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
『今日看見的蜘蛛,會在昨夜的夢中出現。』不知何時起,街角處總是有個站得筆直的黑斗篷,久久佇立。
我天天經過那條街,避開正午的溫暖日光與熙攘人潮,我總是在晨曦初透的時刻匆匆走過。
那時天空是漸漸亮起來的美麗色彩——或者我該說希望之光,拂走暗沉黑夜,連最陰晦的夢都被點燃了一盞明燈。
而那些被晨光驅走的黑暗,我想,那可憎的可怖的黑暗物質全都落到了街角那黑斗篷上。那斗篷是多少瓦特的燈泡都照不亮的,看不到一丁點皺褶與衣著細節,只有一團純粹的黑。近似深淵。
我經過那裡,眼角余光不經意一瞥,總感覺自己凝視進了深淵。
那個說法是什麼來著?『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大約是這個道理,在早起的人們稀稀落落出來街上時,他們是方從夢中清醒的朦朧醉態,偶爾不小心投到我身上的目光冷漠疏離。唯有一道灼熱的視線。
我知道那來自深淵。
薄暮時分我亦經過那條街,街角是那個黑斗篷,我親切地稱那為深淵。一天的繁忙使街道褪去了寥落冷清,人漸漸多了,要說熱鬧也不為過。可是深淵依舊站在那裡,許久不動,全街上人們丟棄了的寂寞統統被棄置在那塊斗篷上。所以你看,那是一團濃得看不透的黑。
看不透的黑,似乎沒有盡頭的黑。這是很熟悉的顏色,我曾在沒有星星與月的夜幕上目睹。是否當夜晚降臨,這塊斗篷將褪去一切暗沉,所有黑暗物質都盡數歸還給黑夜呢?
我曾想過要在夕照的最後一刻滯在街上看那一幕,最終還是作罷。那應該不是什麼值得喜悅的景象,我這麼告訴自己。
那時我坐在床上,望下窗台,看不見街角,理智漸漸掌握所有心思。那個黑斗篷——我不知道是否還站在那裡,也許那根本不曾存在過,也許那只是塊被棄置的布造成一種奇妙的錯覺。至少我從沒感覺到其他人也曾目睹。
省思完畢日間的奇思妙想,沉沉睡去。夢裡有小小的蜘蛛在夢中的地上,移動著前去街角,小蜘蛛身上是一團濃濃的黑,像是水彩顏料裡所有調色都混合一塊兒去的那種黑。跟黑斗篷一致。
我想小蜘蛛也許是要回巢,也許那深淵就是蜘蛛的巢,有許許多多小蜘蛛一躍而入,被捲入最深的黑暗裡。
但那蜘蛛看著卻很熟悉,彷若昨日使人受到驚嚇、在桌角邊出現的那隻蜘蛛。啪地一本厚重的書本觸到了地板,連蜘蛛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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