來由的也生氣,就連寶姑娘這麼好性子的人,都能衝撞他幾回,如此看來,況是芸大爺呢?」

  賈芸便把方才的事兒全述過一遍,卻難免心虛,坐實了調戲之名,故些許的風輕雲淡夾雜之。襲人聽完,先送賈芸出去,多說撫卹之言,及回到房間裡,見寶玉兀自悶悶的,不知若有所思什麼,便推他道:「你若真不高興,可以找林姑娘玩,或是令寶姑娘開解,總別這麼悶悶的,仔細坐出病來。」

  先時寶玉還在暴怒,推了更不高興,回頭過來說:「我悶悶的在這兒,原來礙著你們了,這是我的房間,卻連一個角落也不讓我待了。」

  襲人見他說話全無恩義,一時拿了性子,又厭他總聽不入自己的苦口能勸,故向寶玉道:「那芸大爺實是周全的,還央我向你賠罪,你卻不肯領情。舉凡錯了事,衝撞了你,你這作叔的,豈不大人有大量,寬恕了他?如今你還是能鬧的年歲,再過幾年,橫豎勸了不改,如何能與人相處。也只有這園裡的丫頭婆子們能理了。」寶玉氣憤道:「也不要你們理,你們若只喜歡芸兒,儘管找投奔去了便是,看來也只有晴雯好,一心一意的護著我,都不要芸兒。」

  這話說完,怎料襲人竟淚流滿面,在地上跪了下來。彼時晴雯出來,見狀便道:「又做了什麼?先時挨了窩心腳不成,如今還要罰跪,是多大的罪,還需這麼哭哭啼啼的,一天不鬧個幾回,總不罷休,寶二爺不累,我們這起奴才,瞧著都替他覺著累了。」寶玉忙向她使了眼色,令她噤聲。晴雯便大不開心了,道:「她向你罰跪,你反要護著她,真真『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你若不喜我說的話,又何必拿那女人來開交我?」氣得又去了。

  寶玉又怕事情拿大,襲人一跪,屆時全房裡大小丫頭們都跪了,自個兒反成罪人,遂忙扶襲人起來,道:「妳知我原是為了芸兒的事賭氣,既如此,何苦為難自己頂缸?」襲人淚痕未乾,忙著拭面,道:「所以我常道二爺是好狠的心,我在你面前,雖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而你也不顧念我,先時曾攆了茜雪,又說要攆晴雯,如今晴雯頂住了,只怕我頂不住。」

  寶玉道:「誰讓妳走,我第一個讓她走。」襲人試問:「晴雯呢?」寶玉一時口快,道:「晴雯也一樣。」襲人雖知寶玉的說辭總過千百,是以變應萬變纔得的,可也已高興了,忙叫他止住聲。那晴雯原沒走,竟又回轉過來,啐了聲,道:「好大的臉面!也還沒開臉呢,就在剷除異己了。妳要我走,日後滿屋子裡的狐狸精,妳愛留哪個,就留哪個,也不必趕我,有妳一人伏事就挺好的,我自個兒可以走!」

  寶玉看著眼前得罪了襲人,又得罪了晴雯,難處之際,方才向芸兒說的那獃想又油然而生,只心道:「是我錯怪了芸兒,令他難做人。這些女孩兒尚且難相處,我也成日與她們一處,芸兒可是那麼隨和的,我豈要刁難他?」

  然做此想,過了三四日,芸兒依然來請安,寶玉仍迴避不見。一回,寶玉往瀟湘館去,逢芸兒又來,襲人本以為賈芸又來尋了寶玉,原欲向他分說,賈芸卻著小廝送了二、三盆時新的花兒來,又有一束,獨給襲人,謝她三番兩次周全之意。襲人怕院裡其餘丫頭知道,更怕晴雯說嘴,忙把花兒插了,供在寶玉的房裡,一則她也看得見,二則也沒有人知道原是送她的。

  賈芸待語,那襲人已飛紅了臉,笑臉低低的道:「本來,你若送我別的財禮,我是不受的,只因這花兒有幾點好處,寶二爺又是淘氣的性子,素喜屋子裡芳香,而你也是成日弄花弄草的,說起禮物,除了這一樣以外,再無他樣更適合的。」賈芸忙不迭點頭。那襲人道:「今日不巧,寶二爺往林姑娘那兒去了,改日他若有空暇,我會著人通知你,也望你多與他相處相處,莫讓他成日做那癡癡的獃想,除了閨閣女兒之事外,其餘的一概不知。」賈芸答允了二三回,也不讓襲人送,這才速去。


  再一回,賈芸來時,平日寶玉若午睡,則院門是不開的,而今晴雯與秋紋一處午睡,麝月在後院裡監督小丫頭灑水,襲人便替賈芸開了門。

  寶玉聽見開門聲,本以為是寶釵、黛玉一流,便問:「誰?」襲人一聲不敢出,賈芸便喊道:「寶二叔,是我,芸兒來了。」寶玉聽了,竟無治罪,也不責怪,只道:「讓他先洗洗臉、洗洗手,換過鞋子、衣服,再進來跟我一處說話兒。」便幾個小丫頭出來,端水伺候。

  真真進入這屋子裡,玉暖生香,簾幃重重,便如仙境一般,賈芸不覺喃喃了聲:「無怪乎入內前必先更衣盥洗,原是寶境一般的地方,裡頭住的,也都是仙人了。」這句說到寶玉心裡,著實受用,便喚他道:「你換怎樣的衣服了,進來讓人看看。」賈芸道了聲歉,才屈身入了簾子裡。那人一進來,寶玉初看,但覺那俊俏身材,換了衣服後,更顯得清秀斯文,一聲「好!」便如初見秦鍾那般,悵然若失了。先是讓襲人出去,隨後才招他過來道:「上來跟我一塊兒歪歪兒,偺們說說話。」

  賈芸又拜謝片刻,反惹得寶玉惱怒,道:「你若再這般渾言渾語的,好似泥豬癩狗一般,我即刻執你走,再不許你近我,也不許你進我園子裡。真不看看,你這般言行,哪裡稱得上你的品貌呢?」賈芸本欲再辭,又不敢出聲,遂靜靜上了寶玉的床裡。寶玉便也笑臉盈盈,又道:「床紗放下,要襲人知道我們在睡覺,便不會再放人進園子裡了。」賈芸聞言,心裡竟跳得突突的,只知道照做。

  那賈芸已經十八、九歲,與賈璉年紀肖似,卻與秦鍾、琪官等人大相逕庭。寶玉本就少接觸男子,如今竟覺此卿大有風趣。

  房間裡碧紗窗正涼,先回襲人供好的花還在屋裡生香,被衾裡又溫溫軟軟,挪動間肢體多有交接,兩個人臉對臉,互看了一會兒,不意間竟是情思嬝轉,寶玉便靠著賈芸,有如撒嬌一般,摸摸兒了一會兒。賈芸初覺得怪,臉已紅了半邊,道:「寶二叔怎地忽然黏人了?」寶玉趴在他胸前,喜道:「我這是父親疼愛子女。」

  那寶玉本是色如秋月,貌如春花的少年,如此黏黏膩膩,怎叫得賈芸不動心?遂也試了幾試,往身上那人摸摸兒。寶玉初時與秦鍾交接時,多作上位,而今教人吃著了豆腐,大不能習,雖還未除去衣服,一時間也還如雷轟一般,顫抖不得。賈芸見狀,尤其可愛,遂不能止。

  寶玉忙縮了幾縮,那賈芸還抓著不讓縮,抱在懷裡,大有冒犯之意。寶玉道:「孩兒怎可冒犯父親?」那賈芸忙歉了幾歉,可手下仍摸,弄得寶玉麻癢不得,只是嗚嗚的喘。寶玉對女子們素無褻瀆之意,卻在這斷袖上有些慧根,可說是門出路。賈芸手下再細拭,則他骨子筋裡便麻去了泰半,腦門裡也昏昏,只是充塞著春意,不得自己。

  賈芸仔細要除了他的衣裳,寶玉急得手腳沒個抓尋處,賈芸卻翻下來壓住他,道:「這樣還安心些。」寶玉眼都紅了,道:「且別冒犯,我也不是女孩兒,不能生受那種事。」賈芸興起不能停,只悄聲哄他,讓他乖,又按著他,輕輕褪了褲子,只留下肚兜,又見那白綾紅裡的兜子上繡著鴛鴦,肚兜下是白瑩瑩的兩條腿兒,不時亂顫,更著人動火。

(和諧︿︿)

寶玉臉色紅了紅,道:「我若有時運出了園子,就去找你,這是我所答應的。如今你別再淘氣,替我把衣服穿好纔是。」賈芸難得作主,一時還不依,又摸了摸寶玉的腿,很覺肥嫩,實在意猶未盡。可惜懼人發現,無甚溫存,出去後又佯作無事,果酒了一回,雙雙便互相拜別。

  日後,二人便有金蘭之誼,是以獄神廟一節,寶玉遭囚,賈芸竟奮不顧身來,為求全寶玉而已。


【完】

先生讓讓 發表於 2014-12-16 22:36:53

居然是紅樓夢欸---(吵

嚶嚶這篇超有愛的減少了我對原版結局的怨念(咬手帕

作者大文筆好棒啊文風也跟原版頗類似(?)

藍光 發表於 2014-12-17 01:14:02

2# 先生讓讓
對原作有怨念的人可多了
不過終歸一句還是正常向作品XD
謝謝稱讚~
這年頭喜歡看這樣文的人其實也非常非常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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