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蹄 發表於 2014-10-3 00:51:51

永劫回歸

本帖最後由 裂蹄 於 2014-10-3 01:57 編輯

        「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爸爸買給你。」

        男人微仰頭望向我,左手捥的那名陌生女子向我勾起一抹狀似親切實而疏離的微笑,細小的陽光針刺落入眼中使我得微瞇起雙眸然也沒能看清他的表情。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停止用父親的名義壓迫我,始終是一個我亟欲逃脫卻惡狠狠印在身份證背面的男人。對於他親手引爆的我的過去視而不見,任由那個男孩在黑暗中腐敗潰爛,掙扎著自死卻徒留腕上一道道或陷落或突起且寒冷慘白的淚痕。

        在年紀大到足以被視為擁有行為能力之前,我只能聽著話筒另一端的父親碎念著關於債務和死亡的話語,那帶著威脅性的低沉沒有帶給我恐懼,一絲絲也沒有,我只是聽。或許他從沒將我視做一個生命體。恍惚間我那亂糟糟的腦袋迸出一個聲音。

        我是一個購入後才發現有瑕疵且不得退貨的娃娃,無門求償只好勉為其難接受這個巨額開銷,灌餵著他們歇斯底里、荒誕無稽的思想,將我壓縮填塞進他們各自訂製的窄小框圈中。只是終歸我不是瓜果,沒能在雍擠的壓克力箱中長成他們所希望的模樣(如同天使純潔無辜的異性戀)。

        我無法避免的失足滑落到內心最陰暗幽晦之處。只有我一人。低低抽泣。在長滿青苔的洞底。

        傷害在所有這些之前的那一次就發生了。


        美工刀將透明隔板刮出一道道霧白傷痕,薄薄的搔癢感漸漸變得銳利,只有這一刻我是清醒的,安眠藥混著血水自切口流出,連帶著降低了泥濘的黏稠度我才得以從時空裂縫中爬出。

        在我最渴求銷毀自己的時刻我沒有動手,因此現在我必須做點什麼去抵換當時的理智,用這種方式去消彌沸騰的殺意。

        母親看著我。那雙應該飽滿圓潤的眼眶中鑲著一對憤恨的黑眸。


        她焚毀了所有和父親有關的東西,只要是他經手過的全被火舌緾吻,其中包括他倆抱著嬰孩的我對著鏡頭笑的照片和一本我還沒讀完的《快樂的科學》,全成了灰白的餘燼飄盪於秋未的黃昏。母親嘴角揚起的弧度讓我確信下一刻我也會化為火堆中的一部分。

        他則是將一切沾有他倆相愛的氣味的物品全數丟進後院幾尺深(比照人們挖墳的深度)的坑洞裡,覆上一把又一把帶著臭味的濕軟泥土。他低聲呢喃惡毒話語中摻混著母親的名字,我認定他會將那片爬滿紅鏽的鐵塊敲在我的額上,將我和那些不如煙的往事一同深埋土中,任由蛆蟲啃咬侵蝕成一具枯骨。

        然而我幸運長大成人,沒有扭曲變形為一個持刀砍殺只因事不順心的人。他們的臉容和臟器在時間洪流中不可停止地變形老去。他們希冀仰賴我維生如同兒時跨過溝邊會望見的水蛭,無眼無鼻無耳,卻生著吸盤和口器,蠶食著我混濁衰敝的血液。

        我配合著他們演出一場親子感情融洽的舞台劇來悼念我失去的那些生命之中最輕最薄最不可承受的事物。

       
        「不用啦,夠穿就好。」

        我說,揚起和父親的情婦一模一樣的笑容,適當地瞇起眼讓他看不清我被吸乾水份的靈魂的窺視窗。

        或許他們把我的社交技能訓練得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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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寫越覺得有模彷駱以軍之嫌(這裡有人認識他嗎?)。
本來標題想下「比較好的時候」,最後還是用了永劫回歸,因為尼采。

如果為那個男孩感到悲傷或難過,我很抱歉帶給你負面的情緒。
以上故事純屬虛構,看完就忘吧。

遲行 發表於 2014-10-3 23:28:56

頭香!(咳)

有我認識他。(←)

兩年前跟老師說這世界上對由愛的名義進行的暴力社會總是很寬容,現在覺得要原諒所有事情需要多大的慈悲和勇敢。

裂蹄 發表於 2014-10-4 19:21:18

2# 遲行

恭喜頭香。

太多以愛之名行恨之實的事情了,若說殺人是出自恨意,那麼太愛某人以致於殺了他,表面上是愛,實而卻是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恨(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一個人要怎樣活著,怎樣生存,才能不讓任何人對他產生愛與恨呢?
突然想到Mayday那首歌唱的一句,「沒有誰比誰更善良」。

(完了都不知道在回什麼了……)
(還有御論好難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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